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破陣
他的氣息吹在耳朵上,閻以涼肩膀微動,“樣貌是否少見我不知道,但臉皮厚的確是絕無僅有。”如此誇讚自己,也不怕閃了舌頭。
“這是值得炫耀的事,爲何到了你的嘴裡,我聽着就像罵人呢。”衛淵幾不可微的眯起眸子,這讓他幾分不愉。
“長得像女人很值得炫耀?”閻以涼不懂他的腦回路,難道他不覺得自己長得像女人麼?
衛淵的呼吸有片刻的停頓,“像女人?”
聽這聲音,明顯是不開心了,閻以涼想了想,“比女人漂亮。”
“閻以涼。”衛淵的聲音直接落地呈平直,蘊滿不悅。
他指名道姓,閻以涼緊抿的脣角不由微彎,“嗯!”
“你該去找大夫治治眼睛。”衛淵勸告,隨後轉身走開。
看着他離開,閻以涼脣角的彎度增大,呼吸之間潮溼的空氣似乎也變舒坦了。
這一夜,衛淵與肖黎的探子來來回回,不斷的送最新的消息回來。
因爲肖黎帶了大隊的人馬也在森林裡,使得肖霆的人馬萬分謹慎,不斷的在運送白銀的隊伍周圍監察,防備肖黎的人馬會突然襲擊。
這是一件好事,若是行起調虎離山之計,他們必定中計。
衛淵的後備人馬已經接收到了信號進山,因爲有接應,所以速度很快。
在信號下達的第二天傍晚,便追趕了上來。
衛淵的後備隊比想象的人要多,閻以涼也是沒想到,他居然帶了這麼多的人。
而肖黎散落在森林裡的各路人馬也全部集結完畢,兩方人馬,黑壓壓一片,竟然多達千人。
這陣勢比之大家初初想象的都要大,而很顯然勝算也多了。
由衛淵與肖黎的商議結果,肖黎的人馬負責引開肖霆的爪牙,而衛淵的人馬則圍攏運送白銀的隊伍,待陣破之後,負責處理了那些運送隊伍。
而衛淵則與肖黎共同破陣,二人都參與較爲危險的任務,這樣兩方的手下都不會有異議,不存在一方僥倖佔便宜之說。
這樣很公平,即便在閻以涼看來也沒什麼問題,只要破陣時不出差錯,這趟任務能圓滿成功。
趁着黑夜,肖黎的隊伍先行出發,當然,也有一個小隊留在肖黎身邊,若是隻留他一人,十分危險,因爲他們對合作夥伴沒什麼信任可言。
衛淵也沒有意見,這是人之常情。
夜色深濃,尤其這森林裡更是伸手不見五指。好在都有功夫,夜行也不算難事。
悄無聲息的行進,即便他們不發出聲音,但是這森林裡的毒物卻敏感的很。聞見了味兒,便悄悄靠近,想尋機會咬上一口。
然而它們的想法純粹是做夢,所有人身上都撒了藥粉,到了近前,就被那些藥味兒逼退了。
在行了一段距離後,衆人緩緩停下,畢竟在那運送白銀的隊伍四周有肖霆的人在看守,在沒將他們引開之前,是決不能靠近的。
大致一刻鐘後,前方遠遠地傳來雜亂的聲音,接下來整個森林似乎都在震動。休憩的鳥兒撲棱棱飛走,一時間森林裡靜謐全失。
聽到這動靜,便知肖黎的人馬開始了調虎離山,聽着那震動的聲響開始朝着一側移動走遠時,這邊停下來的人馬也立即啓程,直奔前方而去。
閻以涼始終與衛淵在一處,此次不僅是破陣,閻以涼的任務還有保護衛淵。無論如何,他身份不一樣,不容有差錯。
疾奔一段距離後,衆人緩緩放慢了腳步,衛淵的護衛有序的開始分別朝着兩側扇形分散,而在原地未動的三個人則準備前行破陣。
除卻面無表情的閻以涼,肖黎所帶着的那個護衛則有些緊張,能看得到他臉上的肌肉都在顫動,死死地盯着前方。
“馬同,別緊張。”肖黎擡手拍了拍馬同的肩膀,儘管沒用多少力氣,但馬同很明顯的脊背挺直,同時讓自己放鬆,他的臉看起來好多了。
“是。”點點頭,馬同的聲音鏗鏘有力。
