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9 暴露
“是也不是。”
蕭擎蒼搖搖頭,他看着蕭忻錄年輕昂揚的臉龐淡淡道:“你終究還是太年輕了。”
“祖父?”蕭忻錄不解。
蕭擎蒼枯瘦的手指撫摸着手邊書冊,眼眸如墨對着他道:“我們與宣王早就勢如水火,宣王和慶王更是不死不休,之前他入獄之後我們與慶王聯手落井下石又有何錯,若是落難的換做是慶王或是福王,宣王也同樣不會手下留情,此次宣王入獄本是最好的機會,能讓我們一舉除掉宣王和他手中勢力,可是錯就錯在,你和慶王都太沉不住氣,反而中了別人的圈套,親手把宣王放了出來。”
蕭忻錄如遭雷擊,不敢置信的看着蕭擎蒼。
蕭擎蒼淡淡道:“你以爲宣王是如何出獄的?若不是你們急於求成,煽動朝臣想要置他於死地,陛下怎可能輕易饒了宣王,若是沒有蔡安邑那道摺子,陛下更是根本不會下定決心放宣王出來,當時你們如果能沉住氣不出手,不去撩撥陛下疑心,任憑宣王如何鬧騰,老夫都有把握能讓他再也沒有崛起的機會,只可惜……”
蕭擎蒼搖搖頭,那些時日他本該爲宣王之事忙碌,可誰知道蕭家內部卻出了亂子。
南境沿邊少將軍潘開元被查出貪污軍餉,以殺害沿海平民性命累算人頭冒充伐寇軍功,激起南境民亂,此事在南邊鬧的沸沸揚揚,幾支叛軍更是趁勢而起攻入軍中,讓得駐守大軍差點丟了南境邊城,犯下彌天大禍。
朝中幾次有人彈劾,謝忱等人更是鼓動楚皇派人前往捉拿潘開元定罪。可是沒有人知道那潘開元是蕭家暗棋,佈置了足足十幾年,若是毀了,他們這麼多年在南邊的勢力便會折損大半,爲此他根本顧不上宣王的事情,只是匆匆交代了蕭忻錄幾句就忙着想辦法替潘開元開罪,誰知道就在這個時候。一向沉穩的蕭忻錄和慶王卻出了亂子。
他沉着眼說道:“陛下乃是多疑之人。剛愎自用從不允人違逆,宣王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所以主動捨棄了他手中一部朝臣挑頭彈劾自己。看似好像置諸死地,實則卻藉此撩起陛下疑心,讓他對刺客之事生疑,此後再刻意引出你們急功近利急於除他之心。誘使你們出手,而你們一旦出手。便坐實了陛下心中猜測。陛下生平最厭惡的莫過於皇子和朝臣來往過密,坐擁勢大,覬覦皇位,你們此舉不僅幫了宣王。更是讓陛下對慶王起了忌憚之心,否則陛下怎會接連數日每天都讓宣王進宮伴駕,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對宣王的看重?”
說道這裡他頓了頓。面帶沉色道:“而且你們可有想過,若不是太后娘娘及時命你們收手。慶王鼓動大半朝臣彈劾宣王,陛下看到眼中會有什麼想法?”
蕭擎蒼實在是沒想到,宣王都落難到了那種地步,人人都以爲他徹底沒了希望,就連暗中之人來報一直輔佐宣王的謝忱也將他拒之門外之時,他卻還能想辦法翻身,不僅讓楚皇疑心盡消,還讓慶王差點失了帝心。
蕭忻錄聽着蕭擎蒼的話只覺得心神撼動,他一直自詡聰明,更覺得天下人都不如他,可是此時聽着蕭擎蒼的話他卻覺得脊背上寒意蔓延,雖然蕭擎蒼並沒有把話說的太清楚,但是他卻很明白,若是真的滿朝文武都跟着慶王和蕭家一起彈劾宣王,楚皇只會以爲他們在逼迫於他,屆時若再有小人在楚皇耳邊讒言幾句,讓楚皇覺得慶王已經威脅到了他的皇位,以楚皇的心狠手辣,他絕不會放過慶王。
想起那樣的情況會有的下場,蕭忻錄心神巨震不由緊緊握着掌心說道:“那個鄔埕已死,宣王怎會有這般心計?他怎麼敢?!”
敢這麼狠,敢這麼毒,不惜以自身涉陷,將自己置諸死地,只爲拉蕭家和慶王踏入陷阱。
要知道當時他若猜錯了楚皇的心思,或是分寸不當,此時宣王早就身首異處,又何談還有將來?!
