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可銀站在爺爺家古樸而簡陋的客廳裡,小小的她,腦海裡所有的回憶,都存在於這個簡陋的家。
她還不記事,就被工作狂父母當做拖油瓶送回鄉下爺爺家,十歲那年,爺爺含淚告訴她,她的父親因爲重大決策失誤,導致公司幾近破產,因爲承受不了鉅額債務的壓力,跳海自盡了,連屍體都沒有找到。
她的奶奶承受不了打擊不久也去了,然後是爺爺……
她看着客廳牆上的三幅黑白遺照,木訥的臉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她的身邊,一個裝扮時尚而華貴的女人,拎着行李箱,攬着她小小的肩膀,將她帶出了這個她生活了十年的家!
邱可銀穿着媽媽買的小皮鞋和公主裙,站在富麗堂皇的別墅裡,她感到很不安,很害怕,她緊緊的揪着裙襬,隨時想要逃跑。
但是,她知道她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去了,這個地方,就是她的新家,面前這個嚴肅而高不可攀的男人,以後就是這個家的主人。
“小孩子有些認生,陸總裁您不要介意。”邱可銀的媽媽攬着她的肩膀向面前的男人陪着笑臉。
“沒有關係,這裡多住一個小孩子無所謂,”那個男人說完轉向邱可銀道,“你的房間等會保姆會帶你過去,就把這裡當自己家,只是沒事的時候,不要到前面這棟樓裡來,記住了嗎?”
“可銀,說話啊!”邱可銀的媽媽用攬着她的手狠狠掐了一把她的肩膀,她很痛,但是她卻更害怕,她乖巧的看着那位叔叔笑着說,“是,可銀記住了,謝謝叔叔。”
邱可銀到了自己房間,臉色已經慘白,她好想念爺爺,好想回家!
邱可銀的媽媽跟着她到了房間,蹲在她面前看着她,第一次,邱可銀看到這個女人流下了眼淚:“小銀,你不要怪媽媽,媽媽沒有做對不起你爸爸的事,嫁給陸總裁,只不過是商業兼併的手段而已,你爸爸說走就走留下所有的債都要媽媽來背,你懂嗎!”
邱可銀看到這樣痛哭的媽媽,嚇得一句話都不敢說,她輕輕擡起手,爲媽媽擦掉臉上冰涼的眼淚。
“小銀,媽媽不會經常在這裡,有什麼事,你都可以跟保姆阿姨說,沒事千萬不要去前面那棟樓好嗎?那裡是陸總裁起居和辦公的地方,連他自己的兒子都不許靠近,我們小銀一定要乖啊!”
“好,我記住了。”邱可銀乖巧的點點頭。
事實上,就算媽媽不說,她也會距離那棟樓越遠越好,那個高大的男人,就像奶奶故事裡的大怪獸,似乎隨時一張嘴就能吃掉她,她害怕,真的害怕!
“媽媽稍後會買個手機給你,有什麼事保姆阿姨解決不了的,就給媽媽打電話知道嗎?”
“我知道了。”
“那,媽媽就回公司了,小銀,一定要乖啊!”
等媽媽離開,邱可銀纔敢擡頭環顧四周,陸家的別墅大的離譜,對邱可銀來說,就像童話裡的城堡一樣,只不過她不是公主也不是灰姑娘,她只是一個寄人籬下的可憐蟲。
她小心的爬到牀上,鑽進被子裡,把自己裹成一個蠶繭,然後纔敢釋放自己的恐懼與不安放聲大哭。
然而放肆的哭泣並沒有減輕她心裡的恐懼,她覺得,對這個世界來說,自己是那麼的多餘……
突然,邱可銀感覺有什麼人戳了戳她的肩膀,她嚇得瑟瑟發抖,趕緊止住了哭泣,如果那位嚇人的叔叔看到自己這樣子,會不會生氣?會不會怪她不懂事?
來人又戳了兩下邱可銀的肩膀,儘管已經十分的小心翼翼,可是對於此時極度恐懼的邱可銀來說,就像是野獸向自己走來的步伐那麼嚇人。
她把自己裹的更緊,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出來。
“那個……你好?我聽明阿姨說,你是叫邱可銀是嗎?”一個小男孩站在牀邊,看着那個瑟瑟發抖的球,有些窘迫的說道。
邱可銀沒有說話,只是一動不動,男孩接着問,“我嚇到你了嗎?”
“沒……沒有。”邱可銀聽到男孩的聲音,小心翼翼的從被子裡探出腦袋,滿臉的淚與汗水,讓她的頭髮凌亂的粘在臉上,看起來,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她雙眼紅腫,臉頰也因爲在被子裡悶的紅彤彤的。
“你好,我叫陸涵西!”陸涵西微微笑着,向邱可銀伸出右手。
邱可銀整個身子裹在被子裡,翹着腦袋看着眼前的男孩,就像是在確定,眼前這隻小怪獸會不會突然咬她一口。
沒有得到迴應,陸涵西尷尬的收回手,一時間竟不知道能夠說些什麼,然後憋的臉頰通紅。
過了好一會,他才恍然大悟的說道:“啊,第一次見面,我忘了帶禮物,你等我一下。”
陸涵西轉身跑出去的瞬間,邱可銀心裡突然有個念頭,想要開口將他留下,可是最終還是沒有。
很快,陸涵西跑了回來,手裡拿着一個美羊羊的布娃娃,他在邱可銀面前晃了晃,“喏,這是作爲哥哥的我,送給你的禮物希望你會喜歡,還有,歡迎你來我家,妹妹!”
那一年,邱可銀十二歲,陸涵西十五歲,這是他們的第一次相遇。
邱可銀終於從被子裡鑽出來,收下了禮物,她將那隻娃娃緊緊抱在懷裡,就像將要沉船的人抓住唯一的一根浮木那樣的用力。
看到邱可銀緊緊抱着自己送的布娃娃,陸涵西終於鬆了一口氣,開心的道:“我早就聽說,會有一位妹妹過來,你就是明阿姨的女兒吧,果然跟明阿姨一樣的好看。這個家裡一直都只有我一個孩子,你來了,我們剛好可以做伴。”
邱可銀依然防備的看着陸涵西,自始至終都不曾開口跟他說一句話,只是一個勁的點頭搖頭。
陸涵西顯然不是一個健談的人,終於能有一個妹妹這樣的喜悅,在見到邱可銀二十分鐘後,就已經無法再控制他講話的神經。
多年的孤獨,讓他成爲一個寡言少語的人,這樣主動地對話,他還是第一次,基本上應該也是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