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西越帝病重
慕容煜死了,夏修竹親手將鳩酒灌進來他的口中,順便捏斷了他的喉嚨。即使是莫問情親自來檢查也不得不承認慕容煜死得不能再死了。這個曾經高高在上野心勃勃的,據說是最有希望得到華國皇位的男人,最後卻默默無聞的死在了奉天府陰暗的牢房裡。甚至連一個罪名都沒有對外公佈,皇城裡的權貴們也就順理成章的當成西越皇城從來沒有過順寧郡王這號人。也只有已經摘下了匾額的順寧郡王府裡,身爲妻子的平湖郡主可能偶爾會想起這個才新婚不久的丈夫。
但是慕容煜的死卻並不能消弭皇城裡越來越洶涌的暗流和硝煙。隨着秦王府的徹底退出,原本還算和平的端王府和莊王府的矛盾也已經變得無法掩蓋且無法化解。雖然容琰和容瑄雙雙被禁足,容瑄甚至還臥病在牀,但是莊王府對端王府的反擊卻絲毫也不弱。因爲有着南宮家的支持,甚至一度莊王府還佔了上方。
每天朝堂上總有人家破人亡,總有人人頭落地。早已經殺紅了眼的莊王和端王雙方彷彿都已經忘了朝堂並不是他們可以隨意廝殺的地方。而本該制止這一切的西越帝卻一副視而不見的模樣,也讓原本還存着些試探心裡的人們膽子更大起來。
而身爲奉天府尹的沐清漪雖然清楚的感知到這一切的變化,卻依然置身事外一派悠然安適之意,讓多少戰戰兢兢的算計着一切的人們羨慕嫉妒不已。
“公子,南宮大人來訪。”顧府的後院裡,沐清漪披着披風,依然的倚坐在樹下擡頭看樹梢剛剛冒出的新芽。火兒趴在她膝上,懶洋洋的搖晃着蓬鬆的大尾巴。
“南宮翼?”沐清漪挑眉道。
霍姝點頭,“正是。”
微微垂眸沉吟了一下,沐清漪點頭道:“請南宮大人進來。”
不一會兒,南宮翼便跟着霍姝走了進來。看到坐在樹下閉目養神的沐清漪不由笑道:“如今這京城裡,只怕沒有人比顧大人更加自在了。”
沐清漪睜開眼,淡淡笑道:“南宮大人說笑了,我也不過是偷得浮生半日閒罷了。請坐吧。”
南宮翼也不在意是在院子裡的屬下,隨意的在沐清漪右手邊的椅子裡做了下來。看着旁邊放着的精緻點心茶水,還有她膝上懶洋洋的小狐狸,南宮翼搖搖頭,苦笑道:“我可沒有說笑,如今這皇城裡…人人都是提着腦袋不知道明天會怎樣?哪兒還有顧大人這樣的閒情逸致啊。”
“吱吱……”看到南宮翼身上去取桌上的小點心,火兒憤怒的叫道。猛的從沐清漪膝上站了起來,弓着身子豎着尾巴盯着南宮翼,那模樣不像狐狸倒是像只憤怒的貓兒。
南宮翼不由得一愣,有些疑惑的看向沐清漪,“這是?”
沐清漪安撫的撫着火兒的背脊,笑道:“不好意思,火兒經常跟貓兒混在一起…它以爲你要搶它的點心。”
所以,放在這裡的點心原來不是給人吃的麼?
南宮翼倒也不愧是南宮家新一代的領軍之人,如此模樣也絲毫不覺得窘迫,擡手直接將手中精緻小巧的點心遞到了火兒跟前。火兒警惕的盯着他並不動作,直到沐清漪擡手拍了拍它的小腦袋,才歡喜的一口叼過小點心,歡快的啃了起來。
“這小東西倒是有些靈性。”南宮翼讚道。
旁邊霍姝含笑道:“公子,還是將火兒交給奴婢吧,免得弄髒了您的衣服。”
沐清漪也知道南宮翼來找自己必然是有事要談,點點頭,將火兒遞了過去。火兒在霍姝懷裡掙扎了幾下,發現是熟人便又放鬆下來自顧自的吃點心去了。
沐清漪隨手攏了攏身上的披風,靠着椅子笑道:“南宮大人這幾日應該忙得很纔是,怎麼有空來我這兒?”
