103、尷尬
正月十五,是上元節。無論哪座城,皆熱鬧的不得了。
從一早開始,街上便熙熙攘攘不斷,穿戴一新的小孩子邊跑邊笑,單單是聽這些動靜,便知今日有多熱鬧。
就在長街一側的一家酒樓,早在兩天前,這裡就被人包下了。如今大門未開,整個酒樓都一片寂靜。
二樓的一扇窗子半開,有人影從窗口閃過,下一刻便不見了蹤影。
那個姓樑的施粥的地點就在對面,那是一家粥鋪,賣早點的。但今天應當是被包了下來,儘管現在門還未開,但是粥的味道卻飄出來很遠。
城裡的乞丐都知道今日施粥的地點,長街兩側,已坐滿了等待施粥的乞丐。人手一個兩個破碗,即便是粥,那也要比餿了的飯菜強的多。
“時辰未到,你不用着急。”看着閻以涼一趟又一趟的在窗口走過,衛淵坐在茶座旁,倒是安然自在。
“這粥的味道倒是很香,一會兒,我也要過去排隊領粥。”對面的味道不斷飄過來,真的很香。
“那你得換一身衣服,這模樣也不像乞丐。”衛淵薄脣微揚,她手腳齊全的去領粥,估計會引起乞丐的公憤。
“不是大善人麼?既然是善人,不管誰去領粥,應該都會給。”正好,她可以就近的去瞧瞧那個樑公子。
“隨你。”衛淵幾不可微的搖頭,她若真不覺得去領粥怪異,那她便去。
長街兩側的乞丐越來越多,甚至百姓也知道即將施粥,所以也都避開這段路,免得一會兒引起亂子。
大約兩刻鐘後,對面的粥鋪大門開了,坐在街兩邊的乞丐聞風而動,拿着破碗小跑帶顛兒的過來,自發的排隊。
站在窗口,閻以涼看着,那些渾身破爛髒兮兮的乞丐各個兩眼放光,直盯着那粥鋪的大門。
衛淵一步步走至閻以涼身邊停下,看着外面,也不禁皺眉,“這麼多乞丐。”整個岐城,居然有這麼多乞丐,看起來好似比皇都還要多。
“是啊,太多了。”閻以涼盯着下面,同樣覺得奇怪。
“施粥之事,莫不是傳遍了四周城?以至於其他城裡的乞丐都跑到了這裡來。”或許也有此原因,初一十五免費施粥,對於乞丐來說有很大的吸引力。
“出來了。”對面粥鋪的大門內,幾個孔武有力的夥計擡着大木桶走出來。大木桶裡都是粥,冒着熱氣,以及米的香氣。
一共擡出來四個大桶,各個熱氣騰騰,米香味兒四溢,一時間整條街都是這香味兒。
幾個夥計掌勺,站在大木桶後,無數的乞丐排成了四個隊伍,開始施粥。
“你不是也要去領粥麼?”看了一眼身邊的人,衛淵無聲笑道。
閻以涼皺眉,“剛剛只聞香味兒覺得誘人,現在這場面看起來卻像是在餵豬。”
衛淵眉眼間盡是笑意,的確像是餵豬。
領了粥的乞丐蹲到牆邊去,呼嚕嚕的喝,有的甚至喝光了再跑到隊尾去排隊。這樣一來,能吃個飽。
就在這時,粥鋪的大門內又有人走出來,他一襲儒衫,相貌堂堂,年約三十,很是不凡。
他出現,乞丐羣裡發出不大不小的呼聲,還有人朝他鞠躬作揖,喊着樑公子。
這就是那位樑公子,大善人,每月初一十五施粥的主人家。
站在窗口看着對面的樑公子,閻以涼與衛淵都不輕不重的擰起了眉頭。
“看起來,有點眼熟。”衛淵先是思慮了一番,但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卻是沒有找到和這個樑公子相似的人是誰。
閻以涼盯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一動不動,“的確很眼熟。”
“你也覺得眼熟?那看來,應該是一個咱們都見過的人。”衛淵想想,他和閻以涼都認識的人,其實應當也不算多。
“對,都見過。而且,你曾無數次提起過。”說着,閻以涼轉頭看着衛淵,“你不覺得,他長得和樑夫人很像麼?”
