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留谷內,壓抑的氣氛遍佈整個雲家大軍,人人自危,大氣不敢出一下。
“哎呦,你給我輕點兒!你謀殺親夫啊!”
一個帳子內,傳來一陣屋裡哇啦的大叫。寧曄趴在塌上,蕭葉彤坐在一邊正給他揉按着他的腰。
蕭葉彤美目一眯,又是一個重重的手按下去,寧曄張開血盆大口,又是一陣嚎叫。
“讓你逞強!活該!”蕭葉彤狠狠地罵了一聲。
“我這不是也着急嗎?”寧曄有些悻悻,“你說說那雲祁,不念一點兒兄弟情義,在呂梁山在幾掌,真是要了爺的老命!”
“知道要了你的老命你之後還下山去?那麼多暗衛都下去找了也不差你一個!”蕭葉彤譏諷,很是嘴毒地道,“看看你,半路從山坡上滾下去,人家還得將你擡回來,怎麼一天到晚淨添亂呢!”
寧曄臉有些紅了,不知道是因爲蕭葉彤的話,還是因爲現在這個帶着幾分曖昧的氣氛,說出的話也小聲了些許:“我這不是腳滑了嗎?”
蕭葉彤冷哼一聲,又是重重地一按。
“哎呦,你個死女人,小爺不用你按了!”寧曄這次索性捂着自己的腰,從塌上彈了起來。
蕭葉彤就那麼冷冷地看着他,隨後一甩手,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彤彤,彤彤……”寧曄也不顧自己衣衫不整,趕忙追了出去。
“現在這非常時候,你可別亂跑纔是!”寧曄緊緊拉着蕭葉彤,生怕她有個閃失。
“我去找人!”蕭葉彤有些沒好氣地道。
“你方纔不是說了麼,那麼多暗衛已經去了,你去添亂……”寧曄有些弱弱地說,在最後一句的時候,接到了蕭葉彤的一記眼刀,立刻閉了嘴。
“添亂的是你,不是我!”蕭葉彤一甩自己火紅的衣袖,柳眉倒豎瞪着寧曄,“讓我這麼等着我坐得住嗎?這都要一個月了,一點兒消息也沒有,就算是……也該有音信了吧!”
說到最後,蕭葉彤哽咽了幾下,眼眶都紅了。
這些日子以來,那個字已經成爲了他們心頭的大忌,誰也不願意去想,誰也不敢相信,
那個聰慧無比的女子,就這麼,香消玉殞了!
不,不會的,蕭葉彤狠狠抱着自己的腦袋,搖搖頭,瘋狂地搖着頭。
“彤彤……彤彤……”寧曄見狀,也顧不上自己疼痛的腰,急忙上前,將蕭葉彤緊緊抱在懷中。
這些日子,蕭葉彤好像一直都是這種狀態。每次想到當初呂梁山的場景的時候,她都會面色發白,目光放空,好似靈魂都被抽離了一般。
蕭葉彤在寧曄懷裡止不住地哆嗦,忽然一把推開了寧曄,撒腿就跑。
寧曄低低嘆了口氣,知道她是又去找雲祁了。
蕭葉彤跑到了雲祁的帳子裡。氣喘吁吁地喚了一句:“師兄……”
雲祁本來伏在案前,聞言緩緩擡起了頭。
接觸到雲祁的眼神,蕭葉彤心中咯噔一聲。
這種眼神她這些日子以來見了太多,好似一種歷盡滄桑看透一切的絕望,好似醞釀了無數波濤洶涌在裡邊,只肖一個導火線,他就會完全爆發。
他好像已經爆發了,蕭葉彤想着。
一個月以前,呂梁山內部的那次慘絕人寰的大戰,死傷達到了四十多萬,可謂之空前絕後。
裴家二十萬兵馬,華溪煙十四萬兵馬,加之後邊趕來的雲家大軍和聖天軍隊,將近五十萬。
還不算雲祁爲了救華溪煙,在衝破圖也和的時候,遭受的聖天軍隊阻攔的損傷。
這麼合計下來,每一方都是元氣大傷,都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損失。
那天雲祁在山崖上說了那句霸氣十足的話之後,就迎風而立,現在懸崖上,沒有人知道他在看什麼,想什麼。
雲家軍將呂梁山山谷團團圍了起來。若是有誰想要離谷的話,即殺無誤。
知道雲家軍向來所向披靡,那天,他們纔算是真正地開了眼界。
聖天一小支軍隊想要離開,雲家軍不過是十餘人,用絲毫不拖泥帶水的態度,將那一衆人全部圍殺。
裴家軍幾個僅存的高級將領不服氣,雲祁不過說了一句:“雲祁不說虛言。”便親手將那幾個將領的頭擰了下來。見識了他親自將仝宣掏心掏肺之後,又見到這麼血腥的場景。人人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這還是那個溫文爾雅的公子云祁嗎?
他們一併在山崖上等着,不斷有人從山崖上上來,可是帶回來,都是讓人不虞的消息。
越來越多的人回來,越來越多的人下去。可是伴隨着時間的流逝,他們的希望也在一點點地幻滅。
太陽東昇西落,不知道過去了幾日,已經有人支撐不住再次倒下,而云祁,就像是一尊雕塑一般,立着。
終於,雲祁動了,沙啞着嗓子說出兩個字:“下山!”