閻以涼掃了一眼,肖黎這護衛武功倒是不錯,只不過,心裡素質看起來差一點兒。但是,畢竟純身難找,成了年的人,誰還會刻意的去保持純身。
“準備好了麼?”身邊,衛淵微微側頸看着她,輕聲道。
“嗯。”點頭,閻以涼不只是準備好了,甚至隱隱興奮。
“走。”抓住她的手握住,衛淵薄脣含笑。下一刻,四個人離開原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入眼的皆是黑暗,這種黑暗不是夜幕之下的黑暗,反而很詭異,因爲他們什麼都看不見。
即便夜再深,他們也能夠看到前方,視距不遠,可也不會變成睜眼瞎。
而現在,他們就是那睜眼瞎,什麼都看不見。
握住衛淵的手,閻以涼高度戒備,其他人她管不着,但是衛淵決不能離開她視野內。
似乎也只是一瞬間,前方隱隱的有奇怪的聲音響起,就像是用指甲刮過桌面,刺耳極了。
四人不禁都有些受不了,同時微微運力抵抗,然而在抵抗的瞬間,那刺耳的聲音便直接到了頭頂。擴大了無數倍,撕扯着耳膜。
“沒用了,先走再說。”試着不抵抗,但是頭疼欲裂,再這麼下去,摧毀神智只是時間的問題。肖黎揚聲喊了一句,隨後四個人先後離開原地,朝着前方奔進。
這一跑,刺耳的聲音沒有離開,眼前開始轉亮,恍若將黑夜到白天快放了一樣,眨眼之間,眼前一片明亮。
藍天高懸,天上東西兩側各一個太陽,刺眼到極致。
剛剛還是濃黑的什麼都看不見,眨眼之間便如此明亮,四個人同時閉眼,眼珠幾乎被刺瞎。
那刺耳的聲音還在繼續,好像就在頭頂似得,四個人在忍,但是馬同已經有些難以忍受了,臉上的肌肉在抽搐。
怪不得說這個陣會擾亂神智,這種直接刺激到每一根神經的尖刺聲,任何人都忍不了。
“屏息,向左。”衛淵的聲音響起,他們都沒有睜眼,所以他的判斷也僅僅是憑藉經驗與感覺。
屏息,不用內力抵抗,那懸在頭頂的尖刺聲也隨之消弱了一些。朝着左側移動,一步,兩步,三步。
待第七步時,眼皮之外的明亮明顯暗淡下去些,睜開眼睛,卻聽得肖黎一驚。
“馬同呢?”
看過去,肖黎身邊的馬同不見了。馬同一直都是在他身邊的,他不見了他居然沒感覺到?
環顧別處,四周皆幽暗,依稀的還能看到一些粗壯的樹幹。由此可證明他們的確在陣中沒錯,只不過,經歷了剛剛,誰也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就是真的。
“他應該沒有屏息或是在抵抗那尖刺之聲。”即便他不見了,也不能去找他。
肖黎臉色不善,帶着馬同就是想用他的純身之血,可是他不見了,這純身之血怎麼辦?
“這些樹,長得都一樣。”就在衛淵與肖黎琢磨馬同如何消失時,閻以涼忽然開口。
她一直在看那些樹,可看着看着就發現,它們居然長得都一樣。任何一個伸出來的枝葉,懸在樹枝上馬上要掉下來的葉子,都一模一樣。
“不要動,一步錯了,我們就得被困在這裡。”衛淵與肖黎看過來,兩人臉色不由得也一變。此時此刻,馬同的失蹤已經不算什麼了,眼前纔是困境。
閻以涼自然不瞭解,不過,這陣千變萬化,自是不能小看。
凡是眼睛所能看到的,無數棵大樹,可是完全一模一樣。
肖黎與衛淵開始一前一後的查看,清點大樹的數目,又勘測它們所在的位置。
閻以涼站在原地,看着他們倆,這倆人看起來恍若中邪了一樣,無聲的嘀嘀咕咕,說的是什麼閻以涼完全聽不懂。
佈陣很神秘,破陣同樣很神秘,而且,不能出差錯。
大概過去了兩刻鐘的時間,那兩個人才停止了無聲的嘀嘀咕咕,並且視線很一致的擡手指向七米之外的一棵大樹。
閻以涼看着他們倆的動作,隨後道:“那棵是真的?”
