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8.寶寶降生
這一年，西越朝堂上的權貴們依然過得水深火熱，不過有了先皇在世的那二十多年，大家也習慣了自己命苦遇不到一個寬厚和藹的君主，也就沒什麼太大的怨念了。而奴役他們的皇帝陛下日子卻過得從未有過的順利如意。雖然西邊仍然在打仗，雖然西越和北漢的邊境上依然時不時的起一些小衝突，但是這些小事情絲毫不能影響到皇帝陛下的心情。
所有礙眼的人都在這一兩年消失了，清清有了寶寶，很快他就要做父親了。大部分煩人的政事都甩給新上任的皇帝的結義兄弟恆景郡王魏公子和皇帝唯一的親兄長莊親王容瑄去處理了。有這兩個人相互制衡，容九公子連擔心一人獨大都省了。唯一有些讓人煩惱的事情就是，原本應該返回南疆的秀庭公子在聽說自家小妹有了身孕之後，拋下慕容熙又跑回西越皇城來了。
“清漪。”六月天正是西越最炎熱的時候，沐清漪坐在書房裡也難免有些心浮氣躁。圓滾滾的肚子已經大到一個很嚇人的程度了，即使懷孕期間被迫天天進步，沐清漪比起從前來已經顯得不那麼消瘦了，但是比起她的肚子還是讓人覺得她實在是太瘦太不讓人放心了。所以，剛進了五月開始，容九公子就時不時一臉恐懼地盯着她的肚子，神色僵硬，臉色一會兒綠一會兒紫，讓沐清漪深切的肯定最好還是不要問某人心裡到底是在想什麼。
回過頭，顧秀庭一身白衣風姿卓然的從外面走了進來。看着她俊眉微皺，“怎麼又在看摺子，這些容瑾不是處理完了麼？”沐清漪無奈地道：“就是因爲什麼都不讓我幹，才只能看摺子啊。”將手上的摺子遞給顧秀庭，顧秀庭翻了翻也不由笑了起來，果然都是早已經批完了甚至是過了好些日子的摺子。清漪產期將近，就算真有什麼事容瑾也不可能拿來煩她。
“看這個，還不如看點話本放鬆一些。看來你真是悶壞了。”秀庭公子笑道。雖然這麼說，但是看得出來秀庭公子對容瑾的所作所爲還是十分滿意的。
沐清漪有些哀怨地望向自家大哥，“原來生孩子這麼無聊。”
秀庭公子莞爾，“生孩子能有多有聊？你啊，這兩年玩得心都野了，哪個女子生孩子不是如此？”秀庭公子好歹還記得自己小時候看到孃親懷着小妹和小弟的模樣，雖然辛苦卻也沒見有清漪這般哀怨不已。可見，是這幾年忙着在朝堂上翻雲覆雨，顧家大小姐早忘了作爲女子最重要的事情了。想到此處，秀庭公子也對容九搶了自家小妹沒有那麼不滿了。如果不是容瑾死皮賴臉的巴着不放，可以想見就算自己再過十年說不定也抱不上外甥。
沐清漪眨眨眼睛，嘆氣道：“我算是明白了，爲什麼女子不能上朝堂呢。你說，朝堂上風雲瞬變，這要是生完個孩子再回去，黃花菜都涼了。”而且這世道講究個多子多福，生一個肯定是不行了。於是…那個皇帝也受不了臣子隔三差五就要回家生孩子啊。秀庭公子無奈地擡手拍了拍她的頭頂，笑罵道：“胡思亂想些什麼。”
沐清漪莞爾一笑，可不是無聊到胡思亂想了麼？低頭輕撫着寶寶，嘆道：“寶寶，你什麼時候纔出來啊。”
顧秀庭道：“莫問情不是說過了麼，就這今天的時間了。你自己也小心一些。”因爲沐清漪懷孕的原因，藥王谷主也並沒有離開西越皇城，而是住進了皇宮裡暫代御醫之職。如今偌大的皇宮裡就容瑾和沐清漪兩個主子，隨便撥一座宮殿給莫問情住着正好可以就近替沐清漪看診。宮中的御醫們也是樂壞了，這天下的神醫除了偶爾一個天賦異稟自學成才的，從來就只有兩個來歷，御醫世家或者藥王谷出身。偏偏這藥王谷的大夫大多數清高的很，不僅不樂意給跟皇家人打交道，同樣也不樂意跟御醫打交道。如今莫問情自然沒有這個規矩，於是一幫子年紀都能做莫問情的父親和祖父的老御醫成天跟前跟後，跟的莫谷主本就冷峻的容顏更加宛如冰雕也依然不亦樂乎。
