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顏,給我吧。”
面對凌四爺的手掌,穆顏姝的眼睛很確定面前的這味丹藥,沒有任何問題,可她的心卻猶豫了。
留意到傅仙瑤目光緊張的盯着這邊,穆顏姝指尖緊了緊,這纔將一枚丹藥放入了凌四爺的掌心,聲音鄭重,“仔細一些。”
凌四爺眼底深情滿載,烈焰熊熊,“爺知道,放心。”
這位爺笑的驕陽獨照,下一秒,一個仰頭,直接將那枚丹藥吞入腹中,穆顏姝不由屏息凝神,留意着凌四爺體內的狀況。
誰知就在這個時候,一聲巨響在他們身邊爆炸開來。
感受到四散的火光,凌四爺本能的將穆顏姝護入了懷中。
就在他動作的剎那,一名距離二人極近的長老,驟然出手,一刀刺向了凌四的手臂。
剎那,血花飛濺!
不是凌四反應慢,實在是他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穆顏姝身上,那名長老混在傅長風身後,距離二人極近,更何況,他選擇的是手臂,又不會給人致命的危機感,凌四終究不是神,一心護着穆顏姝,這才讓人刺了一刀。
凌四爺接下來的反應,可謂爆裂至極,直接一拳轟出,正中那人胸肺,那人登時七竅噴血,騰空而起,摔出石臺,吧嗒一聲,掉在地上,完全成爲了一灘爛肉,儼然是氣息全無了!
從穆顏姝身側那名試練者丹爐炸裂,到傅長風身邊的長老身死,一切不過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待衆人回過神來,那名長老身上的血腥氣已然是散發了出來。
驀地,整個試煉場寂靜無聲!
傅長風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名渾身是血的長老,面色僵硬,只是還不等他有所反應,就聽穆顏姝驀然出聲。
“糟了!”
穆顏姝眉頭緊鎖的沿着凌四爺的手臂,看向了他的胸腹。
下一秒,她驟然出手,用銀針插向了凌四爺的脖頸。
可她終究晚了一步,隨着她的銀針落下,凌四爺渾身一震,驟然倒在了她身上。
穆顏姝本能的接住自家男人,卻在力量的衝擊之下,坐到在了地面兒上。
她卻沒有理會,再次拔出了一根銀針,落入了凌四爺的發頂。
凌四卻是毫無所覺,除了劇烈震動的眼皮,他整個人似是陷入了沉眠,趴在她的身上,宛若毫無生機的神像。
印象中,自打相識以來,這個男人便所向披靡,無所不能,懟天懟地,彷彿從頭髮絲到腳趾頭都充滿了旺盛的生命力,這還是第一次,她醒着,他卻睡着了。
穆顏姝只覺心頭巨震,從上輩子到這輩子,那顆不知畏懼的心臟,第一次生出了一種名爲恐慌的情緒。
她忍不住再次伸手,摸出了一根銀針。
這時,一陣溫柔入骨的笑聲傳來,“不用白費力氣了,沒有用的,已經太遲了。”
說話的自然是葉子苓了。
穆顏姝卻是毫無所覺,手中的銀針仍舊是片刻不停的落下去。
傅長風此刻終於回過神來,面色前所未有的沉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葉子苓步步生蓮的走上石臺,笑靨如水,“傅大哥問的是哪一件事呢,是丹爐爲什麼會爆炸,圓長老爲什麼會對戰王殿下動手,還是戰王殿下爲什麼會昏迷不醒呢?”
傅長風先前已經有了些許猜測,可聽到葉子苓如此說,他仍舊有些難以置信,“這一切……是你做的?”
事到如今,葉子苓自覺穩操勝券,自是沒什麼好隱瞞的,脣角的笑意愈發溫柔了幾分,“是我。”
傅長風勃然大怒,眉頭緊鎖的厲喝出聲,“你到底對戰王殿下做了什麼?”
這時,穆顏姝已然是停止了行鍼,擡眸間,眼底冰寒一片,鋪天蓋地,令人心尖發顫,“是活毒。”
葉子苓腳步微微頓了頓,脣角多了幾分快意,“對,就是活毒。”
穆顏姝沉冷道,“我一直以爲你會在我的丹藥上做手腳,沒想到,葉夫人會選擇這麼直接的辦法。”
“直接卻也足夠意外,不是嗎?”葉子苓理了理鬢邊的秀髮,柔聲輕笑,“要怪就怪你自己,前兩日表現太過了,你的醫術那般超凡,我在丹藥上動手腳,太困難了,以防萬一,我自然要另闢蹊徑了。”
穆顏姝將她的話接了下去,“爲了讓我相信丹藥有問題,你甚至沒有告訴傅仙瑤自己的計劃,以至於傅仙瑤也以爲你會在我的丹藥上做手腳,頻頻露出馬腳,引起我的注意,這樣我自然對周圍的情況,有所疏忽,以至於讓人有了可乘之機,葉夫人果然不凡。”
站在一旁的傅仙瑤聞言,眸光微頓,一時倒也沒有多想,很快就被得償所願的興奮壓了下去。
穆顏姝也不過就是埋下一個種子,半個眼神兒都沒有分給傅仙瑤,一字一句道,“不過,你貿然對阿霄動手,難道就不怕沈氏一脈的報復嗎?”
