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消渴病人情況尚未明確,龍長老此話未免言之尚早吧。”
說話的是一名坐在傅業深下首的供奉,這人口中的龍長老,名爲傅蒼龍。
傅蒼龍對穆顏姝顯然十分推崇,當下冷哼道,“老頭子相信懷安公主的醫術,既然你這麼說了,咱們就去看看那名消渴病人。”
傅蒼龍一邊說着,一邊朝着那名消渴病人所在的方向走了過去,傅長風等人亦是不落其後。
眼見傅長風幾人都動了,傅業深也待不住了,帶着幾名供奉下了看臺。
很快,衆人圍攏到了那名消渴病人周圍。
離得近了,衆人自是看的清晰,較之剛剛被帶進來的時候,這名病人的臉色明顯好了不少,面上的疲色似乎都少了兩分。
傅蒼龍不由笑道,“瞧瞧這人的精氣神,可是比之前強的多了,懷安公主能用這麼短的時間,緩解消渴症,難道還不算攻克難關?”
這時,先前那名出言的供奉,再度開了口,恭敬抱拳道,“龍長老此言差矣,這名病患的消渴症有沒有得到緩解,不是您說了算,更不是我說了算,而是要經過驗證的,谷主,您說呢?”
傅長風眉頭微蹙,“半天的時間,未免短了一些,不若再等上一等,場中還有好些人沒有完成治療,待那個時候一併驗證……”
他會如此說,一是爲着公正,再來也有對穆顏姝不自覺的袒護。
畢竟,消渴症緩解不易,哪怕輸液真有奇效,這麼短的時間,能否見效還是未知之數,傅長風本能的便想着,多爲穆顏姝爭取一些時間,誰知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穆顏姝打斷了。
“不必了,現在驗證即可。”
眼見穆顏姝說的斬釘截鐵,傅業深眼底微暗。
經了這些日子的相處,傅長風倒是對穆顏姝說一不二的性子,有了清楚地認識,她既然說現在驗證即可,那必然是沒什麼問題了。
傅長風不自覺長出了口氣,擡手吩咐道,“既然懷安公主都這麼說了,那就驗吧。”
這個時代對於消渴症的驗證,還停留在古法之上。
所謂的古法,便是取病患的尿液,置於蟻穴前,若引來大量的螞蟻,便是身患消渴症,若是引來的螞蟻較少,那自然就意味着症狀被緩解了。
很快,結果便出來了!
那名病患的尿液,只引來了數只螞蟻,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這樣的情形,自然比尋常消渴病人要強得多了!
傅蒼龍聞言,登時得意的大笑出聲,捋着花白的鬍鬚道,“老夫說什麼來着,這下大長老應該對懷安公主的治療沒有異議了吧?”
此刻的傅業深早已掩下了眼底的暗沉,無奈輕嘆道,“龍長老何出此言呢,這試煉的成績不可馬虎,自是要驗證一番的,不管是懷安公主,還是他人,都不該例外才是,我也只是爲了神醫谷的規矩着想,還望谷主明鑑。”
傅長風不置可否,不答反問,“既如此,懷安公主今日成功緩解消渴症,解決頭風病,拿出了治癒枯骨症的良方,表現遠超旁人,想來由懷安公主奪得今日的魁首之位,大長老應該沒有異議吧?”
傅業深動作頓了頓,隨即搖頭笑道,“自然沒有,懷安公主醫術過人,令人欽佩,魁首之位……當之無愧!”
事情到了這一步,傅業深自知無力迴天,他不能反對,也沒有理由反對。
就像傅長風說的,穆顏姝在規定的時間內,治好了最困難的病患,甚至屢屢創新,拿出了不少前所未有的良方,不說造福於民,功在千秋也差不多了,這樣的成績擺在那兒,哪怕傅長風提前定下了魁首之位,他也着實無話可說。
若是早知道穆顏姝有這等醫術,倒不如給她安排幾個簡單的病患,屆時,傅仙瑤經手的病人只要比她強上一些,自然能奪得魁首之位。
可惜千金難買早知道,他後悔,葉夫人恐怕……就更後悔了。
事實也的確如此,葉子苓面上雖然笑的溫柔如水,眼底卻已然是沉冷如淵了。
她料到了穆顏姝天賦過人,卻沒料到,她比之葉婉臻還要青出於藍!
今日倒真是她失算了,最重要的是,關於穆顏姝今日連續抽中消渴症,頭風病和枯骨症一事,傅長風必然會嚴查,事情……還遠沒有結束。
這廂葉子苓心緒翻涌,石臺上的傅仙瑤就更加無法集中精力了!
母親明明說過,穆顏姝今日必定會出醜,絕對不可能解決手裡的病患。
結果呢?
穆顏姝不但在時限內完成了治療,還大出風頭,贏得讚譽無數,提前被定爲了魁首,連大長老都無法質疑,無法反駁,爲什麼會這樣?!
難道穆顏姝真的那般厲害嗎?
難道她當真比不上穆顏姝嗎!
傅仙瑤越妒恨難當,越是自我懷疑,情緒更是愈發焦躁,以至於晃神之下,煎藥的時候,丟了一味藥材,使得藥效打了折扣,最後的成績,仍舊是第三名!