沐清漪淺笑道：“他們生怕我一碰就化了，還能怎麼小心。”
“西越第一個皇子麼，小心一些也是自然的。”對於這個，秀庭公子可不同情自家小妹。因爲他也覺得越小心越好啊，如果不是南疆沒有比西越更好的名醫，只怕秀庭公子也要送一堆大夫過來。
所以，沐相之所以遭遇如今這樣的待遇也是情有可原的。一大羣能力卓絕呼風喚雨的人關心着，但是…這些人沒有一個知道懷孕到底是怎麼回事？！總之就是…看起來就很危險，當然必須要小心了！即使御醫一再的告訴他們其實可以不用那麼小心也完全沒用。御醫又沒有自己懷孕，當然站着說話不腰疼！
看着沐清漪無奈地笑顏，秀庭公子皺了皺眉還是沒說什麼。
“大哥，有什麼想說的？”沐清漪自然足夠了解自家大哥，輕聲問道。顧秀庭搖搖頭道：“沒什麼，就算有事也要等你生完了孩子再說吧？”雖然清漪總是埋怨說被管得太緊了，但是這樣的埋怨其實也是一種幸福吧？看着她清麗的容顏上淡淡的光彩和笑容，秀庭公子心中也高興起來。
“大哥不會是又要走了吧？”沐清漪蹙眉道。南疆如今是表哥一力支撐着，雖然沒去過南疆但是沐清漪也知道必定是不輕鬆。但是…想到這兩年與大哥聚少離多，心中就更多了幾分不捨。不知怎麼的眼眶一紅，眼淚就跟着流了出來。
“亂想什麼？”秀庭公子擡手抹去她眼角的淚珠，道：“沒看到外甥平安降世，我能去哪兒？”
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臉，她也不知道爲什麼，懷孕之後特別是回到西越之後情緒變化總是比從前要厲害得多。有時候動不動就掉眼淚，連自己都感到怪異得很。顧秀庭卻不以爲意，姑娘家本就是多愁善感，就算從前的顧雲歌還稱不上多愁善感的人，但是比起之後的清漪也還是會哭會鬧的。沐清漪自己覺得不好意思，秀庭公子卻覺得這樣才正常。
“清清！”門外面，容九公子的聲音遠遠地就響起了。下一刻，人就已經出現在了門口，看到沐清漪微紅得眼眸容瑾變色微變，風一般地掠到沐清漪跟前道：“清清，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沐清漪無奈地搖頭，道：“沒什麼，就是突然…沒事的。”
容瑾有些不信，側首看向顧秀庭。秀庭公子聳聳肩，起身道：“真的沒什麼事兒，既然你回來了，你陪着清漪吧，我去魏公子那裡坐坐。”
看着顧秀庭走出去，容瑾擔憂地望着她，“清清，真沒事麼？”
沐清漪不好意思地笑道：“真沒事，你知道我最近有點……”說起來，這些日子容瑾當真是辛苦了。自從回到西越，之前沒有的各種症狀的瘋狂的找上了沐清漪。更不用說情緒突變，時不時就發脾氣苦惱，這些事情自然是身爲丈夫的容九公子面對的最多了。若是換了一個人這麼折騰，只怕容九公子早就一巴掌將人給拍飛了。但是這幾個月，容瑾對着沐清漪卻是千依百順，無論沐清漪是哭是鬧還是身體難受，容九公子總是萬般耐心的照顧着。有時候就連政事都全部扔給魏無忌等人，一心一意照顧着沐清漪。這樣的耐性，細心，嚇掉了皇城中一衆權貴們的眼珠子。雖說皇帝陛下脾氣不好？讓你們這麼照顧個孕婦試試看？非瘋了不可！
