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天氣同前一日一樣,雖然沒有下雪,但是依舊是灰濛濛的,一如有些人的心情那般陰霾。
太原百里之外的一個小城上,一個身着藍色粗布棉衣的男子正垂着頭在街上走着。寒風吹亂了他鬢邊的發,將他的面容掩蓋起來。
天還未大亮,店鋪都還沒有開門,男子走到一家成衣鋪外邊,停下了身子。
“砰砰砰”,極重的敲門聲響起,打破了晨曦之初小城的寧靜。
“誰啊!”成衣鋪的門從裡面打開,露出了一張睡眼惺忪的臉。
“大清早的做什麼?”那夥計揉揉眼睛,頗有些不耐地問道。
“把你們掌櫃的叫出來。”男子開口,聲音有着一絲暗啞。
看着面前披頭散髮、衣着簡樸的人,那夥計不屑地冷嗤了一聲:“神經病!”
作勢要將門再次關上的夥計動作不過是進行了一般,便覺得脖子一緊,還來不及痛呼,便頭一歪,沒了呼吸。
男子一把將夥計的屍體扔進了店鋪之內,砸到牆壁之上,四周掛着的成衣受力全都掉落下來,木架桌椅全部側翻在地,發出一陣極大的響聲。裝潢精美的店鋪霎時間一片狼藉。
“大清早的幹什麼?”店鋪掌櫃的一邊勒着褲腰帶,一邊從裡面走了出來,見到面前的人,上下打量了一眼,“你是何人?大清早的來鬧事是不是?”
店鋪內的活計陸續從後邊走了出來,罵罵咧咧,凶神惡煞。
“我說你知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溫氏衣鋪’四個大字你瞎啊沒看見?”掌櫃的見到面前之人一言不發,於是伸手指了指頭頂,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
“我看你纔是眼瞎了!”年輕男子擡頭,俊朗的面容呈現在衆人眼前。
掌櫃的仔細看了看男子的臉,確信自己不認識這麼一號人物,再加上這人穿的實在很是寒酸,於是以爲是新來的惡霸,從懷中拿出幾塊碎銀子塞到男子手中,打發叫花子一般:“銀子給你,趕緊走走走!”
男子左手腕一轉,捏起掌櫃的推着自己右肩的那隻手,清脆的骨裂聲響起,隨之而來的是掌櫃的發出的殺豬般的慘叫聲。
男子相是甩開一塊兒破布一般將掌櫃的仍在地上,擡起頭來,眸光狠戾地看了一眼處於驚愕之中的衆人:“現在這世道,狗連主子都不認識了麼?”
“你……你究竟是何人……”一個夥計吞了吞口水,壯着膽子問道。
男子舉起右手,一塊兒碧綠的玉佩出現在衆人視線當中。
“你……溫……溫二公子!”那夥計顫着手指着面前的男子,滿臉不可置信。
男子冷笑一聲,但是眸光卻是憑得狠辣,若是除去臉上的髒污的話,赫然便是溫海那張俊容!
“拜見主子!”
“拜見主子!”
成衣鋪之內的人全都誠惶誠恐地跪下,額頭點地,不敢看不遠處那個如同修羅一般的年輕男子。
他們這種小店鋪從未見過溫海,而且誰能想到溫氏鋪子的主子大清早的以這麼一副尊榮出現在這個小縣城裡?
“主子,奴才有眼不識泰山,還望主子恕罪!”那掌櫃的也不顧自己斷了一隻的右手,連滾帶爬支起身子跪倒在地,渾身如篩糠一般發抖着,額頭上滴落的汗凝在地上,形成一個小小的水窪。
他們雖然沒有見過溫海,但是對其的名聲可是多有耳聞。其人手段果敢狠辣,雷厲風行,正是因爲如此才把溫家極大的產業治理的風生水起。
“你,給本公子找件衣服過來!”
衆人聽到這一句話,全都戰戰兢兢地擡起了頭,一個女婢那修長的手指正指着自己,不由得“啊”地叫了一聲。
溫海皺眉:“本公子很嚇人?你叫什麼?”
那女婢惶恐地搖搖頭,一副就要哭出來的模樣。
“晦氣!”溫海吐出這兩個字,一腳踹在那女婢胸口。女婢眉頭一皺,噴出一口血霧,死不瞑目。
店內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衆人不敢多看上首那年輕的男子一眼。只覺得他比傳言中的“性格喜怒無常,手段狠辣無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去!”溫海的手指指向了旁邊的一個女婢。
有了前車之鑑,那女婢大氣不敢出一下,站起了身便迅速地跑到了後邊給溫海拿衣服。
溫海嫌惡地問着這屋內的血腥之氣,看着自己一身髒污,眉頭緊緊皺起。
旁邊唯一的一個侍從這纔對溫海低聲開口:“二公子,以防萬一,咱們還是儘早離去爲好。”
溫海擺擺手:“無妨,再等等!”
