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是夏末,天氣算不上涼寒,但是這第三個山谷內,卻是草木凋零,一片衰敗頹然的景象。
因爲呂梁山毗鄰雪山,受雪山千年寒氣的影響,溫度偏低,常年草木難生。
星星之火驅散了一些涼意,明明滅滅的火光帶來了不少生氣。諸位將士的臉都被火光映的通紅,有些喜慶。
而在最外邊的那個山谷內,一個女子穿着輕薄的夏裝,在風口而立。
一個男子看着面前衣袂飄飄的女子,微微一笑,走上前道:“夜深人靜,何不就寢?”
華溪煙並未回頭,只是問道:“還有多遠?”
“百里,明日可到。”男子回答。
華溪煙轉過身,明眸在男子臉上聚焦,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瞳眸。
“文世子害怕嗎?”
男子正是文瑋,文宣侯府的世子。
文瑋不屑聳肩:“何懼之有?從我被爺爺收養的時候開始,我就決心將爺爺之命死死銘記心中。爺爺的要求我從未忤逆,你是爺爺唯一看得順眼的人,我自然要傾盡全力幫你。”
“即使是死也在所不惜?”
“在所不惜!”
“文世子真是好生的威風!得文世子相助真乃我之大幸!”華溪煙說罷,忽然朗聲大笑了起來。
清澈悅耳的聲音在羣山之內迴響,宛如初春黃鸝鳴叫經久不息,讓人心曠神怡。
“文世子請!”華溪煙指着一邊的一塊兒大石頭,做出來了一個手勢。
文瑋走了過去,華溪煙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了兩壺酒,將一壺遞給了文瑋。
“之前我和文世子說過得事情,文世子可是還記得?”
“不敢有一字偏差。”文瑋扒開酒塞大大地喝了一口。
“好,現在我要更改。”華溪煙眨眨眼,一字一頓地道,“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你必須給我一字一句地全部記住,全部!”
——
不知道雲家軍帳之內的爭執是什麼時候停下的,反正等到真真切切地停下的時候,裡邊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梓菡,你今天怎麼了?你以往可不是這麼較真的人啊!”雲祁斟了一杯茶,狀似喟嘆。
梓菡咬脣,隨即一撩裙襬跪在了地上,恭聲道:“公子,你不能去!”
誰都知道,現在西陵裴家的兵馬已經降了寧熙,從人數上來說,雲祁已經佔了劣勢。而且陳留谷外邊的情況之兇險,誰也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時候裴家的兵馬會突然殺出來給雲家軍猝不及防的一擊,也不知道雲家軍撤出一部分之後,寧熙會採取怎麼樣的手段。但是無論怎樣,對雲家都是百害而無一利。
“梓菡,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自私了!”梓菱的一雙圓圓的眼睛中滿滿的都是不可置信。
這真的是她認識的那個沉着冷靜的梓菡嗎?
“如今的形勢實在是非同凡響,而且也不知道寧熙那邊近來是不是來了什麼高人,這寧熙的計謀上升了不止一個檔次,難道你們眼睜睜地看着雲家將士去送死嗎?”
雲祁垂眸看着梓菡,眼神中的神色說不出是失望,亦或是其他。
“梓易着溫清點兵,子時出征!”
“公子!”梓菡紅着眼,歇斯底里地叫了一聲。
梓易領命退下,現在距離子時還有兩個時辰。依照雲家軍的行軍速度,明日午時應當能趕到呂梁山。
梓菱喜不自勝,急忙問道:“我們是要從南面出山?”
雲祁搖了搖頭:”不,西邊。”
梓菱一愣:“西邊?那可是聖天大軍所在之地啊!”
“夜晚聖天的軍隊會主要集中在東南北三個出口而西邊正是有聖天軍營所在從而放鬆了警惕。我們現在要的就是速度,就是出其不意從而減少我方的損失。給寧熙一百個膽子,他也料不到我們會在今夜從西邊出去。”
梓菱一直對於雲祁的佈置深信不疑,於是也趕緊下去佈置了。
梓菡紅着眼眶,就那麼定定地看着雲祁,半晌,也自動起身,走了出去。
梓菱正忙的焦頭爛額,見到梓菡過來,想到二人剛纔的爭執,也賭氣沒有說話。
“我今天惹了公子生氣,此次公子應當不會讓我跟着了,索性我就在這裡駐守營地的好,你們萬分小心。”
雖然梓菱對她多有不滿,但是兩人的交情在哪裡,她也不能多說什麼,只是別過臉點了點頭。
梓菡慘淡着臉一笑,轉身走回了自己的帳子。
子時,雲祁親自帶着十萬大軍突圍。
雲祁從來不說自己是什麼神算子,也從來不覺得自己可以洞察人心。但是自問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有理有據。然而,從來沒有一次,讓他像現在這麼挫敗過。
西出口那邊,本來應當是夜深人靜安營紮寨休息的時間,和平常沒有什麼不同。但是在雲祁帶人離開的時候,帳子裡邊卻衝出了許多全副武裝的戰士,精神抖擻地加入了戰鬥,好像早就預感到了雲家軍會從這裡離開一般。
好像所有本應該在其他地方真瘦額的兵力如今也挪到了這裡,這是將軍在陳留谷對峙以來的最爲慘烈的一場戰爭,也是人數最爲懸殊的一場戰爭。
十萬雲家軍對四十萬聖天士兵,似乎並沒有什麼懸念。
而另外三十萬將士則直接前往雲家駐地偷襲,但是知道雲家主力在這裡沒有動,也不過是擾亂軍心,點到即止。
經過整整一夜的奮戰,在黎明破曉的時候,雲家軍纔在後援部隊的支持下,突出重圍殺了出來。
而云祁一開始帶的十萬人,也不過剩下三萬餘人而已。
“公子!”梓菱紅着眼眶喚了一句,一副就要哭出來的模樣。
他們雲家軍還沒有遭受過這樣的失敗!從來沒有!
