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劉家小對自己傷天害理的行徑絲毫不感到內疚,如果沒有那時的行爲,那現在的自己依舊只是屈居在史平陵手下的一個人人可以呼來喝去的小工而已。
面對着自己地位和收入和自信心的提升,劉家小心裡開始謀劃怎樣得到黃虹了。
如果史平陵才死自己就向黃家去求親,那勢必要被街坊鄰里們給瞧不起,說不定還會胡亂猜測到他如此急色的原因,還是隻能耐心等待,起碼要過個半年再說。
那天他趕回來裝模作樣給史平陵擡棺送葬的時候,聽娘說了黃虹要爲史平陵守一輩子的話,當下心頭一陣發涼:“難道自己連死人也競爭不過嗎?”
他轉念一想,黃虹歲數那麼小,哪裡就會守得住一輩子,自己跟她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到時候只要自己全心全意對她,多多上門去討好她,還怕沒有機會?
那事之後,劉家小別的沒有提高,自信心倒是相當地膨脹起來了。
不過說實話,當看見史家娘子哭暈了的時候,劉家小的良心上還是有點過不去了。
史家娘子的丈夫無影無蹤,現在她身體又不好,全靠史平陵生活,史平陵這一死,她怎麼辦呢?
可是,當他看見黃虹眼睛腫得像個杏兒,捂着嘴不肯放聲痛哭的樣子時,心中又充滿了憤怒:“憑什麼他史平陵能讓這個女人爲他這樣傷心?”心裡的一點點自我譴責隨即消失得一乾二淨。
“等着吧,等過了這一兩個月,黃虹,我就讓你知道,這世上不止史平陵一個人對你好,還有我劉家小呢。”
眼角看着婦人們把黃虹架開,劉家小揮動鐵杴,把土一杴杴鏟落坑中,雖然他明知棺木裡並沒有史平陵,可此時,他心裡痛快極了,就像是第二次結果了史平陵的性命一般。
小岑遠遠站着,看見劉家小看見了他,也不畏懼,只微微搖頭走了開去,弄得劉家小心裡疑惑:“小岑搖頭是什麼意思?難道他知道自己是爲了黃虹而害死史平陵?”他又疑心是自己眼花,小岑也許並未搖頭。
這次跑船回來,時間距離史平陵下葬也過去了兩個來月了,劉家小開始想,不如最近就跟爹孃提一提自己對黃虹的心事吧。
其實劉家小也不是那種無情之人,跟禹燕在一起時間久了,感情還是有一點的。
特別是他無意中聽到一個船夥說,有一次去禹燕家,誰知禹燕抵死不接客,就見倪媽媽拿起竹條子就打,邊打邊罵說:“你心裡只有那個劉家小?誰知他心裡有沒有你?你是什麼身份?誰會娶一個娼婦做老婆?”
禹燕只是哭,也不躲閃,那船夥看不過去,上前拉開了,勸了幾句,給了點錢才走。
那船夥打趣劉家小:“劉管事,常說‘婊子無情’,難得還有倪姑娘這樣真心對你的人呢,還不趕快娶了回家去。”
劉家小下次再去的時候,在枕邊就問那禹燕,倒還真逼問出了禹燕的真心話來。
果然禹燕心裡只有他劉家小一人,只要她手邊還有點錢,就絕不接客,整天只爲自己趕做衣裳鞋襪,爲此還被倪媽媽打了好幾回,又只揀着那看不見的地方打,所以劉家小一直沒有發現。
劉家小起身分開禹燕的雙腿一看,果然大腿根部還有一條條未褪淨的紅印子,怨不得自己有時正在興頭上的時候,卻見禹燕一副疼痛難耐的模樣,當下心裡一熱,將禹燕緊緊抱在懷裡。
第二天早上出門前,劉家小便專門去跟倪媽媽談了談。
倪媽媽衝他大倒苦水:“劉官人,我們這種人家,就靠這個吃飯。粉粉不接客,那我們就喝西北風去!別人又看不上我這老婆子,要不我去接客來養活她?”
劉家小聽了也無話可說,只能多拿點錢給倪媽媽,說:“要叫我養粉粉我也沒那能力,但是我以後每次都多拿些錢來,能少接就少接點吧。”
倪媽媽看見銀錢,雙手接過,頻頻點頭做感激狀:“哎,劉官人,有你這句話還差不多。”
劉家小那天到了徐升鎮,邊想着該怎麼跟禹燕分手邊往倪家走。
鵝卵石鋪成的小道從河邊一直伸向小鎮的深處,劉家小走着,低頭注意着腳下的階梯,不經意卻看見了自己腳上的鞋子,那是禹燕特意爲自己做的。
鞋底納得厚厚的,踩在這鵝卵石上一點都不覺得硌腳,鞋面做成時下流行的半圓口,包了貢緞的邊,很氣派的樣子,連紫霞看見了都讚了一聲:“好俊的手藝!這鞋挺貴的吧?”原來紫霞以爲這是兒子出門在外,鞋穿壞了臨時買的呢。
劉家小看着看着心裡就有點不是味道,當初自己誤打誤撞進了禹燕的家,偏生還得到了禹燕的喜歡,而自己,也有那麼一點動心了;可是現在,自己卻要把她拋棄了。
時間長了,劉家小發現,禹燕雖然外貌與黃虹長得很像,但性格上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人。
黃虹性子柔中帶剛,禹燕就要軟弱許多,如果說黃虹是帶刺的薔薇,那禹燕就是含露的月季,放棄哪個自己心裡其實都捨不得。
爲什麼對黃虹更爲執着?劉家小沒想過這個問題。
不知不覺到了倪家門前,紅色院門前不久才油過,眼色鮮亮得有點刺眼。劉家小走了進去。
倪媽媽喜笑顏開地迎了出來:“劉官人,我才聽說你已經提拔成商行的管事了,怎麼也不跟我們說一聲,讓我們也高興高興!”
