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喬叔你,不知道成親當日,願不願意,代替穆士鴻的位置?”
聽到最後一句,喬景生驀然擡眸,眸光大亮,呼吸都稍顯急促的幾分,“顏丫頭,你說真的?”
穆顏姝認真反問,“我什麼時候說過假話。”
喬景生連手上的翡翠核桃都扔下了,身體前傾道,“那穆士鴻呢,整個盛京城的人都知道他是你的父親,我如何代替穆士鴻的位置呢?”
穆顏姝脣角劃過了一閃而逝的笑意,“只要你想,一切都不是問題。”
喬景生忍不住拍了下桌面,“那我當然想了!這種好事兒,我求之不得!”
穆顏姝點了點頭,“只要喬叔願意就好,到時候,我自然會將一切爲喬叔打點妥當,喬叔順勢而爲即可。”
喬景生對穆顏姝的話自是沒有任何懷疑,心中竟是罕有的激盪,這種感覺自從他當上千金堂的堂主之後,就再沒有過了。
似是想到了什麼,喬景生難掩興奮道,“這麼想想,到時候你們兩個應該會給我鞠躬行禮,對吧?”
穆顏姝肯定道,“是。”
喬景生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脣角自動自發的上揚道,“你喬叔我都有點迫不及待了。”
穆顏姝不緊不慢道,“在您迫不及待之前,也應該有所表示吧。”
“不用你這丫頭提醒,喬叔早給你準備好了。”喬景生直接從桌面下方的木質抽屜裡,拿出了一張硃紅色的禮單,推送到了穆顏姝的跟前,“看看,這些都是喬叔給你準備的,還滿意嗎?”
穆顏姝將禮單盡收眼底,不由心下一暖。
看的出來,喬景生對她當真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這份禮單用的穿的應有盡有,全都是價值連城的珍寶,除此之外,還有實打實的銀錢,足足五萬兩黃金,哪怕比對着承帝賞賜的聘禮,也能企及個五六分了。
穆顏姝滿意的點了點頭,直來直往道,“如果可以的話,喬叔先把這些東西給我吧,我的嫁妝還缺了一些。”
這些東西本來就是給穆顏姝準備的,早給晚給,對喬景生來說都一樣,他只是心有不解,微微蹙眉道,“還缺一些?那位承帝陛下,不是按照太子妃的規制,給你準備嫁妝了嗎?”
穆顏姝認認真真道,“阿霄爲我付出良多,準備了豐厚的聘禮,我自然也不能虧待了他。”
聽到這話,喬景生嘴角抽了抽,本能的生出了一種不爽,“你倒是心疼他。”
瞧瞧,這還沒成親呢,就胳膊肘往外拐了,女大不中留啊!
胸中滯塞之下,喬景生先前的好心情不翼而飛,對戰王一直以來積聚的好感,也瞬間跌破了負值。
他甚至暗搓搓的琢磨着,成親當日,他要不要利用地位之便,對戰王好生刁難一番呢。
穆顏姝自是不知道喬景生此刻心裡的陰暗,跟喬景生說完了正事兒,便離開了富貴堂。
離開之後,穆顏姝直奔懷安醫館。
原因無他,先前妘泆泊爲了尋一個見穆顏姝的藉口,擅自停藥,後來心痛之下,鬱火攻心,病情加重,穆顏姝便給他改了用藥,需調理好了之後,才能繼續之前的鍼灸藥浴之法。
現在,藥已經吃的差不多了,那日常月娥退還藥材失敗之後,穆顏姝便差人給妘王府傳了口信,讓妘泆泊千秋宴之後,過來醫館複診。
果然,穆顏姝到的時候,妘泆泊已經等在包間裡了。
今日的妘泆泊穿了一身煙紫色的雪緞兒長袍,其上印着若隱若現的翠竹暗紋兒,整個素雅的房間,因了他的存在,似乎都變得華貴明亮了幾分,似月華皎皎,清輝落落。
眼見穆顏姝進門,妘泆泊登時脣角上揚,站起身來,“懷安,你來了。”
“這話該我說纔對。”穆顏姝乾淨利落的坐到了妘泆泊的對面,溫聲道,“妘世子覺得最近身體如何?”
妘泆泊悠然落座,實話實說道,“用過你給我開的藥,好多了。”
穆顏姝點了點頭,“我探個脈。”
妘泆泊依言將修長如玉的大掌伸了過去,順勢笑道,“昨日變故太多,都沒來得及跟你說上一句話,我還以爲,你今天進來的第一句話,便要提那些藥材了呢。”
“那些藥材太過珍貴,我的確要還,不過不是現在。”穆顏姝將水蔥般剔透玲瓏的玉指搭在妘泆泊的手腕,片刻之後,便得出了結論,“你的脈象已經恢復了,可以繼續施針藥浴了。”
妘泆泊聞言,眼底倒是生出了些許遲疑,“最近我身體剛剛恢復,還有些虛弱,不若緩上一緩。”
“只剩下最後一次施針了,早早施針完成,先前的積累才能融會貫通,此事拖不得,也不能拖。”穆顏姝回的斬釘截鐵,頗爲鄭重道,“最重要的是,我想到了一個法子。”
妘泆泊若有所感,“什麼法子?”
穆顏姝認認真真道,“根治你病情的法子。”
妘泆泊瞳孔皺縮,眉心微蹙道,“你說根治的意思是……”
穆顏姝一字一句道,“完全治癒,不再復發,不留後患。”
妘泆泊何等人物,聽到這話,驀然意識到了什麼,“莫非……跟那些藥材有關?”
