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公公,宣旨!”
文德禮聞言,自是莫敢不從,當下拿出聖旨,有凌四的眼刀在一邊橫着,他也沒敢讓穆顏姝跪下接旨,直接高聲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穆顏姝聰慧敏捷,柔嘉淑順,安貞葉吉,素手仁心,特封爲正二品郡主,賜號懷安,欽此!”
“謝皇上。”
燕姝行了一禮,接過聖旨,態度淡然自若,旁人可就淡定不了了。
這個穆顏姝居然被封郡主了?!
不但是正二品,還有封號!
剛剛裴月英還說穆顏姝生母早死,離京十年,配不上左相府嫡女的身份,乃是低賤之人,這一轉眼,人家穆顏姝就被封正二品郡主了,這打臉也來的太快太狠了吧!
就算站在邊兒上,衆人都覺得臉疼,更何況作爲當事人的裴家人了!
裴月英就不說了,剛剛被嚇得夠嗆,現在是被驚得夠嗆,整個人都傻了,早就忘了該怎麼反應,裴夫人倒是還保持着鎮定,只是臉色難看的厲害,簡直跟便秘了一個月差不多!
當然,左相府衆人的面色也好不到哪裡去,尤其是蘇怡情跟穆妍華,這個消息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晴天霹靂!
於是乎,文德禮將聖旨交給燕姝之後,就發現,整個左相府陷入了一片近乎詭異的安靜。
這反應……貌似不太對啊!
文德禮壓下心底的疑惑,一揮拂塵,朝着穆士鴻抱了抱拳,“左相大人,恭喜,恭喜,您好福氣啊!”
穆士鴻這纔回過神來,聽到那句好福氣,饒是他臉皮厚如城牆,也不免一陣尷尬。
不過現在,他也顧不了這麼多了,當即輕咳一聲道,“文公公,皇上怎麼會封小女爲郡主呢,這……還望公公告知一二?”
文德禮心下奇怪,你好奇,直接問你閨女不就行了,問本公公做什麼呢?
吐槽歸吐槽,文德禮回答的倒是毫不猶豫,滿面讚歎,“這個嘛,懷安郡主醫術過人,先後在軍中救了蔣元晟參將,戰王殿下,之前上殿的時候,正趕上定文侯發病,也是懷安郡主把人救回來的,皇上感念懷安郡主仁德妙手,特封爲郡主,左相大人,您可是生了個好女兒啊。”
文德禮並沒有提金瘡藥和極品翡翠的事蹟,那畢竟是獻給承帝的東西,承帝不發話,他自然不敢把這些消息往外透。
儘管如此,已經是足夠震撼穆士鴻的神經了。
這位左相大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蔣元晟參將,將軍府數代單傳的金疙瘩!
戰王殿下,整個西凌,乃是八方四國公認的戰神,連承帝都無何奈何的混世魔王!
定文侯,兩朝元老,兩朝帝師,整個西凌碩果僅存的老古董之一!
這三個人物,隨便哪個都是分量十足,穆顏姝居然救了三個,難怪承帝要特封她爲正二品郡主了,還是有封號的那種!
這麼多年了,他以爲穆顏姝已經是一步廢棋了,就算活着,也不會給他帶來更多的利益,之前才放任了蘇怡情的做法。
穆士鴻是真沒想到,她居然還有這等本事,不但從萬里之外回來了,還一躍成爲了懷安郡主,既然如此,某些計劃,倒是要重新考量了。
就在穆士鴻盤算的當口,蘇怡情驀地插話道,“文公公剛剛說軍中?顏兒一個女兒家,怎麼會出現在軍營那種地方的?”