他堂堂溫氏二公子什麼時候穿過這下等人的衣服?什麼時候會落魄到如此境地?想着是書帶給自己現在這一切苦難的時候,身側的雙手緊緊握起,臉上陰霾更甚。
片刻之後,剛剛那婢女才捧着一疊衣服走了回來,呈到溫海面前,盡力讓自己的聲音沒有什麼異樣:“溫二公子……”
溫海伸手捏了捏那衣服,隨即臉色一沉,直接執起厚重的木質托盤劈頭蓋臉地便砸在了那女婢頭上。
女婢的驚呼已經溢到了嘴邊,後來才堪堪忍住,任憑自己的額頭被砸了個大口子,鮮血噴涌而出,但是一言不發。
“你們是看本公子落魄了,所以奴大欺主是麼?”溫海詭辯莫測的聲音在這昏暗的屋子內響起,冷的讓人聽不出情緒。
“這確實是店裡最好的衣服了。”那女婢咬着下脣,楚楚可憐地答道。
“混賬,我讓你說話了麼?”溫海凝眉,直接一個響亮的耳光招了上去,那女婢被打的七葷八素,一個趔趄摔倒在地,腦中嗡嗡作響,眼前一片猩紅,隨即雙眼一閉,死活不知。
剛剛還鮮活的三個人全都無聲無息地倒在了地上,衆人看着面前的年輕男子,這哪裡是那高貴風流的世家公子,儼然一個殺人如麻的惡魔。
一時間,衆人都跪地垂首不語,生怕下一個短命的就是自己。
溫海沒有接那衣物,沉聲衝着那掌櫃的道:“把店裡的銀票都給本公子拿來!”
“是,是……’掌櫃的忙不迭地應着,連忙起身去準備了。
這時候,一直禁閉的房門纔再次打開,幾分亮光伴隨着陣陣寒氣涌現進來,讓本就處於水深火熱中的店鋪夥計瞬間置身數九寒天之中。
衆人見到一個黑衣勁裝的男子笑嘻嘻地倚在門邊,手中攥着一屆軟鞭,語氣閒適地問道:“溫二公子這是要出遠門?”
暗衛與暗衛之間最能感受到彼此的氣息。溫海身邊那一人見到門口的男子,忽然有種熟悉感而來,警鈴大響,瞬間擺出了警戒的姿態。
“你是和何人?”溫海看着那人,凝眉問道。
“我嘛……唔……無名小卒而已……”男子笑嘻嘻地說着,“其實之前溫二公子是有幾乎見我一面的,但是那次我跑的快了點兒,這才失去了和溫二公子結交的機會,真是可惜,可惜!”
那人說着,一副唏噓感慨的模樣。雖然這話沒一句是在點子上,但是渾身那種毫不掩飾的肅殺之氣卻並不削減半分,那是一種經過生死歷練才能練就而出的冷冽之息。
掌櫃的此時正拿了銀票出來遞給溫海,溫海看也不看便揣進懷中。他現在就如驚弓之鳥一般,知道門口那人不可能平白無故出現在這裡,哪裡還管什麼其它,只道是逃命要緊。
溫海走到門邊,看也不看那男子,直接便要邁步而出。那男子卻是跟上,笑着道:“結識一下吧,溫二公子,我叫風滔!”
黑衣勁裝,金絲軟鞭,肅殺之氣,笑裡藏刀……風滔。
想到那個叫風吟的暗衛,溫海猛地回頭,冷聲道:“你果真是她的人!”
“唔……溫二公子說的是誰?我可是聽不懂啊……”風滔皮相極爲不錯,如今這麼一副軟糯疑惑的語氣,要是給一般的女子,早便酥了大半的芳心。但是溫海現在,除卻一陣噁心之外,還有一陣莫名的心慌。
這人既然發現了自己,必定是要將自己帶回去。而且此人現在依舊是一副吊兒郎當不務正業的模樣,只能證明一件事情——
他有十足的把握將自己帶回去!
思及此,溫海眸中沉色更甚,深處還有一抹紅光若隱若現,本着先下手爲強的原則,溫海雙手成爪,以雷霆之勢朝着風滔而去。
“事先不打個招呼,溫二公子可不厚道!”風滔接過溫海掌風,搖頭嘆息一聲。
溫海抿脣不語,他實在是沒見過這麼多話的暗衛!
溫海的武功不低,而風滔更是不必說,否則華溪煙也不可能將這麼重大的任務交給他。於是此刻,全心全意地和溫海過起招來。
見溫海從袖中拿出了一把匕首,風滔也甩開手中長鞭,手腕靈活翻轉,精瘦的身形如鴻雁一般忽上忽下,電石火光見帶着暗刺的長鞭便像是織成一張大網一般,鋪天蓋地地朝着溫海兜頭而去。
剛剛守在溫海身邊的那個人已經被另外一人纏了去,溫海只得自己抵抗風滔密不透風的攻勢。
風滔不緊不慢地揮出一鞭,笑得很是欠扁:“溫二公子,你好不好奇,那些暗中保護你的人去哪裡了?”
說罷,不等溫海開口,自問自答道:“我可提前說好,他們絕對不是我殺的!”
見溫海露出驚訝的神色,風滔冷笑一聲,長鞭一轉便朝着溫海的右腿勒去,溫海剛剛分身,避猶不及,被那鞭子纏住了右腿,頃刻間,密密麻麻的暗刺便透過那並不厚重的棉衣扎入肌理,萬蟻蝕骨的癢痛頃刻間傳遍全身。
但是再大的痛楚都比不過這人笑嘻嘻的話語。
“溫二公子,您說我若是不來的話,您能不能活着走出這小小的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