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四可沒有讓燕姝出醜的意思,他就是想讓他轉移下注意力,省的總盯着自己面前的碟啊碗的,要是燕姝不會唱,他就主動給他個臺階下,順便把人叫到自己跟前來。
其實,不光凌四如此想,聽到這位爺親自點名,陶然和蔣元晟亦是看向燕姝,目露猶疑:燕大夫性子清冷冷的,又專注醫道,怎麼看都不像是會唱歌的樣子吧。
相反地,處於衆人目光中心的燕姝,卻是淡定的很。
她站起身來,脣瓣輕啓,吐出了一個字,“好。”
凌四脣角微頓,隨即極有興致的上揚,雙目烈日灼灼,“燕大夫請。”
燕姝舉了舉手中的海碗,白色的袖口當風而動,似落霞峰飄散的白雲,“謹以此歌,獻給那些不能與我等一同歸家的英魂。”
語畢,她將碗中水一飲而盡,幽幽啓脣。
“黑色的夜它催開紅色的花
幽幽冥火這條路遠到天涯
銅鈴幾聲跟着我別害怕
從北到南由東向西去歸家
荒野的風它吹開塵和沙
念一個咒聽身後無聲回答
黑袍之下蜿蜒符上硃砂
斷髮作筆心頭刺血來描畫
曾有多少春風畫卷留住盛世花
記得年年今日煙火滿京華……”
從燕姝唱第一句開始,整個軍營就驀地安靜了幾分,隨即越來越靜,直到她的歌聲成爲整片空地上唯一的旋律。
那是衆人從未聽到過的歌謠,神秘悠揚,空靈聖潔,明明是送魂之歌,卻沒有太多的悲壯沉痛,只有淡淡的哀傷,讓人心尖發澀,還不等這股酸澀瀰漫開來,又奇異的被安撫了,讓人只餘寬慰,只覺心神陶醉。
凌四看着那個在月光下放歌的身影,挺拔如翠竹,白衣勝初雪,月華朦朧了她的周身,夜風蕩起她的長袖,那個少年彷彿站在流雲之上,伴隨着浩渺長歌,遺世獨立。
他心跳驀地加快了幾分,只覺遠處的少年竟是難以形容的好看……
等等!
凌四揉了揉眼珠子,他居然覺得那個滿臉青黑的小子好看?!
不過,看着周圍人如癡如醉的模樣,凌四立馬釋然了,沒見這些人一個個都被震住了嗎!
瞧瞧蔣元晟,眼珠子都不會轉了,還有那個陶然,手上的水灑了都不知道,就這些人這點子出息,哪兒比得上爺啊,穩得很!
凌四內心吐槽之下,反而忽略了那一時三刻加速的心跳,更沒有意識到,他此刻的雙眸烈日燦燦,熱烈的像是要冒出火來,熊熊燃燒。
燕姝這首歌一共兩段,就在她唱到第二段的時候,一個婉轉高華的笛聲悠悠傳來!
衆人一驚,循聲望去,就見妘泆泊一身煙紫色披風,手執紫羅蘭色翡翠笛子,身後跟着妘冬妘夏二人,吹奏間,踏星逐月而來。
妘泆泊的笛聲跟燕姝的歌聲相和,竟是分毫不差,每一個旋律,每一個音節,都絲絲入扣,顯然,這位妘王世子早就來了,並且完完整整的聽完了前半段。
有了妘泆泊的加入,歌謠有了配樂,就像是鮮花有了土壤,更加鮮活飽滿,動人心扉。
“九龍永鎮火和血築成塔
高臺月下送魂歌唱到沙啞
你的眼睛面具下不說話
只是爲我銘心刻骨照年華……”
這時,一股幽深雄渾的聲音陡然響起,強勢插入了燕姝的歌聲和妘泆泊的笛聲中間,衆人再驚,轉頭一看,一個個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
凌將軍居然手裡拿着一隻通體透黑的古壎,正在吹奏,真是萬萬沒想到啊,這位懟天懟地懟空氣的大魔王,除了唱歌,居然還有隱藏技能呢!
妘泆泊亦是有些微微的訝異,他倒不知凌四還會吹壎,轉念想想,這人一向出人意表,會吹壎,似乎也沒什麼了不得的。
倒是燕姝,面癱依舊,她只是沒想到凌四會下場爲她助興而已。
不光燕姝沒想到,凌四自己也沒想到,當他聽到那句‘你的眼睛面具下不說話,只是爲我銘心刻骨照年華’時,只覺胸中炙熱難耐,莫名就掏出壎,吹上了,這事兒搞的,連他自己都有點懵逼的說!
有了凌四的加入,這首歌謠更添蒼涼幽深,整首歌謠愈發層次分明,韻味十足,衆人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人間曾一顧摧城再顧摧萬甲
不見日月凌空青絲盡白髮
河山搖落陰陽兩錯咫尺已天涯
九重宮闕傾頹星墜那一剎”
一曲終了,衆人久久不曾回神,月光下,那三人雖未站在一處,卻奇異的連成了一幅盛景,似天光初綻,日月同輝,讓人移不開視線,只想將這一幕深深的鐫刻於腦海,永生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