皇帝陛下如此行徑，在許多老學究眼裡果然是十分不妥，但是在許多閨閣女子眼裡，皇帝陛下那就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好夫君。一時間，對沐相的羨慕嫉妒溢滿了整個皇城的上空。
“沒事就好。”容瑾這才放心下來，小心翼翼地將她摟入懷中，擡手輕撫着圓滾滾的腹部道：“很快就好了，等到寶寶生下來，我幫清清教訓他。”
沐清漪不由掩脣笑道：“你想要怎麼教訓他？”
容九公子想了想，有些不確定地道：“揍他？”
寶寶剛生下來，別說揍他，戳他一指頭都不行。沐清漪搖搖頭，深覺不能指望九公子了。容瑾認真地望着她，輕聲道：“清清，我好高興。”
“我也很高興。”沐清漪含笑看着容九公子臉上那跟高興完全沾不上邊兒的表情。自從莫問情說產期將近，容九公子就無時無刻不出在緊張的邊緣。若不是他內功深厚，身體也不錯，沐清漪都有些擔心會不會自己還沒生產他就先倒了。
“等到寶寶生下來了，咱們就變成一家三口了。咱們纔是一家人。”容瑾沒什麼章法卻很是認真地道：“等寶寶生下來了以後…清清，咱們以後都不生了！”生孩子實在是太可怕了，容九公子暗中抖了抖。他雖然沒見親眼見過生孩子，但是曾經也偶然聽到過女人生孩子的慘叫聲。那些平日裡彷彿連說話都沒有力氣的女人居然可以叫出那麼淒厲的聲音，就算是容九公子鐵石心腸也忍不住在心裡抖了抖。從此對生孩子這事兒留下了嚴重的心理陰影。如果可以的話，他一點兒也不想要清清生孩子。但是…他又想要一個和清清的寶寶，西越需要一個繼承人…想到此處，容瑾望向沐清漪的目光更多了幾分愧疚。
一看就知道他不知道又想到哪裡去了，沐清漪輕輕嘆了口氣擡手掩住他的眼眸，低聲笑道：“我也很喜歡寶寶…唔…”話沒說完，沐清漪悶哼一聲皺了皺眉。
“清清？！怎麼了？”容瑾焦急地問道。
深吸了一口氣，沐清漪勉強笑了笑道：“叫穩婆和太醫，寶寶…好像要出來了。”
容瑾頓時臉色一白，忍不住手腳僵硬。不過幸好腦子還算清楚，連忙叫道：“來人！傳太醫！清清要生了！”門口，霍姝等人對視了一眼，兵分幾路飛快地朝着幾個方向飛奔而去。
“清清…你怎麼樣？”容瑾手足無措地問道。看着他的模樣，沐清漪只覺得一陣陣好笑。其實才剛開始她也沒覺得有多疼，還能分出神來安慰他，“我沒事，別擔心……”
“可是……”
“陛下，先抱小姐去牀上躺着吧。”衝進來的霍姝看着容瑾從未有過地手足無措模樣直皺眉頭，恨不得將他推開自己過來處理。可惜，雖然容九公子大失常態，但是虎威猶在，不到萬不得已霍姝還是不敢隨意的遛虎鬚的。
容瑾這纔回過神來，連忙小心地抱着人往後面的寢殿而去。
御醫和穩婆都是早就準備，隨時等候着的，自然是來得極快。三個皇城裡最有經驗的穩婆迅速接手了眼前的一切，也順便將所有的人都哄了出去，之留下霍姝幫忙打下手。容瑾原本是不願意走得，但是他在裡面根本幫不上任何忙不說，還礙手礙腳，最後還是被夏修竹和魏無忌聯手拎了出來。
花廳裡，容瑾盯着緊閉地寢殿大門，來來回回地走來走去，恨不得將地板磨穿了，將寢殿的大門瞪出個窟窿來。過了一會兒，便忍不住問道：“裡面爲什麼沒有動靜？”
魏無忌不解，“應該有什麼動靜？”他也沒有見過生孩子。