南宮翼搖頭,笑容有些苦澀的道:“忙什麼…不過是不得已而爲之罷了。”
沐清漪瞭然,容瑄雖然撿回了一條命,但是身體卻已經徹底毀了。藥王谷的藥,就算是靈樞故意放水的也不可能真的讓容瑄毫髮無損。而西越的皇位,又豈是一個身體虛弱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一命嗚呼了的人能夠擔得起的?
所以,莊王黨這些日子折騰得很,也不過是想要拼盡全力將容琰徹底壓下去罷了,就算莊王得不到皇位,上位的那個人也絕不能是端王。
只是,這種情況下南宮翼還來拜訪他就顯得有些微妙了。
一個是莊王最信任和倚重的表弟,一個是公認的豫王的人,平時還好在這個顯得格外敏感的時候相會總是會讓人浮想聯翩。
沐清漪把玩着手中的白瓷杯,淡然不語。
南宮翼也不着急,只是在心中暗暗嘆了口氣。都說顧流雲溫文爾雅,脾氣溫和,但是跟他打過好幾次交道的南宮翼卻知道,顧流雲其實並不是一個很好說話的人。
沉默了好一會兒,南宮翼正色望着沐清漪,低聲道:“顧大人,如今這皇城的局勢,不知豫王殿下到底是什麼想法?”
沐清漪微笑道:“豫王殿下不過是初入朝堂,既無權勢也無外戚支持,哪兒能有什麼想法?”
南宮翼搖頭,無奈的道:“顧大人何必如此?在下既然來此就足以證明南宮家和莊王府的誠意。豫王殿下若是當真沒有任何想法,顧大人又何必坐在這奉天府尹的位置上左右爲難?在下看得出,顧大人可不是喜好虛名眷戀權勢之輩。”
沐清漪笑道:“不,南宮大人只怕看錯了顧流雲。顧流雲若不喜好權勢,又怎會在西越皇城?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容身?”
“既然如此……”南宮翼眼眸微閃,道:“在下的提議想必與顧大人也並無衝突。”
沐清漪輕聲嘆息,道:“豫王殿下的性格南宮大人想必知道一些。此事在下當真無法做主,因此…南宮大人也不必開口。”
倒不是沐清漪不相信莊王府或者是南宮翼的人品,而是…她和容瑾其實已經與容瑄結下了解不開的結。從當初計殺容璜之後,所有的一切雖然並非全部都是他們所爲,其中卻也不乏他們推動之功。而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與其現在要一個註定了不可能穩固的盟友,還不如一開始就敬而遠之。
南宮翼有些失望的嘆了口氣。其實沐清漪的拒絕在他的角度來看是不可理解的。畢竟若是莊王黨肯相助豫王的話,憑藉豫王的聖寵想要得到帝位就容易的多了。因此也只能理解爲確實是容瑾的問題了。想起豫王的性子,南宮翼只能搖頭嘆息。
豫王生性任性桀驁,只怕就是接受了他們的提議將來也根本無法駕馭。或許他和莊王的這個想法,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看到南宮翼失望的神色,沐清漪含笑擡手替他斟滿了茶道:“南宮大人難得來一趟,何必多想那些心煩的事情。”
南宮翼苦笑,“怎麼能不想?在下的想法還請顧大人轉告豫王一二,畢竟,以陛下對豫王殿下的寵愛,只怕無論是誰上了位,對豫王殿下都沒有什麼好處。”
沐清漪垂眸,輕聲道:“我知道了,多謝南宮大人提醒,我會轉告的。”
沒能達到目的,南宮翼也不再久留,坐了一會兒便告辭了。南宮翼剛走出去,另一邊走廊的轉角處容瑾便抱着火兒悠然的踱步過來了。
火兒在容瑾懷中艱難的掙扎着,吱吱直叫。容瑾皺眉道:“這小東西怎麼盡學老鼠叫?該不會是從小便沒見過幾只狐狸,根本不懂狐狸語吧?清清,要不要在弄幾隻狐狸果然做伴。等到這小傢伙兒長大了也好給她覓個如意郎君。”
火兒會不會狐狸語沒人知道,但是小東西顯然感覺到了容九公子的不懷好意。猛的一陣掙扎,趁着容瑾鬆手便化作一道紅光撲進了沐清漪懷裡,“吱吱…嗷嗷嗚……”
沐清漪也覺得火兒的語言有點複雜,說不定哪天它嘴裡蹦出貓咪叫她也不會覺得奇怪。
“來了怎麼不出來?”抱着火兒,沐清漪含笑問道。
容瑾輕哼一聲,靠着她坐了下來,擡手繼續撩撥着炸毛的小狐狸,“清清不是幫我拒絕了麼?本王不喜麻煩,明知道將來要翻臉的,何必費那個事兒。”沐清漪道:“南宮家在軍中的影響依然不容小覷,我以爲你會心動呢。”
容瑾嗤之以鼻,“南宮絕已經老了,南宮羽想要成才還有的是時間磨。何況,南宮絕已經多年未上戰場,雖然名聲依舊,但是若說對軍隊的掌控,卻也未必。雖然有些可惜,但是…如果將來我動了容瑄,你看南宮絕會不會跟我翻臉?”