“穆大小姐救了爺的命,爺見她想要上京,就把她帶回了軍營,怎麼,難道留在潼陽關的山林裡喂野狼嗎?還有,軍營那種地方,軍營是哪種地方,看樣子,蘇夫人好像瞧不起咱們當兵的啊。”眼見蘇怡情似是想要拿燕姝的閨譽說事兒,凌四登時不幹了,一雙眼珠子宛若兩輪烈日,似是要將人活活烤成人乾兒,咬住蘇怡情的錯處就不放了,那口氣真心是怎麼聽怎麼危險。
蘇怡情不由一個激靈,身子不自覺的壓低了幾分,“戰王殿下誤會了,妾身絕無此意!”
“賤內也是擔心顏兒,纔會言語有失,還望戰王殿下恕罪。”、
穆士鴻生怕凌四發飆,趕忙上前幾步,抱拳躬身道,“承蒙戰王殿下將小女帶回軍中,小女才得以隨軍入京,跟老夫團聚,戰王殿下的恩情,老夫感激不盡。”
他如此說,顯然是不再追究燕姝入軍營一事了。
他不追究了,凌四卻是沒打算就此揭過,他伸手,按在了穆士鴻的肩膀上,笑出了一口森冷的白牙,“這麼說,你們是沒意見了?”
穆士鴻只覺得汗毛倒數,明明凌四沒用什麼力氣,他卻覺得那手掌重如泰山,壓得他整個身子都要散架了,他擦了擦額頭滲出的汗水,趕忙道,“自然沒有,自然沒有。”
“好,沒有就好。”
凌四這才點了點頭,慢悠悠的收回了手,“既然現在沒有,以後這盛京城若是傳出了什麼有損穆大小姐的流言蜚語,爺就少不得要到府上,跟左相大人聊聊人生了。”
威脅!
這根本是赤裸裸的威脅!
穆士鴻太陽穴突突直跳,自然不敢有什麼異議,當下連連點頭,“下官明白。”
雖然被嚇得夠嗆,但眼見戰王對燕姝如此在意,他對燕姝的價值,亦是有了新的認識。
不得不說,穆士鴻也算是一個人物,確認了燕姝分量之後,他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的,順勢轉向了燕姝,眼中甚至有了些許溼意。
“顏兒,你受苦了!”他伸出手,想拍拍燕姝的肩膀。
燕姝直接錯後一步,相當不給面子的躲開了。
穆士鴻也不以爲意,無奈的收回手掌,面上又是痛心又是愧疚。
“我知道你有怨,你要怪就怪爲父吧,是我錯了,一切都是我的錯!當時,我派人尋找多日,依舊不見你的音訊,怕是凶多吉少,爲父讓華兒定親,的確有着自己的心思,一是我不想浪費你娘當年的苦心,放過這麼一門好親事,二來也想借着華兒定親,爲府上衝沖喜氣,心裡想着,或許這喜氣盈門,你就能回來了。”
說到這兒,穆士鴻語帶哽咽,“蒼天有眼,你果然回來了!爲父心裡又是高興,又是愧疚,可今日畢竟是華兒的及笄禮,定親在即,爲父爲了維護左相府的顏面,這才隱瞞了玉佩和婚約的事,爲父知道,這件事,你受委屈了,怎麼說都是我對不起你,爲父保證,從今以後,一定好好補償你!顏兒,你就原諒爲父吧!”
不得不說,穆士鴻這番表演,堪稱情真意切,唱作俱佳,最爲高明的是,他承認了自己的錯誤,並且給這個錯誤包裝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不管他對錯與否,在這個崇尚孝道的時代,穆士鴻作爲父親,道歉了,示弱了,本身就容易贏得衆人好感。
事實也的確如此,不少人看到穆士鴻如此,不管心裡怎麼想,最起碼面上都有些同情了。
可惜,他們的同情還沒來及發酵起來,就被凌四驚聲打斷了,“婚約?什麼婚約?”
說來,這位爺來的時候,正趕上裴月英說出那句低賤之人,凌四一心給自家小軍醫出氣,反而沒注意後面的那句履行婚約,直到現下穆士鴻再度提起。
毫無疑問,凌四瞬間被刺激了神經!
