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聖天皇宮共有房屋千餘間,佔地之廣,饒是走個三天三夜也走不完。既然五皇子能帶我去見見世面,我自然是求之不得的。”華溪煙說罷,衝着寧熙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寧熙從袖中拿出一把摺扇,在身前使勁兒地扇着,朗聲一笑,大步走了出去。
“前些日子百麗人給父皇進宮了一隻金錢豹,父皇把它養在了御花園中,小煙煙可是想去看上一看?”
一聽到“小煙煙”這個稱呼,華溪煙就覺得身上的雞皮疙瘩嘩啦嘩啦地往下掉,不由得瞪了寧熙一眼:“五皇子還是喚我大名爲好。”
寧熙撇嘴,極爲不贊同地搖搖頭:“不好不好,太見外了。”
華溪煙不由得蹙眉,想着咱們倆真的有那麼熟麼?
寧熙對華溪煙探究的眼神恍若不見,擡頭看了看天色,指着一邊的涼亭道:“這裡距離御花園並不近,咱們先去那涼亭裡休息片刻再去。”
華溪煙倒是沒有什麼異議,想着這是你家,你說了算。
寧熙對着身後跟隨的宮人吩咐了幾句,那宮人便匆匆退下,涼亭之內只餘這二人。
“你想救盧家?”寧熙坐在涼亭周邊的欄杆上,靠着身後的柱子,懶洋洋地問着華溪煙。
華溪煙並未答話,給了他一個“你在說廢話”的眼神。
寧熙摸摸鼻子,仰頭靠在柱子上,滿頭黑髮傾瀉而下,露出了棱角分明的側臉。雖然常年在外遊歷,但是並未曬得皮膚黝黑,亦或是被磨練地皮糙肉厚。華溪煙不得不感嘆皇室基因的優良。
“我去范陽的時候,見到過盧家的宗廟,雖然建造輝煌而奢華,但是卻是規規矩矩的五座。”
“你什麼時候去的范陽?”
“嗯……兩年前吧……不過是偶然路過,偷偷進去宗廟裡邊看了看,結果被打出來了。”
聽說過這人在外邊這些年乾的事情,對於他被打出來,華溪煙已經見怪不怪了。
“誰讓你沒事去人家宗廟裡邊。”
“我是聽說范陽盧氏宗廟乃是銀磚所砌,金箔鑲嵌,富麗堂皇,所以便想去看上一看。”寧熙說着,低聲感嘆,“唔……范陽盧氏算不得鉅富之家,本家過日子都沒有任何驕奢淫逸,卻是將大量的銀錢花在了宗廟的建造之上。嘖嘖……”
畢竟范陽盧氏乃是前朝後裔,宗廟之內必定有對前朝皇室的供奉,自然要花大把的銀子修建,以儆後人。
兩人正說着話,剛纔離開的宮人帶着一衆婢女回來了,每個婢女手中都端着紅木托盤,隱隱約約有香氣傳出。
果不其然,每個托盤中都放着幾小碟精緻的糕點,拿出來竟然擺了滿滿一桌。
寧熙揮手讓那一衆人退下,吸吸鼻子坐到了石桌邊上。
“小煙煙,你肯定還沒有用晚膳吧?先吃墊墊肚子,一會兒我帶你去吃好吃的。”說着,拈起一塊兒糕點便放進了嘴裡,端的是動作迅速。
今天一天都沒有心思用膳,華溪煙的肚子確實餓了,再加上這糕點實在是美味,於是也拿起一塊兒細細地吃了起來。
華溪煙記得寧熙之前說過,他最愛吃的就是糕點。如今看他這狼吞虎嚥的模樣,果不其然。
不愧是宮中的東西,做的極爲美味。糕點大多數都是花糕,雖然精細地處理過,但是從未失去本色花香,而且每一種糕點都是氣味分明,數十種一起擺在這裡,居然沒有混淆氣味。
絕大多數都進了寧熙肚子裡,看着這人一臉意猶未盡的樣子,華溪煙不由得有些無語,想着這人胃口這麼大,怎麼還這麼瘦?
寧熙一臉饜足地嘆了口氣,伸了伸懶腰:“許久沒做了,手藝倒是沒退步。”
華溪煙挑眉:“這些都是你做的?”
寧熙急忙點頭,一臉邀功的表情:“那是當然,驚訝嗎?”
華溪煙誠然頷首,這人在外邊這麼些年果真沒有白混。
華燈初上,下午還晴朗天空已經飄起了細細的春雨,淅淅瀝瀝,晚上微微有些涼寒的清風吹拂過來,透過上好的錦繡羅裙直直鑽入內裡,華溪煙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寧熙衝着涼亭外的人吩咐了一句,那人便遞過來兩把雨傘和一件披風,顯然是剛纔就準備好的。
寧熙抖開披風,走上前給華溪煙披上,雙手靈活地在脖頸前邊打了個結。
紫色的披風和她今日淺紫色的羅裙出奇地般配,毛茸茸的披風霎時間擋去了所有的寒意。寧熙上下打量了一眼,隨即笑道:“不錯,倒是極爲合身。”
“這個也是你做的?”