沐清漪嫣然一笑,他們顯然都想到一起去了。容瑾自然也知道她的心思,愉悅的摩挲着她柔順的髮絲道:“本王就知道,我跟清清是心有靈犀的。”
沐清漪無奈的撥開他的手,問道:“宮裡怎麼樣了?剛剛你好像心情不太好。”一般情況下,容瑾心情越不好就越喜歡蹂躪火兒。
容瑾眼神微閃,淡淡道:“今天去梅園的時候,我順便去了一趟清和殿。”
沐清漪一怔,爲火兒順毛的手也頓了頓,蹙眉道:“清和殿?你去……”清和殿剛剛傳出西越帝立下了遺詔的消息,容瑾就跑過去,未免太急了一些。若是被人發現了,後果不堪設想。
容瑾笑道:“本王會那麼笨麼?我自然不是爲了遺詔去的,而是爲了…確定一下老頭子的病情罷了。不過,倒是讓我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沐清漪挑眉,好奇的看着他。容瑾勾脣笑道:“有人給老頭子下毒。”
“下毒?!”沐清漪一驚,皇宮中戒備森嚴,皇帝入口的東西更是要經過層層檢驗。這樣的情況下,還能讓人給西越帝下毒成功,能做到的只有…藥王谷!
莫問情不可能做這種事情,那麼就只有靈樞了。
“她當真是不遺餘力的想要毀了藥王谷麼?”若是西越帝真的因中毒而死,這就不僅僅是靈樞或者哪一個醫者的事情了,只怕西越稍有名氣的用毒高手都要有麻煩了,莫問情自然也不例外。
容瑾冷笑道:“多此一舉。老頭子若是真服了漱玉丹,短時間內任何毒藥對他都不會再有效。若是沒有服漱玉丹,也沒多少日子好活了,還下慢性的毒藥有什麼用處?”
想起靈樞背後的那個人,沐清漪輕嘆了口氣。望着容瑾,低聲道:“容瑾,你當真不後悔麼?”
那些人不是不相干的別人,是容瑾的父親…也或者是祖父。但是不管是什麼,都不是不相干的外人。若是容瑾真的半點也不在意的話,在提到他們的時候就不會帶着那樣的冷漠和不屑了。
容瑾一怔,微微垂眸。擡手圈住她纖細的腰,一把抓過火兒放到自己膝上,側過身將頭枕在了沐清漪的膝上,淡淡道:“爲什麼要後悔?嗯…或許等他們死了本王會考慮看看會不會後悔吧。”但是現在,他卻只想讓這些人通通都去死!
沐清漪苦笑,等他們都死了就來不及了啊。
沐清漪不是軟弱的人,對着華國的皇子她可以毫不留情的算計,但是對着西越帝和容璋卻忍不住要保留三分。並非因爲他們,而是因爲她跟前這個時而張狂時而桀驁,時而又脆弱無辜的男子。
她終究,還是將他放到了心上。
“好,聽你的。”沐清漪淡淡笑道,將來你若是後悔了,這份罪孽我替你擔便是。容瑾擡手握住她留戀在自己臉上的玉指,低聲笑道:“清清,這些事我要親自來做。清清看着就好,只有親手了結了這些,我纔會高興。”清清的想法他怎麼會不知道,但是他又怎麼捨得讓她擔負這樣的事情?即使他知道,無論清清殺了誰他都不會怪他,但是他卻不想讓她心中不安。
“容瑾,你是個笨蛋麼?”沐清漪皺眉道。
容瑾笑眯眯道:“正是因爲本王聰明絕頂,所以本王的決定都是對的。”所以,我怎麼能讓清清爲了那些人而留下心結呢?