“不必多言。”雲祁的白衣依舊風華無限,滴血不沾,浮動的流雲錦彷彿可以滴出水來。
一行人打馬朝着呂梁山的方向而去,只是誰也沒有料到,呂梁山進行着的,是一場更加慘絕人寰的戰爭。
天還未亮,鎮守在第一個山谷口處的文瑋便看到了山下隱隱約約的人頭攢動。
“文瑋,如若我所料不錯的話,在天還未亮的時候,就會有人帶兵上山。那時候你應當在第一個關口,不過我要你做的不是死守,
而且做出一副大驚失色的樣子,丟盔棄甲地撤離,撤到第二個山谷裡邊。”
華溪煙的聲音迴盪在文瑋耳畔,而他在看到山下的黑影的時候,迅速做出了一個手勢,士兵們將手中的東西全部拋在了原地,火速撤離。
仝宣打馬上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滿地的狼藉,有盔甲,有乾糧,有兵器,甚至還有鞋子,橫七豎八地扔在地上,訴說着這一場慌慌張張的逃離。
仝宣冷哼一聲,他果真沒有想錯,寧熙果真沒有想錯,這呂梁山內,果真還有乾坤!
“看來這一羣反賊是被我們的氣勢給嚇怕了!”仝宣撇嘴一笑,“半數將士留守原地,半數將士跟着本將進山!”
“已經裴家的軍隊的戰鬥力如何,我並不知曉。所以這第二個山谷之內完全是看你文瑋本身的實力。你要帶着一小部分人埋伏在山上,看着仝宣進來的時候,準備突襲。仝宣是個十分謹慎之人,應當不會一次將所有的人全部帶來。所以你不必擔心,只要和他交手,並且做出敗狀,繼續撤退。”
文瑋的確按照華溪煙的話,帶了幾小支精銳之人,不過廖廖千人,對仝宣展開了一場偷襲,並且以慘敗的方式落荒而逃。
仝宣這次沒有忍住,仰天大笑了起來:“華溪煙,你也有今天!你從來也沒有想到吧,你會有一天,自己的老窩都會被別人端了!”
一個副將也笑得相當的猥瑣:“將軍說的對,這華溪煙再厲害也不過是一介女流,自然不能和將軍相提並論!今天,就是她華溪煙命喪於此之時!”
仝宣的神態因爲冷然而愈發地邪魅了起來,是一種傲視天下的睥睨之態。這真是自從寧熙登基明目張膽地打擊李家開始,最舒坦的一仗了!
“可是給裴大人傳信守好了?要是沒守好的話,那可麻煩!”
副將連忙回道:“將軍放心,一切都已經部署好了,唯恐這華溪煙會和雲祁求救,裴老爺已經和夫人親自帶兵埋伏在了陳留谷來呂梁山的必經之路上。但凡雲祁從那裡經過,絕對殺他個片甲不留!”
仝宣再次大笑:“這樣便好,這次我倒是要看看,這對叱吒天下的夫婦,是怎麼成爲我的手下敗將的!”
“將領說的是,這天下還有誰是將軍的對手!”那副將連聲溜鬚拍馬。
仝宣對這樣的話早就聽多了,愛可以有些不耐:“好了好了,趕緊進去吧,接下來我倒是要看看,這華溪煙在我面前。是一種什麼樣的姿態!”
“文瑋,現在你應當收在第二個山谷和第三個山谷的連接處。這裡是一個關鍵所在,我所要做的,是你要好好的利用這個機會,出擊仝宣,但是你一定要把握好度,既不能讓自己這方有太大的損失,又要重挫仝宣,目的便是,將他留在外邊的人,全部引進來!”
文瑋埋伏在巨石後邊,看着下方的情況。一切的一切都在按照華溪煙的預料進行,接下來怎麼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