瞬間恍然,衛淵的眸子也一震,“沒錯,和樑夫人有七八分相似。”
“真是奇怪,這家姓樑的,居然和樑夫人長得像。”樑夫人的夫家姓樑,她應當是個外人才對。可是,這裡姓樑的人,卻和樑夫人長得像,真是越想越奇怪。
“莫不是,你或許有其他的兄弟姐妹?”衛淵看了閻以涼一眼,她的臉上一片冷漠,即便這個樑公子和樑夫人長得像,似乎也沒對她造成什麼影響。若是真的還有兄弟姐妹,想來她也不會激動。
“誰知道呢?”盯着那個樑公子,閻以涼聲線無溫。他和樑夫人長得真的很像,即便身上都是男人才有的氣息,可是,那五官,每一處都很像。
“他也在爲那個幕後黑手提供錢財,又與樑家有說不清道不明的牽連,看來,這樑家並未在那一夜間隕滅。”樑家,似乎比想象的要大的多。
“樑夫人在把我送出樑家大門時曾說,要我永遠別說自己姓樑,也別說是樑家人。這話,現在聽起來似乎另有深意。”閻以涼對這句話有了新的認識。
這並不是一個母親希望孩子擁有不同的人生,更像是要擺脫這個姓氏,然後苟活世間。
“難道不是樑夫人希望你從此後不要再捲入是非之中的意思麼?”衛淵看着她,不知她又想起了什麼。
“你說,我如果承認我姓樑,並未死,會發生什麼?”看着那個樑公子,閻以涼很想知道。
“不行,我最忌諱的便是我在明敵在暗。”當即否決,這是萬萬不行的。
“不然怎麼辦呢?這個姓樑的,我真的不想放過他。”閻以涼深吸口氣,就此放了,實在不甘。
“放長線,才能釣到大魚。你親自來這一趟,收穫已經很多了。”若不是親眼見到他,又怎麼能知道原來這個樑家可能和柳城的樑家有着更神秘的關係。
“這麼多的乞丐,初一十五各一次施粥,聽起來的確很善良。不過,卻處處透着怪異。”閻以涼盯着那些乞丐,實在太多了。一個城池內,是不可能有這麼多的乞丐的。
大燕的百姓生活大多富足,即便有貧窮之家,但只有極少纔會達到需要乞討的地步。
更何況,岐城如此富庶,看看街上那些百姓就知道了。儘管穿着不華麗,可是很少有打着層層補丁的。小孩子更是腳踏質量尚好的鞋子,可見各個家底殷實。
忽然間的,只因施粥就跑出來這麼多的乞丐,真是詭異。
“可以調查,不用急。”衛淵也看向那個樑公子,調查之於他來說是很稀疏平常之事。這麼多年,他日日都在調查。而樑家,是他下人力物力最多的。
當前,終於有了進展,決不能打草驚蛇。
閻以涼轉頭看向他,“雖然我很想抓住他,但是你說的對,他背後或許有更值得挖掘的。”
擡手,衛淵以兩指輕輕捏住她的下頜,“信我的,不會錯。”
垂眸,他手的一部分落入眼中,白皙細膩,很好看。
只不過,放置的地方不對。
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擰,閻以涼冷眼盯着他,“衛淵,你又開始得寸進尺了。”
“疼。”手被扭着,衛淵微微皺眉,從他的臉色來看,似乎真的很疼。
冷哼一聲,閻以涼鬆開他的手腕,不料他手翻轉,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背,握住。
再看他,這廝居然在笑,哪有剛剛痛苦的模樣。
“不覺得你很無聊麼?”你抓我躲,實在無聊。
“很有意思。”抓着她的手,衛淵看了一眼窗外,眉眼間盡是笑意。
無言,閻以涼不再和他爭扯,忽略自己的手被他抓住,但是他肌膚間的溫熱卻如此清晰。
他手上的溫度和他的笑一樣,都很暖。
四大桶的熱粥,在半個時辰內全部分派完畢,大部分的乞丐看起來都吃飽喝足了,不少人朝着樑公子連連鞠躬作揖道謝。
而那個樑公子,則拱手淡淡迴應,確實如傳言中的那般,即便面對最潦倒的乞丐,他也一樣客氣有禮。