“沒錯,我們過去。”衛淵微微頜首,隨後先行邁步。
閻以涼欲立即跟進,肖黎卻隔空拽住了她的衣袖,“不要亂動,踩着衛郡王的腳印走。”
沒多說什麼,閻以涼踩着衛淵走過的痕跡,一步一步,恍若跋山涉水。
肖黎跟進,三人呈一條線,下腳穩準。
愈發接近那棵樹,衛淵最先抵達,在他一腳踏到那樹下時,他整個人眨眼間就不見了。
閻以涼一詫,她和他之間僅僅就一步的距離,他這麼憑空消失,恍若見鬼了。
“不要擔心,衛郡王還活着。”她停了,肖黎也停了。看了前方一眼,衛淵不見了,他沒任何驚詫。
不理會他,閻以涼也一腳邁出去,幽暗又死氣沉沉的光線瞬間消失在眼前,而入眼的則是一片星空。
衛淵就站在樹下,他的確沒有消失不見,只不過走出了那個陣,他又進入了這個陣而已。
看了衛淵一眼,閻以涼再次看向眼前這一望無際的星空,她甚至能感覺到有夜晚的風吹在臉上。溫度宜人,不是冬天也不是夏天,很舒適。
“看腳下。”看閻以涼那很安逸的模樣,衛淵薄脣微揚提醒道。
聞言,閻以涼低頭,這一低頭把她也嚇了一跳,因爲腳下,同樣是星空。
和頭頂的星空一樣,腳下是浩瀚的星海,一顆一顆明亮無比,每一顆都和頭頂一樣,相互輝映。
肖黎憑空出現在身後,看到眼前情景,他隨即笑起來,“天地調換,還以爲會有更高明的把戲呢。”聽起來,他似乎很不屑。
“若真如此簡單,這也就不是鬼眼星羅陣了。”衛淵搖頭,絕不會這麼簡單。
肖黎微微眯起眼眸,“衛郡王的意思是,這裡是陣眼?”鬼眼星羅陣的陣眼在哪裡,肖黎的確不知道。
“沒錯。”鬼眼星羅陣很詭異,這個毋庸置疑。但是,就因爲其詭異,所以外人才會把它想的更復雜。
“陣眼找到了,那麼破陣就可以了。但是,馬同不在。”肖黎的臉色難看起來,馬同不在,找到了陣眼也等於白找。
“他既是五皇子的部下,自然需要五皇子去把他找來。”衛淵看着他,很顯然他不打算幫忙。
“我若出去,剛剛走過的陣都會起變化,我想再進來,可就未必似剛剛那麼容易了。”肖黎雙手負後,微怒。
“那我們就只能一同困死在這裡了。”衛淵更是無所謂,要死大家一起死。
四目相對,兩個人似乎在用眼睛交火。
閻以涼索性不看他們,注視着這即便是假象但是也很美的夜空,這夜空和固中的很像。很低,又明亮。
眼神交火不過片刻,肖黎便轉身離開了。剛剛來時的路,依舊能走回去,但未必能再走回來。
他走出去兩步之後就憑空消失了,浩瀚的夜空裡,只剩下閻以涼與衛淵二人。
“你把他支走,難道是已經知道了如何破陣?”雙臂環胸,閻以涼看了衛淵一眼,這廝盯着前方,目不轉睛。
“你可看見了北斗星?”衛淵盯着夜幕,若論北斗星,此時不管是天上還是地下都有。
找了一圈,閻以涼點頭,“嗯。”
“這個時候就需要你我二人的血了,天樞至搖光是正常的七星排序。不過,若是祭血,就得反着來,由搖光至天樞。”衛淵一字一句,他並非胡言亂語。
閻以涼緩緩點頭,北斗七星每一顆星的名字她倒是知道。
“可是這天上地下都有北斗星,誰負責天上誰負責地下?”閻以涼覺得,這就是個問題了。既然需要男女不同的兩人,那就肯定另有門道。若是錯了,下場不得而知。
“男人爲天,女人爲地。”衛淵幾乎沒思考,便脫口而出。