蕭擎蒼沉着臉道:“此計太過冒險,恐怕不是宣王的意思,而且宣王若早知道蔡安邑是慶王的人,恐怕早就動手留不到今日,畢竟以蔡安邑的身份能做的事情太多了,而且此次宣王突然求娶蕭媚,老夫總覺得這背後有人在算計我蕭家,並且那人恐怕連宣王也算計了進去。”
“祖父你是說,有人在刻意挑起我們和宣王的爭鬥,想要漁翁得利?”
蕭擎蒼點點頭:“我們與宣王、謝家之間暗中相鬥數年,卻一直保持着表面平和,但是這幾次的事情之後,宣王和我們幾乎撕破了臉,若說無人從中挑撥,老夫決計不信!”
蕭忻錄皺眉疑惑道:“會不會是福王?”
蕭擎蒼頓了頓,微眯着眼眼中閃過冷冽光芒:“老夫直覺不是他,他沒這麼大的能耐,不過無論是誰,老夫都要看看,到底是什麼人的手伸得到這麼長,敢在我蕭家虎口拔牙鋝我蕭家虎鬚!”
頓了頓他沉聲道:“錄兒,最近派人盯住了你三叔一家,看他們是否暗中和什麼人有所往來,至於媚兒和宣王的婚事,陛下既然已經指下,那便讓你母親好好給她備一份嫁妝送她出嫁,免得落人口實,另外……派人去查查凌王和渝王最近的動靜。”
蕭忻錄怔住:“祖父怎會突然想到去查他們?”
蕭擎蒼輕敲桌面:“老夫總覺得最近的事情有些蹊蹺,就好像暗中有人在攪亂渾水,凌王最近得勢太多,而渝王安靜的有些過分,老夫不放心他們。”
蕭忻錄聞言沉默片刻目光陰狠的點頭,無論是誰,如果被他知道是誰在暗中伏擊蕭家,他必定不會放過那人!
蕭家三房嫡女蕭媚嫁於宣王爲側妃,此事驚掉了不少人的眼球。誰都知道蕭家和慶王、宣王之間的關係,都以爲蕭家會從中作梗,可誰知道婚期將近之時,蕭家卻是大大方方喜喜慶慶的將蕭媚以嫁女之姿送出府去,而宣王府也未曾怠慢,雖只是迎娶側妃,可其規格比不正妃低上多少。宣王府外十里紅妝。府內更是大擺流水宴席,宴請滿朝文武,就連幾位皇子、親王也紛紛賀貼。帶着賀禮過府祝賀。
薛柔和容璟一同去了宣王府祝賀,到了宣王府後,容璟便被幾個親王皇子拖住抽不開身,片刻後不知道去了哪裡。而薛柔則是被宣王妃邀請去了後院女客席間,去時不少人都已經認識了薛柔。知道她雖是一介布衣卻和凌王關係匪淺,所以見到她後大多都是頗爲友善的點點頭打個招呼,有些則自持身份不願理會她。
“姑娘,這宣王大婚。好端端的爲何獨獨給你下了帖子?”
芹兮環視一週看着那些花枝招展的貴人小姐只覺得香粉撲鼻,她和薛柔都不愛用香料,所以最不耐煩這些味道。她不由聳聳鼻尖皺眉道:“你眼下的身份不過是凌王府總管,怎麼也輪不着來給宣王道喜。而且宣王這幾日越發古怪了,昨日還有人回報,說謝宜柳和宣王又私下見了面,奴婢總覺着他有些不對勁。”
“第幾次了?”
“這個月第三次了,雖然謝宜柳每次都僞裝的很好,可是卻都被我們的人發現,而且宣王還和姑娘故意隱瞞了此事,奴婢怕他們有什麼圖謀。”
薛柔聞言面色微動,她也隱隱覺得宣王這幾日有些古怪,可哪裡古怪卻又說不上來,但是他隱瞞謝宜柳的事情絕對是暗中有所打算,她正想說話,眼角餘光卻看到一個穿着淺綠衣裙的丫鬟朝着她們這邊走過來,薛柔不由看了芹兮一眼,芹兮頓時領悟連忙收聲直起身子站在薛柔身旁。
“可是凌王府總管薛柔,薛姑娘?”那丫鬟朝着薛柔行了個禮後笑着恭敬道。
薛柔點點淡淡道:“你是?”
“奴婢名叫桃蕊,薛姑娘,我家小姐想請你前去一敘。”
“不知你家小姐是何人?”