“原諒,是給在意的人準備的。”燕姝目不斜視,沒有理會某位爺的疑問,一字一句不容置疑道,“我不需要什麼補償,只想要回屬於我的東西,收回我孃的玉佩,一對玉佩。”
燕姝特別加重了最後四個字,她要收回的不止是穆妍華的那塊,還有威遠侯府的龍佩。
事到如今,穆士鴻也沒妄想能佔了那兩塊玉佩,當下點了點頭,面色爲難道,“這是自然,只是這婚約……”
燕姝看向裴夫人和裴月英,她可沒忘了裴月英剛剛出口的惡言,雖然凌四已經把裴夫人二人的臉打腫了,但燕姝一向奉行:仇需親手報,債要當面償,假手於人,可不是她的風格。
於是乎,燕姝朱脣輕啓,再次開啓了爆炸模式,“當年,威遠侯府的老夫人病重,是我娘把人救了回來,老夫人感念其恩德,這才爲兩府定下婚約,現在,威遠侯府的老夫人不在了,威遠侯府便背信棄義,任由穆妍華李代桃僵,這樣的婚約,我不想要,也不屑要。”
衆人聞言,瞬間醍醐灌頂,他們先前一直不明白,威遠侯府怎麼會跟穆顏姝定下婚約,感情這裡面還有這一出啊!
那威遠侯府現下如此,可真是有些恩將仇報了!
眼見燕姝說揭老底,就揭老底,連點緩衝都沒有,裴夫人終於明白之前穆士鴻三個人的感受了。
她只覺得氣血翻滾,腦殼一陣眩暈,面上怒意升騰,聲音都有些尖銳,“懷安郡主,說話要懂得分寸,當年,分明是你母親挾恩圖報,藉着老夫人心善,便要趁火打劫,如若不然,我怎麼會同意讓你這樣的人進門!”
燕姝直視裴夫人的眼底,聲音不緊不慢的反問,“如若真是我娘趁火打劫,你們拒絕便是,爲什麼要同意呢?”
裴夫人氣急道,“還不是因爲老夫人病重!”
燕姝的面癱臉上寒意瀰漫,聲線中的諷刺清晰可聞,“所以,你們想讓老夫人病癒,又不拿出我娘需要的東西,只想要回報,不想要付出,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天下哪兒有這樣的好事。”
不得不說,燕姝那張嘴,話雖少,真心是不開口則已,一開口致命。
這番毒舌,直懟的裴夫人愈發眩暈了,借了裴雪燼的力,纔算是勉強站穩了。
只是,還不等她開口,就見凌四放聲大笑。
“說得好啊!說的太好了!”
他一邊說,還一邊鼓掌,順便朝燕姝豎了豎大拇指,“現在這年頭,最不能信的就是那些個說話不算話的人,這樣的王府大門,絕對不能進,外面都腌臢了,裡面就更不用說了,穆大小姐,你的選擇是對的,這樣的婚約,就是不能要,不對,是不屑要。”
眼見凌四一開口,自己整個府上都變成了腌臢地界兒,裴夫人愈發急怒攻心。
她深知,自己這一趟是面子裡子都丟了,說什麼都沒用了。
氣急之下,她連穆士鴻等人都恨上了,要不是他們沒處理乾淨,事情何至於發展到今天的地步,以後這左相府還不知道要生多少波折,還好這親事沒定。
既然沒定,也就不用定了!
裴夫人強壓下怒火,沉聲道,“雪燼,月英,咱們走。”
燕姝直接一個閃身,擋在了幾人跟前,“把龍佩留下。”
裴雪燼冷寂的眼底劃過了幾絲複雜,他上前一步,將玉佩遞給燕姝,聲音冷凝,“過剛易折,懷安郡主好自爲之。”
燕姝接過玉佩,眸光如刀,堅不可摧,“與其讓別人好自爲之,裴世子不妨多關心一下裴夫人的身體。”
裴雪燼眸光微動,“告辭。”
燕姝:“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