三月初,沸沸揚揚的鬧騰了一個多月的莊王和端王之爭終於在西越帝的強力干預下暫告一段落。最後的結果,容琰被降爲郡王,端王一黨損失慘重。容瑄雖然保住了親王之位,但是臥病在場,明眼人都知道大勢已去。一時間,底下的幾個年輕一些的皇子們心思也不由得開始活絡起來,但是他們還沒來得及有什麼打算的時候,西越帝病重的消息終於再也壓不住了。早朝還未結束,西越帝直接在朝堂上吐了口血,委頓在龍椅裡坐不起來了。
衆皇子和朝臣們這才發現,那個曾經讓他們驚懼敬畏的陛下已經是一個消瘦而衰老的老人了。原來早就沒有了記憶中那高大挺拔的模樣,剩下的只有歲月賜予的皺紋和白髮。
“父皇怎麼樣了?”寢宮裡,衆臣都跪在外面翹首以盼,而裡間則是幾位皇子殷切的注視着正在爲西越帝把脈的御醫。
三月初,御醫卻已經覺得汗流浹背。在衆人的目光中小心翼翼的放下西越帝枯瘦的手,顫聲道:“啓稟各位王爺…陛下,陛下的身體…極度衰弱。已經…已經、臣等無能,實在是無法下藥。”
容瑆有些不耐煩的道:“本王是問父皇到底得了什麼病?!”
太醫搖頭道:“陛下,沒有病。”
衆人默然,沒有病纔是最麻煩的病。西越帝已經快要七十了,在皇室中已經算得上是高壽了。年紀大了,時候到了,自然是誰都沒有法子的。只是,去年西越帝還精神奕奕氣勢逼人,現在突然就這樣了,一時間當真讓人有些反應不過來。
“下去煎藥吧。”最後,還是容琰開口沉聲道。所謂的煎藥,也只是一些調養的藥罷了,聊勝於無。
“是,臣等告退。”太醫恭敬的應了聲,小心的退了出去。
寢宮裡一片寂然,衆皇子面面相覷神色各異。但是目光卻都不由自主的盯着牀上依然在昏迷中的西越帝,一時間心情也是萬分複雜。
“父皇,你醒了!”西越帝昏迷的並不太久,御醫剛剛退出去,他便慢慢的睜開了眼。最先看到的十一皇子連忙湊上前去。
“瑾兒……”西越帝低聲喚道。
衆人的目光瞬間落到了容瑾身上,似妒還恨的盯着一臉坦然的容瑾。容瑾挑了挑眉,走到牀前,“父皇。”
西越帝側首掃了一眼衆人,有些虛弱的道:“你們回去吧,朕有話要跟豫王說。傳位的詔書朕已經放到了清和殿的匾額後面,等到朕死了你們就去取出來看吧。至於現在…都給朕安分一些!”即使已經極度虛弱,西越帝說出口的話還是讓人感覺到一股凜然的殺氣。
一時間在場的所有皇子心中都不由得升起一股委屈。或許在父皇的心中,他們這些皇子當真就從來都不算是什麼,只是一個傳宗接代的工具而已,根本就從來沒有將他們當成過兒子吧?
“是父皇,兒臣告退。”衆人齊聲道。
“去吧。”西越帝淡淡道。衆皇子退了出去,只留下容瑾一人站在西越帝牀邊。
西越帝掙扎着坐起身來,看着容瑾淡笑道:“瑾兒等着這一天,等了不少時候了吧?”
容瑾眼神一閃,神色平淡的道:“父皇言重了,兒臣不敢。”
西越帝低頭淡淡一笑,道:“你從小便怨恨朕不是麼…不,你怨恨這宮裡甚至是整個皇城裡的一切。不過,這不怪你,是朕不好,這些年,瑾兒受苦了。”
容瑾垂眸不語,雖然不知道西越帝到底想要說什麼,但是容瑾本能的感覺到此時看似虛弱無比的西越帝其實非常危險。雖然以他的武功並不用太擔心自己的安危,但是…。
“瑾兒別怕,父皇不會傷害你的。”西越帝靠着背後的軟枕,望着容瑾俊秀的容顏嘆息道:“如果你母妃還活着,看到瑾兒如今的模樣一定也會十分高興的。瑾兒想要這帝位麼?”
