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潼陽關外的山路上,一隊車馬正在不緊不慢的行進。
這隊人馬並不多,除了兩輛馬車,前前後後,不過二十來名騎馬的護衛。
跟商隊的人頭差不多,可比起裝備,那簡直就是天上地下,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且不說這隊人馬中的馬匹,清一色全都是草原寶馬汗血駒,單單是那兩輛馬車上的緞面兒,都是極品的素紅羅,素紅羅乃是僅次於華光蜀錦和雪緞兒的綢緞,以素白和豔紅兩色最爲出彩,所以被稱爲素紅羅。
這兩頂轎子,便是用月白色的素紅羅所制,爲首的轎簾外,還加了月光紗,轎頂用金線縫了胭脂色的翡翠珠子,最中央嵌了一顆碩大的東珠,拋開轎子,隨侍左右的侍衛也都是一身錦繡綾羅,當真是奢華到了極點。
這等排場,連皇子王孫恐怕都是拍馬難及,不難想象,轎中人的身份,是何等的尊貴。
此刻,爲首的轎子中,一名女子倚在近似軟塌的繡座上,她穿着一身百褶煙羅裙,緞面兒是硃紅色的華光蜀錦,一張芙蓉玉面,肌膚吹彈可破,她的五官分開來看,算的上漂亮,可並不十分出彩,但組合在一起,就多了一種難言的明媚嬌豔,彷彿被滋養到了極致的月季花,攜着陽光雨露,倒是比國色天香的牡丹,還要耀眼幾分了。
此刻,這名女子正在看着一本泛黃的醫書,一看便知是難得的古籍,女子的另一隻手,則是被一名容色清秀的綠衣女子的握在手中,用羊脂白玉的玉石滾輪輕柔的進行按摩。
單看兩人此刻的動作位置,也能看得出來,這是一主一僕了。
果然,那名綠衣女子一邊用玉石滾輪按摩,一邊巧笑道,“大小姐,這金帳汗國的三王子對您可真是上心,還特地找了醫道古籍過來,也不知道這古籍是什麼時候的?”
她口中的古籍,指的便是紅衣女子手上的那一本了。
紅衣女子不以爲意的合上醫書,聲音如絲竹之音,嬌媚入骨,“二百年前的,應該是一位名醫留下來的,雖然比不得神醫谷的藏書,可總算能打發時間,聊勝於無吧。”
沒錯,這名女子正是神醫谷唯一的大小姐,傅長風和葉子苓的獨女,傅仙瑤!
至於那名綠衣女子,則是傅仙瑤身邊的另一名貼身婢女,名爲月香。
“能讓大小姐打發時間,可真是這本書的榮幸了。”月香似是想到了什麼,狀似打趣道,“還有那三王子,得知您離開,還不知道要怎麼心傷呢!”
傅仙瑤眼底浮現了幾絲不屑,傲然冷哼道,“若不是要借他之手,挑起潼陽關之戰,憑他區區一個蠻夷王子,還沒資格讓我理會。”
月香當即點了點頭,情真意切道,“大小姐說的是,大小姐就是天上的仙人,那等繁體俗胎,自是配不上大小姐的。”
傅仙瑤顯然對月香的話,很是受用,脣角帶出了一抹嬌豔的笑意,“就你嘴甜。”
“謝大小姐誇讚,奴婢貌醜,若嘴上再沒幾分本事,哪兒還配伺候大小姐呢。”月香顯然深諳取悅傅仙瑤之道,說出來的話,讓傅仙瑤心情很是舒暢。
就在她準備出聲的當口,便聽山道下方的土路上,一片馬蹄聲漸行漸近。
開始還沒什麼,隨着時間的推移,那馬蹄聲宛若激越的戰鼓,又似炸響的天雷,滾滾漸進,連綿不絕。
哪怕傅仙瑤眼高於頂,也不禁被撼動了神經,不自覺掀開轎簾,朝着前方望去。
就見土路盡頭,一隊人馬,宛若山洪海嘯,朝着潼陽關疾馳而來。
傅仙瑤眸光微震,“是什麼人,好大的聲勢?”
月香顯然不是吃白飯的,思慮間,稍顯慎重的開口道,“算算時日,這應該是……戰王殿下的人馬。”
“戰王?”傅仙瑤眯了眯嬌媚的眼眸,脣角劃過了一抹嘲諷,“就是那個孽種的夫君?”
月香點了點頭,“正是。”
此刻,這隊人馬已然是到了近處,畫面也變得清晰起來,傅仙瑤定睛看去,瞳孔驟然緊縮!
那隊人馬,也不過數千人,疾馳而來,卻是宛若百萬雄師過境,尤其是爲首一人,身披金烏色的戰甲,一頭墨發被一根血玉簪別在腦後,一張絕世容顏,若驕陽獨照,眼角血龍盤飛,霸氣凌然,一人一馬,呼嘯前行之間,彷彿要踏破雲霄,令衆生俯首,直上九重天!
說來,傅仙瑤早就聽過凌四爺的大名。
畢竟這位爺兇名赫赫,跟穆顏姝走的頗近,後來甚至娶了穆顏姝,傅仙瑤對凌四,自是做過一些調查。
在她看來,這人就是一個有些謀略的莽夫。
直到今日看到本人,她才知道,原來世上居然有這般氣勢,這般相貌的男子!