閻以涼看着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可是眼睛裡卻冷意足。
視線觸及她的眼睛,衛淵立即面不改色的改口,“你是天。”
冷哼一聲,閻以涼不看他,“若是這麼容易,這陣還有什麼難度可言。”不能按照常理推斷,否則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說的沒錯。”衛淵幾不可微的頜首,不得不承認閻以涼說的是對的。
彎身從靴子裡拔出匕首,“開始吧。”
“嗯。”也不管肖黎能不能找到馬同,或是遭遇到了什麼,倆人正式破陣。
星海浩瀚,可也只是看起來浩瀚罷了。兩人一同飛躍出去,一上一下,同時發現天不高,地也不矮。
北斗星,就在前方不遠處,按照衛淵所說,由搖光至天樞反着來。
恍若星辰似得明亮光點就在頭頂,閻以涼拔出匕首劃破掌心,隨即反手甩向那一點明亮。不能用常理推斷,的確如此,她的血甩出去時,那一抹明亮就好似有感應,隨即吸着那噴濺過去的血滴直朝它飛過去。
不多看,閻以涼踩踏着虛無的空氣朝着下顆明亮進發。
下面,衛淵也同樣腳不沾地,倆人速度一致,搖光祭血後,朝着下一顆飛躍而去。
七顆星,祭血沒用多少時間,完成後兩人便跳回了那棵大樹下,站穩腳時,轟隆巨響開始,恍若天塌地陷,二人不由得同時蹲下。
衛淵一手擁住閻以涼肩膀,同時身邊的大樹也開始傾倒,拔根而起,連帶着兩人不穩直接趴在了地上。
“不要擡頭。”閻以涼掙扎欲起身,衛淵立即阻止,並且死死的壓着她。
不再掙扎,也看不見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是耳朵裡卻聽得到一切的聲音,轟隆隆的巨響就好像天空炸開了一般。旁邊的大樹在傾倒,而且通過聲音來判斷不只是一棵大樹。
如同天塌地陷一般的震動持續了大約半柱香的時間,而後便聽到了嘈雜的聲響以及咒罵聲。迅速翻身而起,看向四周,眼裡的一切都讓閻以涼頗爲詫異。
怪不得剛剛如同天塌地陷了似得,儘管天沒塌,可是地的確陷了。但凡視線所能看到的地方,無數的大樹皆拔根而起,全部朝着一個方向倒在地上。巨大的樹冠將地面完全鋪蓋住,幾乎看不到地面了。
而六七十米開外,肖黎右側身體都是血,手裡還拎着馬同的屍體。
幾百米之外,衛淵的護衛隔着傾倒的樹木將這裡團團圍住,就在這所有倒塌樹木的正中間,一行二百多人的隊伍就在那裡,陣破了。
兩個穿着土色長袍的蓄鬚中年男子分別站在東西兩角,不過,兩人嘴角仍有鮮血。這陣破了,他們倆也遭到了反噬。
剛剛的咒罵就出自肖黎,他瞪視着衛淵與閻以涼兩人,陣破了的同時他也意識到自己被騙了。
衛淵這廝是個純身,故意騙他去涉險,實在陰險。
掃了肖黎一眼,閻以涼緩緩的扯出從護衛那裡拿來的紗布將自己的手纏上,“陣破了,你們就打算這樣繼續大眼瞪小眼?”
衛淵也恍似看不見肖黎一般,“動手。”隨着他話音落下,將這裡團團圍住的護衛一躍而上,滿地的大樹不足以成阻攔,直奔那運送白銀的隊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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