容瑾淡淡道:“父皇肯給我麼?”
西越帝搖頭笑道:“雖然瑾兒如今的模樣讓朕很高興,但是朕卻有些不放心。瑾兒說的沒錯,當初…朕確實想過有這麼一天的話,就帶着瑾兒一起去見你母妃。不過現在…”西越帝皺眉道:“瑾兒比朕所以爲的更加厲害了啊,瑾兒怕是不肯的吧。”
容瑾脣邊勾脣一絲淡淡的冷笑,臉上的神色卻越發冰冷起來。
“你果然什麼都知道。”盯着西越帝,容瑾漠然道。西越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低垂在繡袍下的指間一閃而沒的紅芒,笑道:“瑾兒想要殺了朕麼?其實…朕也不是一開始就知道的。只是,自從瑾兒從華國回來之後,就變了不少啊。朕總要去查一查是什麼讓朕的兒子變了吧?但是還有許多事情是朕不知道,瑾兒願意告訴父皇麼?”
容瑾神色冷漠如冰,漠然的盯着西越帝的眼神裡沒有絲毫的感情。西越帝嘆了口氣,搖搖頭道:“罷了。你不願說就算了,橫豎朕也看不了你多少時日了。”
容瑾冷笑一聲,“一個侍衛都不留,你是當真不怕我殺了你?”
西越帝笑道:“瑾兒不是想要皇位麼?一個弒君殺父的皇子可是擋不了皇帝的。除非,你能將這皇宮和皇城裡的權貴都殺光了。既然不想動手,便坐下來陪父皇說說話吧。”
容瑾沉吟了片刻,還是走到距離西越帝不遠不近的地方坐了下來。他不知道西越帝武功有多高,但是這個時候他還敢跟他獨處,必然是有所依仗的。到了這個時候,容瑾倒也不那麼在意這些了。眼前的人不管有多強都已經註定了命不久矣,而他,容九公子,終究會得到一切。
“你想說什麼?”
西越帝憐愛的看着容瑾道:“容璋是不是告訴你,他纔是你的親生父親?”或許果真是人之將死,原本一直連想一想都覺得怒不可歇的話,現在說起來竟也十分平靜。
容瑾擡眼,定定的望着他。西越帝笑道:“朕知道,你肯定是不會承認他的,但是…其實你在心裡還是相信他是不是?真是個傻孩子,你若不是朕的親骨肉,朕豈會如此疼愛你?你見過朕疼愛哪個皇孫麼?”
“疼愛?”容瑾挑眉,神色有些古怪的看着西越帝,脣邊勾起一絲嘲諷的笑。
西越帝嘆氣,“你小的時候朕確實冷落了你。但是,那也是爲了你好。你母妃早逝,梅家的人…也沒了。朕若是再疼你,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會對付你?朕雖然是皇帝,但是卻也無法時時刻刻的守着你。你看看,住在梅園那些年你不是一直過得很平靜麼?”
確實很平靜,雖然從六歲開始時不時就有刺客拜訪。但是現在回想起來那些刺客的手段其實真的低劣的讓人不忍目睹。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激起了他心中的惡念和陰暗吧。
“你別怪朕…以前朕一直以爲你當真身體十分虛弱,若是朕走了你定然是要受苦的。你母妃辛辛苦苦生下你,還沒看過幾眼就去世了。朕想着…若是將來帶着你一起去將你母妃,咱們一家三口團團圓圓的,不是很好麼?現在看來…倒是不用朕替你費心了。”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西越帝面色也有些難看,也不管容瑾難看的神色,笑道:“不過,不管怎麼說…朕還是着西越的皇帝,瑾兒既然有志於此,朕自然也要給你一個機會。當然,朕也會替你安排一些的,這幾日,瑾兒就先住在宮裡吧。”
容瑾挑眉,有些挑釁的看着他道:“你想軟禁我?”