“不是,我做不來女子的活計。”寧熙矢口否認。只不過這做披風用的紫貂是他親手打的罷了。
“走吧。”寧熙將一把傘遞給華溪煙,“等咱們到的時候,他們應當也要開始了。”
什麼開始?華溪煙開口想問,但是見到寧熙一臉諱莫如深的表情,又住了口。
油紙傘雖然不小,但是細密的春雨還是能隨着晚風吹到她的面上,帶來絲絲涼意。華溪煙覺得自己神志清晰,竟然有種前所未有的冷靜。
御花園果真不近,兩人足足走了一個多時辰纔到,遠遠的便看見一片燈火輝煌,帳幔林立,嬉笑聲隱隱傳來,一派熱火朝天。
寧熙忽然間將華溪煙手中的傘扔掉,一把將她拉到自己的傘下,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
華溪煙的袖子被她緊緊攥着,掙脫不得,不由得低聲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寧熙倒是沒有說話,下顎微微繃着,加快了腳步。
華溪煙總算看清了面前這是什麼場景——倒真是熱鬧非凡。
“老五來了!”天隆帝看見寧熙,招呼了一聲,等到看到寧熙身邊的人的時候,明顯一怔。
認識華溪煙的人也都是一怔,臉上帶着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這二人,隨後又一臉怪異地看向另外一個方向。
華溪煙蹙眉,隨着衆人的眼光看去,總算是明白了衆人的驚異是因爲什麼。
素衣清華,玉質無雙。雲祁端着一個清透的琉璃杯輕啜着,眉目低斂,對這二人的到來恍若不見。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雲祁身邊還坐着一個女子,雖然二人中間隔了很大一段距離,但是畢竟在一個帳內。那女子如今正愣愣地看着華溪煙,滿臉驚豔。一雙眼睛一眨一眨的,帶着幾分純澈的天真——不是賀蘭玥,也不是柔嘉。
呵呵,無論在哪裡,都是一大票的追隨者,果真是豔福不淺。
“兒臣給父皇母后,母妃,莊妃娘娘請安。”
華溪煙從寧熙的話中知道了上首幾人的身份,於是也跟着跪下。
“起吧,王家丫頭也來了。”天隆帝老眼看了一眼下邊的兩人,對着身邊的內侍吩咐道,“帶他們兩個入座。”
寧熙站起身,直接拉着華溪煙朝着爲自己準備好的那個帳子走去。
華溪煙坐下後,擡眼看着皇賬,見到天隆帝右邊坐着李後,左邊坐着兩個美麗婦人,一個是華溪煙見過的蕭婉妃,還有一個,華溪煙雖然沒有見過,但是剛纔也明白過來,正是謝莊妃——謝嫣長姐。
謝莊妃同時也在打量着華溪煙,不屑地撇了撇嘴角,看向了皇賬旁邊的那頂帳子,正是雲祁所坐的那隻。
“那個是淑慎公主。”寧熙對着華溪煙介紹道,“是謝莊妃的長女,她身邊坐着的那個是她的次女,宜倫公主。”
是一個脆生生的小丫頭,十二三歲的模樣,正和謝莊妃說着些什麼,嬌俏的面容上邊滿滿的都是笑意,不時地還伸長脖子對着天隆帝笑,得到天隆帝一個憐愛的眼神之後便笑得更歡了。
“太子你早便見過了,那個是我九弟。”寧熙舉起酒杯衝着斜對面示意,華溪煙便看到一個清俊的少年,年齡不大,約莫十四五歲,但是穩穩坐在那裡一副少年老成的姿態,見到華溪煙望過來,端起桌上的酒杯,頷首一禮。
不得不說,天隆帝的福氣倒是不錯的,女兒一個比一個嬌俏妍麗,兒子一個比一個丰神俊朗。
不遠處還擺着幾個帳子,坐着幾個熟悉的人,楊家兄妹,雲惟,甚至還有在太原見過一面的謝家兄妹,嘉定侯世子謝政和謝嫣胞妹謝晴。
“今天來的人倒是不少。”華溪煙揚起眉梢,端起桌上的清酒輕啜了一口。
“此次的宴會乃是爲了百麗的納貢,自然規制不小。”寧熙朝着較遠的地方揚了揚下顎,“你沒看到那邊嗎?”
是一羣奇裝異服的人,雖然長相和聖天人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但是從服裝上區別還是很明顯。二人剛纔是從皇賬側面進來的,華溪煙還真沒有注意到另外一邊的情況。
“你爲什麼不提前告訴我?”
“你沒問啊。”寧熙說的一臉理所當然,“況且我不是說了要帶你吃好吃的嗎?”
皇家宴會和普通的宴會不一樣,在晚上舉辦的纔是最爲隆重,再加上到場的這麼多世家子弟,天隆帝是給足了百麗面子。
而且范陽盧氏出了這麼大的事兒這天隆帝還有心思在這裡辦什麼宴會,這心態也是好地讓華溪煙不禁頂禮膜拜。
宴會便在不知不覺中開始,衆人紛紛端起酒杯朝着上首的幾人敬酒,各種恭賀的喜慶話不絕於耳。華溪煙敬酒期間,忽然感到有一股視線緊緊凝在自己身上,她天生敏感,於是便轉頭望去……
一個年輕的男子,可是她並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