站在窗口看着他,直至他走回粥鋪,閻以涼與衛淵才收回視線。
“嶽山,派人跟上去。”這個樑公子,每天都做了什麼,從現在開始需要時時的監控。
嶽山領命離開,房間裡僅剩他們兩人。
衛淵動手將窗子關上,隨後看向閻以涼,“不要急,你要學會等待。”她習慣於自己去做,這反倒不是什麼好習慣。
“我現在不急了,若是急躁行事,說不準還得像你和肖黎那般,被耍的團團轉。”吃了一次虧,下次自然就更謹慎。
提起這個,衛淵眼睛裡的笑意也在瞬間全失,盯着她,大有她再說一遍他就翻臉的意思。
閻以涼看着他,緊抿的脣角幾許柔和,“你這個樣子,看起來倒是很順眼。”
“閻以涼,若不是看在我自己的面子上,你早就捱揍了。”擡手,衛淵抓着她兩側肩膀,很認真道。
脣角的柔和加深,閻以涼緩緩的抓住他的手臂,隨後運力一擰,衛淵身體反轉,他的手就被擰到了背後。
“是這樣捱揍麼?還是這樣?”說着,閻以涼擡腿,直接頂在他腿彎處。衛淵下盤晃了晃,若不是手臂還被閻以涼擰着,他肯定得趴在地上。
“或許是這樣。”被壓制住的人開口,下一刻,他身體忽然轉了過來,從閻以涼的手中掙脫出自己的手臂,隨即扣住她肩膀。閻以涼順着他的力氣後退,兩三步後,她後背抵在牆上,而衛淵就在眼前。
手臂貼着她耳側撐在牆上,衛淵垂眸看着她,星子般的眼眸顏色幾許深暗,他的呼吸也隨着幾分紊亂。
看着他,閻以涼緩緩垂眸,“讓開。”
“以後對我不要那麼粗魯,儘管我不會因此生氣,但是你力氣太大,我真的會疼。”看着她,衛淵輕聲的說着。很難得的,能在她身上看到柔和與怯懦。她現在看起來,就很柔和,也很怯懦,似乎在怕。
輕緩的聲音在耳朵旁吹過,就像自帶*作用的醇酒,轟炸的耳朵都軟了。
閻以涼垂眸看着他的衣襟,他身上的味道也飄在鼻端,雖不知名,可是卻很好聞。
都不語,聽見的只有對方的呼吸,以及自己的心跳。
衛淵的眸子微動,下一刻,他扣在她肩膀的手挪開,緩緩落在她的臉頰上。
隨着他的動作,閻以涼也深吸口氣,垂在身側的手捏緊,她欲把他的手打開。
叩叩!
驀地,敲門聲響起,下一刻從外被打開,站在門口的人立即愣住。
衛淵與閻以涼也轉頭看過來,嶽山回神兒,立即動手將門關上。
擡手,將衛淵的手拿開,閻以涼從他的胸膛以及背後的牆壁之間閃出來,面無表情,但是眸子卻幾分閃爍。
衛淵深吸口氣,隨後也站直身體,“跟在身邊太久了,以至於連該有的規矩都忘了。”
閻以涼不語,走到窗邊將窗子打開,外面微涼的空氣迎面而來,無名的燥熱才消褪。
“進來吧!”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袍,衛淵開口。
門外,嶽山再次開門進來,鮮少的,他也幾分尷尬。跟在衛淵身邊這麼多年,他習慣成自然,再說也從未遇到過這種事。
微微低頭,嶽山開口,“屬下知罪,再無下次。”有了這一次,他肯定不會再犯第二次了。
衛淵沒多說什麼,但看他的表情,仍舊有幾分不悅。
“說吧,什麼事兒?”嶽山匆忙過來,自然是有事。
“回王爺,是這樣的,刑部鄒大人有急件給閻捕頭。”說着,嶽山從袖口掏出一封信來。
聞言,閻以涼快速轉身走過來,從嶽山手裡接過,拆開。
衛淵站在她身邊,微微歪頭看着,隨着她將手裡的信紙展開,兩人看到內容,不由的都一詫。
“三師哥失蹤了。”閻以涼擰起眉頭,厲釗失蹤了?他武功很高,被打敗的可能性都很小,怎麼會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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