西越帝笑道:“現在宮裡有人攔得住你麼?你在宮裡陪陪父皇又怎麼樣?你不是想要漱玉丹麼?前幾天沒給你是怕你自己不知輕重給吃了,現在看來,是朕想岔了了。但是…你若不肯的話,朕可就將剩下的一顆半都吞下去了。漱玉丹的方子,十九年前就毀了,朕手裡這一顆半是世上僅剩下的了。”
容瑾沉默良久,方纔點頭道:“好,正好兒臣也想看看父皇想要做什麼。”
西越帝打量着容瑾,嘆息道:“瑾兒果真將顧流雲看的很重要麼。不過…父皇勸你,你若是真想要做個合格的皇帝,兒女情長…不沾也罷。”
容瑾不屑的冷笑道:“本公子不是你,清清也不是母妃。本公子偏要江山美人兩樣兼得。若是沒了清清,我便毀了你的江山!”
“看來…你也做不了一個明君。”西越帝搖搖頭,便閉上眼睛不再說話,滿是皺紋的臉上多了一絲隱晦的遺憾和無奈。
幾十年前,他初登基的時候未及而立,意氣紛發志在天下。前二十年,他也曾勵精圖治富國強兵,堪稱一代雄主。本以爲一生無情無愛,孤獨的帝王之路他會一個人走到底。卻沒有想到…遇到那個如梅花一般清豔的女子之後才知道他並非無情而是沒有遇到那個人罷了。
從那以後,他半生都陷入癲狂之中。不顧帝王身份強奪兒媳,朝中反對的大臣和權貴被他殺的七七八八,曾經一統天下的雄心壯志也早就灰飛煙滅。這二十年,竟是過的渾渾噩噩,如今一早回過神來,自己卻已經是古稀老人。便是下了黃泉,這副老朽的模樣他要如何去見夕兒?一人獨處的時候,他也從不敢問自己到底後不後悔。
容瑾依靠着椅背,漫不經心的看着牀上漸漸睡去的老人。心中輕哼一聲:當真不怕死了麼?他坐在這裡竟然還敢睡着。很快,心思又轉到宮外去了。竟然老頭子想玩,他就陪他玩一場,外面的事情,有清清在就足夠了。
循王府書房裡,容璋聽着屬下的稟告臉色漸漸地沉重了下來,“本王知道了,下去吧。”
魏無忌坐在一邊,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義父,陛下將豫王扣在了宮裡已經兩天了…不如無忌進宮去探探?”
容璋搖搖頭,凝眉道:“宮裡現在必定戒備森嚴,豫王府那個顧流雲有什麼動靜?”
魏無忌搖頭道:“沒有,顧流雲依然如往常一般每天到奉天府衙門辦差。”
容璋沉思片刻道:“那麼…瑾兒應該還沒有危險,咱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父皇他…撐不了幾日了。”
魏無忌默然,西越帝對於京城裡所有的權貴來說都是一座壓在頭頂上不可撼動的大山。這樣的一個人,突然就快要死了,總是會讓人產生幾分荒謬虛無之感。
“準備的怎麼樣了?”容璋問道。
魏無忌低聲道:“一切都準備好了,不過,幾位王爺和皇子府上似乎…。”容璋冷笑道:“高高在上的皇權,只要是有資格的誰不想要奮力一搏?無忌,真到了那個時候,你設法牽制住南宮絕便是了。”
西越帝對軍權十分看重,皇城內外除了西越帝自己,也只有南宮絕有本事憑着自己的威望調動兵權了。只要南宮絕動不了,莊王府也沒什麼可說的了。
“是,無忌明白。”魏無忌點頭道,沉穩的眼眸中多了幾分躍躍欲試之意。一直以來,因爲要隱藏自己的身份和武功,魏無忌真正交過手的絕頂高手也只有容瑾一人而已。能有機會與南宮絕交手自然是不願錯過的。
容璋緩緩地吐了口氣,盯着跟前的燭火有些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本王有預感,就在這兩天了…父皇,你可別讓兒臣失望了……”
“啓稟王爺,陛下有旨請王爺立刻進宮見駕。”門外循王府的總管急匆匆而來,恭聲稟告道。
容璋擡眼,“知道了,還有招別的皇子麼?”
總管道:“陛下已經下旨招所有皇子進宮了。”
“很好。你去吧,本王立刻進宮。”容璋站起身來,看向魏無忌道:“無忌,就是今晚了,去辦事吧。”
“無忌遵命。義父…保重。”魏無忌沉聲道。
“嗯。”容璋淡淡點頭,側首望向皇宮的方向,輕聲嘆道:“也該有個了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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