這讓傅藤很是有些無奈。
他明明都放水了,前面治療外傷的時候,特別弄錯了一個步驟,他琢磨着,以傅仙瑤的能力,應該不會出現什麼紕漏纔對,人家還有後臺,自己這個水放的怎麼着也足夠了,結果,他仍舊拿到了第二名,這讓他上哪兒說理去。
不同於傅藤這邊的鬱悶,凌四爺那邊就是作爲迷弟的興奮了。
眼見自家媳婦再次拔得了頭籌,這位爺直接上了石臺,來了個親親抱抱舉高高,搞得傅長風等人都沒眼看,一個個跟得了咽炎似的,哼來哼去。
原因無他,傅長風和傅蒼龍等人好不容易等到穆顏姝結束治療,想要跟其探討一下彈針法,連針法,還有輸液法之類的,結果他們這還沒開口呢,凌四爺就過來抱人了,他們能滿意纔怪了。
凌四爺自然不會搭理傅長風等人怎麼想,在這位爺心裡,剛剛讓你們在邊上圍了半晌,靠自家媳婦那麼近,已經是恩賜了好嗎,現在還想跟自己搶媳婦,沒門!
於是乎,隨着傅長風宣佈今日的試煉結束,凌四爺直接把人帶走了。
這位爺惦記着穆顏姝中午沒吃好,直接把人帶到了神醫谷外的山頭上。
凌四爺顯然是要給穆顏姝一個驚喜,不但在山頭上搭了帳篷烤架,擺好了美酒熱湯,甚至還鋪上了一地紅燭,襯着皎潔的月華,像是散落了一地星火,與夜空中璀璨的星子遙相呼應,美如畫卷。
不得不說,這位爺越來越會玩浪漫了。
既然自家男人有這個興致,穆顏姝自是樂得配合,不吝誇讚了一番,直讓凌四爺心頭美滋滋。
兩個人在星輝燭火中,窩進帳篷,一邊享受美食,一邊享受美景,當真好不愜意。
待酒足飯飽,兩個人躺在厚實保暖的狐皮軟墊上,仰望星空。
穆顏姝只覺那星子似是懸在自己的頭頂,密密麻麻,璀璨奪目,比之上輩子充斥着霧霾的天空,不知道清晰了多少倍,不禁有感而發道,“這裡的天空很漂亮。”
凌四爺聞言,相當霸氣的咧嘴笑道,“明天過後,你想什麼時候來這裡看星星,咱們就什麼時候來,不光是這片天空,這裡的一切,都是你的。”
穆顏姝聞言,眸光卻是滯了滯,側目間,緩緩擡頭,“明日,你……確定要試?”
凌四爺毫不猶豫的點頭,順勢歪頭,在穆顏姝的額頭落下一吻,“對,爺巴不得刨出心髒讓你瞧瞧,現在有這麼好的機會,爺怎麼會放過。”
穆顏姝眼底深處波瀾起伏,“你不用證明什麼,我相信你。”
凌四爺笑出了一口燦燦白牙,愈發將人往懷裡攬了攬,沉厚磁性的聲線裡滿是堅若磐石的執拗,“是爺想證明給你看,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眼見這位爺執意如此,穆顏姝終是沒再勸阻,柔聲道,“咱們該回去了。”
“也對,明天大戲連臺,多少要費些力氣,是該早點休息。”凌四爺想着這些日子,他們兩人一直分頭行動,似乎好些天沒親熱了,現在氣氛正好,不由熱血沸騰,蠢蠢欲動,“那個……今兒個晚上……”
穆顏姝想到自己遲來的天癸,擡頭在凌四爺鼻尖輕吻了一下,“我這兩天有些累。”
自家媳婦累了,凌四爺自是不再強求,宛若某種長毛生物一般,頗爲哀怨的將頭埋入了穆顏姝的頸窩,“那爺要抱着你睡!”
穆顏姝反手揉了揉自家男人的發頂,“先回去暖被窩吧。”
凌四爺一把將人打橫抱起,“遵命!”
相比較於穆顏姝這邊甜蜜值爆表的氣氛,傅仙瑤的閨房內,則是一片陰霾。
傅仙瑤眼見葉子苓出現,忍不住眼眶通紅,極度怨憤之下,聲音裡不禁泄露了一絲惱怒,“娘,您不是說,您都安排好了嗎,爲什麼還會這樣呢?”
葉子苓腳步滯了滯,這才坐到了傅仙瑤牀邊,用帕子溫柔的拭去了她的眼淚,輕嘆出聲道,“我也沒想到穆顏姝那個小賤人的醫術會那般了得,是娘疏忽了,你怪娘也是應該。”
傅仙瑤聞言,心下一個激靈,她很清楚,到了今時今日,她能指望的,只有葉子苓,傅仙瑤趕忙搖了搖頭,拉住了葉子苓的玉手,“不!我沒有怪娘,我……我也是擔心,看今日父親的意思,是要徹查此事了,父親對大長老恐怕已經生出懷疑了!”
葉子苓脣角沁出了一抹若有似無的冷笑,眼底的狠辣破水而出,“不光是大長老,他早就懷疑了,所以,明日的事,勢在必行!”
許是前面失敗了太多次,傅仙瑤不禁心有餘悸道,“娘,明日……不會再出現什麼意外了吧?”
葉子苓倒也不以爲意,安撫的理了理傅仙瑤的鬢髮,“放心,娘都安排好了,只要拿下了戰王,一切都不是問題。”
想到凌四爺今日對穆顏姝的種種舉動,傅仙瑤妒恨之餘,不禁心頭火熱,她生生按捺住了,面露不忍道,“那爹那裡……”
“你的幸福更要緊。”葉子苓拍了拍傅仙瑤的手背,眸光轉向了窗外,“畢竟,我跟你爹已經回不去了……”
今夜,除了穆顏姝和凌四爺,對神醫谷大部分人來說,註定是個無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