他要親自下山去找,但是在他離開山谷的時候,做了一個手勢。
在沉寂了幾天之後,呂梁山又展開了一場大規模的廝殺。除卻雲家和聖天雙方几位掌事人和華溪煙的七萬軍隊之外,那天去了呂梁山的兵馬,八十萬餘人,再無存活。
此消息傳出去之後,舉世皆驚,不光是因爲這慘絕人寰的結果,還有云祁很辣無比的手段。
人們知道從呂梁山百丈山崖掉下去,生還的機率極小,而云祁這真的應了這句話,萬里山河做祭。
一時間人心惶惶,他們有些分不清楚,世人口中那個溫文爾雅的公子云祁,和呂梁山上那個彈指瞬間又展開一場廝殺而要了數十萬人命的地獄修羅,哪一個纔是雲祁真正的一面。
有一些不安分的人開始以雲祁此次的濫殺無辜而大做文章,意圖煽動百姓反了雲家,而云祁索性就坐實了人們的傳言,以鐵血手腕鎮壓鎮壓再鎮壓。
他就像是一個瘋子,一個沒有心的瘋子。
也有不懼雲祁的一些筆官,則是採取比較戲謔的態度看着此事,都道是才冠天下的公子云祁衝冠一怒爲紅顏,不管是呂梁山一開始是華溪煙使計重創裴家軍隊,亦或是後來雲祁爲了華溪煙滅了呂梁山之人。總歸是因爲華溪煙一人,所以又給呂梁山之爭取了一個更加唯美的名字“紅顏劫。”
不管到底是不是紅顏劫,兩個當事人似乎並不在意。華溪煙生死未卜,而云祁也是一瞬間變了一個人,雷霆萬鈞的手段讓人膽戰心驚。
蕭葉彤還記得他們在雪山下邊苦苦搜尋了三天,幾乎將呂梁山底的地面都已經揭了起來。但是依舊沒有華溪煙的影子,不光如此,一併跳下來的問夏尋秋,還有餘邵卓和風滔,都杳無音訊。
一般情況下來說,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沒有見到屍陳當場,已算是一個莫大的慰藉。
搜尋的人日夜轉換都在尋找,雲祁也像是一個無頭蒼蠅一般,一刻也不曾停留,但是找了好幾遍,依舊是毫無頭緒。
“師兄,回去吧。”蕭葉彤拉了拉幾天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雲祁,輕聲勸慰。
雲祁倏然轉頭,佈滿血絲的眼睛惡狠狠地瞪着蕭葉彤。
寧曄將蕭葉彤攔在身後,吞了吞口水。
他們可以看到雲祁放在身側緊緊攥着的雙手,這些日子只要誰說一個阻攔的字,雲祁就會這般,惡狠狠地看着那人。
多虧是他們這些關係好的,要是別人的話,恐怕早就被雲祁一掌打死了。
最後還是通一大師過來,一掌劈暈了雲祁,將他帶回了陳留谷。
雲祁昏迷了一個時辰就醒了過來,衆人以爲他又會不眠不休地跑到雪山的時候,他卻什麼都沒說,就怔怔地在塌上坐着。
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將梓菡帶過來。”
衆人面面相覷,垂着頭不言。
風吟撩開簾幕走了過來,一把將手中提着的人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冷眼看着她。
梓菡抹了一把脣角的血,冷笑一聲,擡頭環視着衆人。
雲祁這才從座位上緩緩站了起來,又慢慢走了過來,依舊是一貫的溫文爾雅。
梓菡本來並沒有什麼畏懼,但是見到雲祁這幅模樣的時候,總算慌了。
“公子……”
“啪”的一聲,雲祁的巴掌狠狠呼在了梓菡臉上。含着內力的巴掌讓梓菡本來跪在地上的身子騰空而起,重重地摔在了一邊的牆上。
“哇”的一聲,梓菡吐出了含着幾顆牙的鮮血。
雲祁向來以“雅”字著稱,從來不做師出無名之事,更遑論如今打女人。
一邊的幾人見狀不由得更加害怕了,垂着頭,大氣不敢出一下。
“公子!”梓菡如今是真的慌了,手腳並用爬過來,匍匐在雲祁腳下,拽着他的衣襬求情。
雲祁一腳踢在了她的肩頭,伸手指着她,聲音萬分冷然:“梓菡,我救你性命,授你文武,如今,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
之前被風吟折磨沒有留一滴淚,方纔被雲祁打也沒有有一聲呻吟,但是現在聽了雲祁此話,梓菡的眼淚像是不要錢的珠子一般,噗簌而落。
“公子,公子……”梓菡跪在地上,連連喚着雲祁。
雲祁背過身去,只是做出了一個手勢。
雲氏暗衛上來便要將梓菡拖走,梓菡一邊掙扎着,一邊痛哭流涕:“公子!她華溪煙根本就配不上你!你何須爲她如此!如今,你還要殺了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