傅仙瑤整個人宛若過電一般,不受控制的呆住了,直直的望着凌四所在的方向。
以凌四爺超人的五感,很快察覺到了傅仙瑤的窺視,眼底的殺機驟然勃發,朝着傅仙瑤席捲而來。
傅仙瑤心下一驚,本能的放下了窗簾。
守在一旁的月香,並沒有接觸到凌四爺的眼神,自是不明所以,“大小姐,您怎麼了?”
傅仙瑤壓下心頭的悸動,深吸了一口氣,下巴微擡道,“沒什麼,只是有些可惜。”
月香不解道,“可惜?”
傅仙瑤輕嘆一聲,“聽說他不過一介江湖女子所生,如此男子,居然有一個那般低賤的出身,難道還不可惜嗎?”
她是真的有些惋惜。
傅仙瑤還是第一次碰到讓她震撼悸動的男子,可惜,他只是一個沒什麼實權,反而被國君忌憚的皇子,這樣的人自然是配不上她的。
月香對此,自是垂首附和,“大小姐說的是。”
傅仙瑤並沒有理會月香的反應,似是想到了什麼,下意識的撫了撫左胸的位置,眼底劃過了一抹恨意,“倒是穆顏姝,運氣好得很,一出生便有一副健康的身體,現在又嫁給了這樣一個男子。”
這個凌四的確配不上她,可也不該便宜了那個孽種!
思及此,傅仙瑤嬌嬈的勾了勾脣角,說出來的話,卻像是催了毒汁,“待盛京城那邊完事之後,我要親自處置穆顏姝,不若就將她做成藥人,你覺的如何?”
聽到藥人二字,月香本能的顫了顫,趕忙揚起笑臉道,“大小姐的決定,自然是極好的。”
傅仙瑤滯塞的心氣兒,這才舒爽了幾分,再次撩開簾子,就見那片鋼鐵洪流已然是走遠了。
傅仙瑤又看了片刻,直到再也聽不到馬蹄聲,這才放了簾子,開口吩咐道,“加快些速度,盛京城那邊的大戲,就要開場了。”
“是。”
隨着蔣山被囚,鄭遠橋上位,盛京城的局勢愈發緊張了幾分。
這兩日,有不少官員進宮求見,有些人是替蔣山求情,希望承帝徹查此事,還有些人是落井下石,甚至藉機彈劾大將軍府,朝堂百態,被演繹得淋漓盡致。
除了這些主動求見的,承帝也在頻繁的傳喚官員,其中穆士鴻,穆冠卿父子倆,成了議政殿的常客。
終於,又過了兩日,承帝的旨意出來了。
因爲蔣依依一案,不但涉及毒害靜貴妃一事,她與家人往來的書信中,飽含了諸多不滿,甚至有蠱惑蔣山謀反之意,再加上被失了巫蠱之術的布偶,涉及承帝安危,這些已經不單單是後宮之事,而是前朝之事了!
所以,承帝特別下旨,將會在議政殿親審此案,皇后和衆皇子一同聽審,大理寺衆人從旁輔助,左右相等衆官員在位監督,共同審理此案。
此旨一出,衆人皆是譁然!
他們知道承帝對此案的重視,但也沒想到,他會弄這麼一出。
這手筆,未免也太大了吧!
就在承帝下旨的第二日,穆顏姝入宮了。
靜貴妃的腿兩天便要換一次藥,今日亦是請平安脈的日子,所以,靜貴妃的貼身嬤嬤一早便到了戰王府上,親自將人接去了皇宮。
可能是之前穆顏姝治好了靜貴妃的傷勢,那名嬤嬤對穆顏姝極爲客氣。
二人入了寢宮,就見一名伶俐的宮人迎了上來,先是朝着穆顏姝和那名嬤嬤行了一禮,這才恭恭敬敬的笑道,“娘娘剛起,說戰王妃若是來了,不必等着了,讓嬤嬤直接將人帶進去呢。”
“我知道了。”
那名嬤嬤揮手打發了宮人,便轉身朝着穆顏姝笑道,“我們家主子這前兩日腿疼的厲害,今日纔好轉一些,之前夜裡睡得不安穩,這兩日白天自然貪睡了一些。”
穆顏姝點了點頭,“妾身明白。”
“既然主子說不用等着了,王妃這就進去吧。”那名嬤嬤側身拉開了房門,“戰王妃請。”
穆顏姝登時擡腳步入寢宮。
因爲靜貴妃剛剛起身,外間倒是沒什麼人,四名宮人全在裡面,爲靜貴得淨面梳洗。
隔着屏風,穆顏姝便看到兩名宮女站在牀邊,一人彎腰端盆,一人正在擰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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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經歷過太多的風浪,這一刻,穆顏姝本能覺得有些不對,不由打開了天眼。
下一秒,她繞過屏風的腳步驟然一頓,當即便要轉身。
屏風後面的‘靜貴妃’顯然一直在關注穆顏姝的動靜,眼見她轉身欲走,牀榻上的‘靜貴妃’登時厲聲道,“她發現了,動手!”
剎那,那四名宮女,包括‘靜貴妃’在內,同時朝着穆顏姝甩出了大片的暗器,瞬間封鎖了各個死角。
穆顏姝則是更加果決,第一時間推倒了屏風,並且將隨她進來的嬤嬤擋在了身前。
伴隨着那名嬤嬤的慘叫,房間的門,已然是嚴絲合縫的被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