桃蕊恭敬笑道:“我家小姐與姑娘是相熟之人,薛姑娘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薛柔看了那丫鬟兩眼,此時宴席還未開始,宣王還在前院陪着來客,想必沒什麼事情,所以她想了想後點點頭道:“帶路吧。”
桃蕊帶着薛柔和芹兮離開人羣聚集之處,朝着小路走了過去,幾人路過宣王府中湖泊,行至與宴席完全相反的方向,身邊越來越安靜,只偶爾能聽到風吹樹叢的沙沙聲,芹兮眼中已有了警惕之色,貼身跟在薛柔身旁,而薛柔卻一直神色淡淡的毫不動容,半晌之後,那丫鬟才帶着兩人停在一處假山之後。
那裡早站着道身影,麗裙紅妝,背影窈窕,一頭青絲之上釵搖輕蕩,幾人到時的腳步聲驚動了那女子,就見她慢慢轉過身來,那張溫柔淺笑神色異常柔和的面容不是謝宜柳是誰?
“薛姑娘可真難請,之前好幾次給薛姑娘去帖子薛姑娘都不願赴約,好在今天總算是在這裡見到了。”
薛柔聞言淡淡道:“凌王府事忙,我身爲凌王府總管不能擅離職守,所以才未赴約,還請謝小姐見諒。”
謝宜柳聞言笑着道:“說的也是,凌王殿下對你信任有加,不僅將整個凌王府交給你管理,而且連朝政權論之事也由你替他拿主意,若非信任於你,他也不會借你之手挑起宣王、慶王紛爭,也因爲你,否則我們恐怕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凌王殿下原來纔是藏的最深的那一個。”
薛柔聞言面露詫異,滿眼不解道:“謝小姐此話何意,什麼藏的最深的那一個?”
謝宜柳滿臉嘲諷道:“你到此刻還想裝嗎?我今日既然約你到此,必定已經有了十足把握,你和凌王所做的事情我都已知曉,凌王裝瘋賣傻了這麼多年,卻不想他原來所圖的纔是最大的!”
薛柔聽到這話神色微變,謝宜柳不是草包,她既然敢說這話就說明她已經有十足把握可以確定她和容璟在之前的事情中所扮演的角色,而她暗中挑撥宣王和慶王的事情肯定也已經被她知曉,可是她確定沒留下什麼破綻,謝宜柳是怎麼知道的?
她不動聲色的淡淡道:“謝小姐到底想說什麼?”
“我說什麼難道你不清楚?若不是你能助凌王成事,凌王爲何這般貼心無論去哪兒都帶着你,難不成他還真愛上你了不成?”
薛柔聞言淡淡道:“謝小姐此話差矣,要說貼心誰也比不上謝大人對謝四小姐貼心,今日是宣王大喜,我不過是隨同凌王殿下一同前來賀喜,蹭蹭宣王的喜氣,倒是謝四小姐,我聽說你在百花節那日在官船之上受了驚嚇,纏綿病榻好些時日,沒想到今日一見卻是精神奕奕,看不出半絲病態,真是恭喜。”
謝宜柳臉色頓變,薛柔這話分明是在揭她的底,說她是因爲拿親姐姐擋刀而躲在家中不敢見人。
謝宜柳頓時沉下了臉冷聲道:“薛姑娘口才果真是好,難怪能哄的凌王殿下不顧規矩祖制帶你入宮。”
薛柔淡淡笑道:“多謝誇獎,不過薛柔倒是更佩服謝四小姐,聽聞官船之事過去尚不足一月,謝大人和老夫人就肯放謝四小姐出府,也不知道還躺在病榻上下不得牀的謝三小姐心中作何想法?”
“你!”
謝宜柳見薛柔抓住謝葭萱的事情不放,一再踩她痛處,眼底戾氣橫生,她微眯着眼看着薛柔冷淡的面容,片刻後居然沒有暴怒,只是陰沉着眼看着薛柔,半晌後突然笑道:“薛姑娘既然這麼關心我三姐,她被賊人所傷後這麼久也不曾見薛姑娘過府探望過,我那三姐爲此可是失望的很,今日我本就是受了三姐的囑託前來看看薛姑娘,三姐說若是能僥倖遇見讓我轉告薛姑娘一聲,她想你的很,讓我轉告薛姑娘若是有時間的話去謝府看看她。”
薛柔聽着謝宜柳的話心中卻是慎重起來,她本以爲能激怒謝宜柳,卻不想她居然如此忍得住氣,眼底變了變,手心已經緩緩握緊,暗中防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