眼見穆顏姝居然出言威脅,葉子苓自覺她已經山窮水盡,不由似笑非笑道,“怕,我當然怕,但前提是……戰王記得自己被下了活毒,記得現在發生了什麼,記得你,若是他將這一切都忘了呢?尤其是你!若是他忘了你,那麼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忘情……”
聽到這話,傅長風似是想到了什麼,如遭雷擊,近乎自言自語道,“相傳南疆一脈有兩種奇毒,被稱爲鎮族之寶,一是金蟾活毒,另外一種便是忘情活毒,當年四族剿滅南疆一脈之後,只發現了金蟾活毒,還以爲忘情活毒已經不復存在了,沒想到……居然是被你們葉家拿走了!”
傅長風掃過一衆葉家人,最後落在了葉子苓的身上,眸光復雜難言,“所以說,最近這些與活毒相關的事,都是你做的了?”
葉子苓點了點頭,“是,當年剿滅南疆一脈之後,我們葉家偷偷截留了不少活毒,最近的事也都是我做的,傅大哥,有些事,你已經查到了不是嗎?”
沒錯,正如她猜測的一般,傅長風的確是查到了一些端倪。
可那僅僅是幾條線索,遠沒有他如今所見所聞觸目驚心,傅長風驚怒交加,卻又深深不解,“爲什麼?葉子苓,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聽到這句質問,葉子苓腳步一頓,驀然回眸。
“爲了什麼?”她輕笑出聲,眼底的溫柔就像是盛開在沉淵上的花樹,驟然斷裂,露出了繁花掩映下猙獰的洞口,“爲了你啊!”
傅長風面上怒意更甚,“爲了我?”
“是啊,你什麼都不記得了……”葉子苓面色似有悵然,但更多的,卻是快意,“那我就慢慢說給你聽。”
“當年你跟葉婉臻青梅竹馬,人人稱羨,後來又訂了婚約,人人都說你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你的眼裡只有葉婉臻,從來都不曾留意過跟在她身後的我!”
傅長風聞言,宛若天雷當頭,驀地愣在原地,在他的記憶中,明明不是這樣的,可直覺告訴他,葉子苓說的纔是對的。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自己的記憶深處像是藏了一個影子,而今日,這個影子終於慢慢清晰起來。
可隨着記憶的陰雲慢慢消散,傅長風只覺頭痛欲裂,就像是有人生生劈開了他的腦袋,讓他不禁踉蹌了一下,還好被傅蒼龍一把扶住了。
眼見傅長風剛剛聽到這兒,就受不住刺激,一副頭痛難忍的模樣,葉子苓心中的快意登時化作了怨恨。
“頭疼了?”葉子苓溫柔的笑靨裡像是淬滿了毒液,肆意流淌,“是不是覺得跟自己的記憶不太一樣?彆着急,這纔剛剛開始。”
“那時候,我只是個庶女,聽聽我的名字便知道了,子苓子苓,不過是漫山遍野,隨處可尋的藥草,而她呢,婉臻,溫婉美貌,至臻至貴,有她在,我永遠都只能站在她身後,埋沒在她的陰影裡。”
葉子苓似是陷入了經年的回憶,聲線驀然拔高,“對,不管是天賦還是容貌,我都不及她,可我對你的愛,卻一點都不比她少!我不甘心,也不願意認命,很快,我的機會來了!四族剿滅南疆一脈之後,我偷偷截留了一部分活毒,忘情便是其中的一種,忘情活毒,狀若絲線,可從口入,亦可……隨血液入體。”
說到這兒,葉子苓故意拉長了聲線,居高臨下的看向了穆顏姝。
穆顏姝沒有理會她那副勝利者的姿態,心下了然之餘,多多少少有些無奈。
她猜到了忘情蠱這種玩意,可上輩子,她對於忘情蠱的瞭解,頗爲片面,她也不清楚忘情蠱能隨着血液入體,這才造成了疏漏,讓葉子苓有了可乘之機,這裡的確是她棋差一招了,只不過……
穆顏姝一針見血道,“就算它能隨血液入體,也不該這麼快發作纔對。”
葉子苓志得意滿的點了點頭,“沒錯,你的銀針很快,若是任由你施針,說不定真能攔下忘情活毒,不讓活毒入腦,我自是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給所有人都準備了天心蘭。”
要知道,爲了能夠讓丹藥成型,所有試練者必用天心蘭。
穆顏姝瞳孔微縮,幾近肯定,“天心蘭能刺激忘情毒發。”
“沒錯,一旦毒發,忘情活毒便會抹除中毒者關於摯愛之人的記憶,讓一個人忘情棄愛,當然,忘情活毒也會隨之泯滅,這倒是可惜了,一隻忘情活毒只能用一次。”
葉子苓頗爲遺憾的嘆了口氣,意味深長的笑道,“當年,我得到了兩隻,如今戰王殿下中的是第二隻,也是最後一隻了。”
傅長風強忍頭痛,喘息着擡眸,“所以,當年……你對我使用了忘情活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