穆顏姝點了點頭,實話實說道,“算是吧,我看見那些藥材,尤其是那株上千年份的玉雪靈芝,纔想到了這個法子。”
妘泆泊眉頭愈發擰緊了幾分,手上極品紫眼睛早已停止了轉動,身體前傾道,“你有把握嗎?”
穆顏姝朱脣輕啓,答得乾脆而又篤定,“百分之九十。”
妘泆泊聞言,只覺心臟驟然揪緊,好一會兒,才輕嘆出聲。
“我這一生做事從不後悔,可對你,我後悔的事不止一件,現在又添了一件。”他搖了搖頭,眼底沒有一絲一毫的喜色,反而滿是複雜,“早知今日,我絕對不會送出那些藥材。”
沒錯!
他剛剛心臟揪緊,並不是因爲興奮,不是因爲喜悅,而是緊張,甚至是不安!
於妘泆泊來說,醫生和病人,是他跟穆顏姝之間,一種獨有的,專屬的羈絆。
就因爲這樣,他才遲遲沒跟穆顏姝見面,因爲他只剩下最後一次施針了,他不願這麼快結束。
只是,他沒想到,現在穆顏姝居然說,可以根治他!
若是放在半年之前,他可能是開懷的,激盪的,可是現在,他竟是沒有一分喜悅,他並不想結束這份羈絆,哪怕是用自己的健康和生命爲代價。
感受到妘泆泊眼底的複雜和深情,穆顏姝不躲不閃,直視他的眼眸,一字一句的認真道,“就算是沒有那些藥材,我也會竭盡全力治好你,不光因爲你是我的病人,還因爲你是我的朋友,我的病人有很多,朋友卻只有幾個。”
於她而言,朋友比病人更加珍貴。
妘泆泊完全不需要捨本逐末,因爲他是她的朋友。
妘泆泊自是聽懂了她的意思,他又何嘗不知道這一點呢,他只不過想抓住所有與她有關的聯繫罷了,他不過是想借着每次看病,見到她,多看她幾眼罷了。
可她身爲朋友和醫生的一片好意,他能夠拒絕嗎?
自然是不能的。
妘泆泊投降般的擡了擡手,眼底藏滿了寵溺和溫柔。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自當從命。”妘泆泊萬分配合道,“要我怎麼做?”
穆顏姝脣角放緩了幾分,“什麼都不需要做,等着便是,到時候,我讓人捎口信過去。”
妘泆泊點了點頭,“好,我都聽你的。”
既然確定了治療方案,穆顏姝這次並沒有給妘泆泊施針,而是將大概時間定在了三天之後。
這次治療,是一次全新的嘗試,她自是要好好準備一番。
與此同時,皇宮正中心的議政殿內。
承帝的龍案上,擺了三張燙金滾玉的禮單和兩封書信,看着禮單上流水般的珍寶,承帝的眉心越蹙越緊,最後狠狠的將禮單甩到了桌面上,其中一張禮單由於慣性,甚至甩了出去,直接砸到了奉茶上來的文德禮面前。
“荒唐!”
文德禮登時端着茶杯跪倒在地,“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
承帝看着文德禮謙卑的姿態,這才怒火稍霽,擡手道,“不關你的事兒,起來吧。”
“是。”文德禮將禮單撿起,雙手俸給了承帝,隨後,將茶盞奉上,“皇上喝口茶,消消氣兒吧。”
承帝接過茶杯,眸光卻是不離那三份禮單。
“老四成個親而已,其他三國居然送了這麼多珍寶,尤其是東吳和南元,居然寫信過來,申請軍隊入境,說是要護送賀禮,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冷笑出聲,放下茶杯,將東吳和南元的請柬遞給了過去,“文德禮,你看看這兩份禮單。”
文德禮一驚,誠惶誠恐的躬身道,“哎呦,老奴不敢!”
承帝沉聲道,“這是朕讓你看的,你看便是。”
“老奴……遵命。”文德禮小心翼翼的接過禮單,定睛看去,眸光忍不住越睜越大。
將文德禮的反應盡收眼底,承帝敲擊着桌面道,“看出什麼沒有啊?”
文德禮壓下心驚,稍顯斟酌道,“回皇上,這禮單……着實豐厚啊。”
承帝眼底滿是陰翳,似感似嘆道,“是啊,太豐厚了,就連朕的萬壽節,都不曾收到這等豐厚的禮單,看來老四在這九州四國的聲望,遠在朕之上啊。”
文德禮心下一顫,不由躬身道,“戰王殿下驍勇善戰,其他四國自是忌憚不已,想要除之而後快,若是送些珍寶,便能達到目的,想來他們是絕不會吝嗇的。”
承帝聞言,眼珠子眯了眯,其間隱有寒芒,“文德禮,沒想到你對這軍國大事,瞭解的倒是不少啊。”
文德禮一驚,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回的太過急切,說的太過露骨,有指責君臣離心,承帝小肚雞腸之嫌,他登時面露驚恐,跪倒在地。
“奴才失言,奴才不是有心的,奴才知罪,還望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文德禮一邊說着一邊抽自己的嘴巴。
每一下都用心全身的力氣,不過三五巴掌,脣角已然是見了血跡。
眼見文德禮的臉快速腫脹起來,承帝胸中的怒火不禁消散了幾分,待文德禮脣角的鮮血滴落在衣衫之上,這纔開口道,“行了,有些話只能說一遍,若是再犯,就沒有開口的機會了,明白了嗎?”
文德禮登時以頭搶地,“奴才明白,謝皇上開恩,謝皇上開恩!”
承帝將禮單丟在一邊,起身道,“朕去看看靜貴妃。”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