“生孩子不是會很痛，叫得很大聲麼？”容瑾盯着莫問情問道。藥王谷主根本懶得回答如此無腦地問題，低着頭盤算之前以後寫好得藥方有沒有什麼需要改進得地方。容瑾恨恨地瞪向站在一邊得御醫們，御醫自然不敢不回答皇帝陛下得話，連忙道：“啓稟陛下…這個，沐相恐怕還不到要生的時候。所以……”
“是啊，這纔剛開始陣痛。就算再快…也得兩三個時辰吧？”如果一開始就鬼叫鬼叫的，那孩子還生不生了？
“兩三個時辰？”容瑾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顧秀庭被他走來走去的聲音晃得頭暈，無奈道：“你坐着等不成麼？”
“你一點都不擔心麼？”容九公子不悅地道。秀庭公子沒好氣地道：“你晃來晃去也不可能去替漪兒生啊，坐下！”看了看顧秀庭，容九公子不知想到了什麼居然真的乖乖地坐了下來。
魏無忌坐在一邊，含笑看着渾身緊繃着得容瑾，笑道：“別那麼緊張，女人都要過生孩子這一關，何況莫兄之前不是說過了麼，清漪身體很好。”
莫問情淡淡地點頭，劍眉微皺，實事求是地道：“雖然孩子似乎有些太大了，不過應該沒什麼問題。”蹲在角落裡眼巴巴地望着寢殿的老頭兒不屑地掃了一眼看上去很自若，其實都很緊張得一羣人，道：“緊張個屁，不就是生個孩子麼？只要還有一口氣老夫就能給她救活了。啊…老夫的乖徒弟……”
“閉嘴！”本來就很緊張，還有一個聲音在旁邊碎碎念，不僅是容瑾其他人也受不了了。老頭兒眨眨眼睛，委屈地閉上了嘴。
寢殿裡一直沒有動靜，只有宮女時不時得進出端水，端東西，甚至中途沐清漪還吃了一些東西。但是等在外面的人卻誰也沒有動彈一下，彷彿長在了椅子裡一般都靜靜地等着。直到一個時辰後，裡面終於傳來了一聲痛吟。外面的御醫們也都鬆了口氣，這樣已經算是快的了，最重要的是，如果沐相再不生他們就要被外面的低氣壓給嚇死了。
裡面傳來第一聲痛呼容瑾立刻就從座位上彈了起來，死死地盯着門口。之後每傳出一聲容瑾就顯得更加焦躁起來，就連那雙暗紅的眼眸也彷彿有些充血了一般。
“冷靜。”魏無忌沉聲提醒道。容瑾微微點了下頭，沒有出聲。
隨着寢殿裡源源不絕的痛吟時間越來越久，卻始終沒有聽到裡面傳來孩子的哭聲，顯然寶寶還沒有生下來。殿門被打開，宮女端着一盆殷紅的血水匆匆出來。
“清清！”容瑾心中一顫，忍不住就要往裡面衝。
“容瑾，站住！”魏無忌連忙起身攔住他，“胡鬧什麼？清漪沒事！”如果真的有事的話，裡面的人絕對沒有膽子瞞着。只是…看到那一盆血水，魏公子也覺得有些頭暈了。
“走開，我要進去看清清！”容瑾怒瞪着魏無忌道：“讓…！”
碰地一身，容九公子得身形轟然倒地。身後，莫問情劍眉微皺，沉聲道：“藥量下少了。”
“……。”衆人齊刷刷地望向莫谷主。莫問情淡然道：“清漪說讓他直接睡過去，免得添亂。”只是以容瑾的武功想要當面下毒已經不太容易了，莫谷主只能選擇無色無味，可以不着痕跡的下下去的藥。可惜藥量估計有誤，才讓容九公子折騰了大半天。
魏公子忍不住抹了抹額頭道：“還是清漪想得周到。”
“魏公子害怕的話，我這裡還有。”莫問情平靜地道。
魏公子咬牙，“不、用、了。” 被女人生孩子嚇得要用迷藥迷暈自己？魏公子丟不起那麼大得人！
又過了一個時辰之後，寢殿裡終於傳出了一聲嬰兒哭泣的聲音。而孩子的父親…還躺在椅子裡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