看見劉家小手裡提着的大包小包,倪媽媽笑得合不攏嘴:“還是我家粉粉有眼力,看中劉管事你有前途。買這麼多些東西來幹嘛?以後別見外,怪費錢的呢。”眼睛就直往劉家小的兩手上瞟。
劉家小隻是笑笑,把左手提着的東西交給倪媽媽,擡腳就進了禹燕的房裡。
禹燕正坐在桌邊低頭做着鞋子,看見劉家小進門來了,急忙擱下針線,站起來接他。劉家小把右手裡提着的幾個包裹遞給禹燕:“喏,給你買的。”
禹燕雖然接了過去,嘴裡卻埋怨道:“別買了,挺浪費的。”劉家小說:“幾乎從來沒給你買過東西,這次看見這幾塊料子好,都說是今年京裡流行的呢,買給你做幾件衣裳穿。”
禹燕卻不打開包袱看,隨手把包袱往桌上一放,手臂便纏上了劉家小的脖頸,臉就仰起來看着他的臉:“劉郎,你要離開我了嗎?”
劉家小渾身一抖:“這禹燕莫非有透視的眼睛,怎麼知道自
己有要和她分手的心呢?”好在這段時間人也練得油滑了些,心裡再怎麼慌,他臉上卻沒有流露出來,嘴裡也滑溜地應道:“粉粉,怎麼這樣說?”
禹燕擡起頭來,眼裡淚光盈盈:“才聽人說你被提拔當上了管事,我心裡就又高興又傷心。高興是因爲你越來越有出息了,傷心的是你以後恐怕就看不上我了。”
劉家小訝異於禹燕的敏感,雙手便抱緊了她,說:“不會爲這個就不來你這裡的。”誰知禹燕聽了這話,倒一下子哭了起來:“那你以後肯定就不會來了……”
劉家小吃了一驚,忙說:“你怎麼會這樣想呢?”
禹燕邊哭邊說:“既然不會爲了你當上管事就不來,那肯定就是因爲你那個‘黃虹’而不來了。你要娶她了嗎?”
沒等劉家小有所回答,禹燕接着哭道:“你從來沒給我買過什麼東西,今天買了這多東西來,難道不是打算和我分開嗎?心裡覺得對不起我了,買點衣裳料子就算補償我了,你心裡就平衡了?你把我當做別的女人的替代品我也認了,可是跟你這麼長的時間了,劉郎,難道你心裡真的一點也沒有我嗎?你倒是說走就走了,去跟你喜歡的女人過日子去了。反正我吃這行飯,原來也沒打算要和哪個進這門來的男人做長久夫妻,可是那天爲什麼你要走到我家來,爲什麼我要喜歡上你呀……”
禹燕哭得傷心,這一次總算把自己長久以來壓抑的心聲全部說了出來,心裡有種豁出去的痛快,但也有着即將被人拋棄的傷感,她雙手捶打着劉家小的身子,把眼淚全灑在他的身上。
劉家小頭一次聽見女人大聲向自己傾訴愛慕之情,心中感動了,剛要出聲安慰,就聽見外面倪媽媽在喊:“粉粉呀,怎麼了?哭什麼哭呀?好好招呼劉官人才是,一直唸叨着的好久不見的人,怎麼一見面倒哭了?”
劉家小急忙回答:“倪媽媽,沒事,你忙你的,我有事要跟粉粉商量。”說罷,便抱起禹燕向牀鋪走去。
面對禹燕質問和傾訴的話,劉家小無言以對,看着她梨花帶雨的模樣,衝動油然而生,把她抱上牀去狠狠地發泄了幾回。
禹燕得不到劉家小的回答,知道他的離開已成定局,也就異常激烈地迎合着他,兩人都前所未有地放肆地絞扭着,禹燕在劉家小身上留下了不少牙印和抓痕,倪媽媽聽見屋裡的哭聲變成了別的聲音,便知趣地走了開去。
第二天天沒亮,劉家小就離開了倪家。
他穿衣出門的時候,禹燕還躺在牀上,背對着他,似乎還沉睡未醒的樣子,然而兩人都知道離別的時候終於到來,可彼此再沒有看對方一眼,說一個字。
黃虹的手被劉家小抓得緊緊的,藥罐和銅錢落在地上,藥罐“”啪嚓四一聲分五裂,銅錢“丁零當啷”滾得不見蹤影。
一股莫名的恐懼瞬間襲擊了黃虹的心,時間好像又回到了去年中秋節前鵝兒巷裡拉扯的那一刻,但是今天的她已經不是去年的她了,她怒斥一聲:“放開!”便用力想掙脫。
劉家小見黃虹掙扎,怕她像上次一樣跑了,眼睛往巷子裡一瞟,見四下無人,頭腦一熱,色心頓起,便用力將黃虹往院子裡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