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今日乃是春獵盛典,小九雖然不及衆位皇兄騎射出衆,卻也想要下場表現一番,望搏父皇一笑。”
“看來朕的小九是巾幗不讓鬚眉啊。”承帝登時開懷大笑,指了指騎射場道,“好,你就下場表現一番,讓朕好好瞧瞧。”
“是。”
凌寶姝喜笑顏開的抱拳應聲,只是,還不等她挪動腳步,三公主凌瑾瑜便笑着開了口,“九妹真是有心,女兒自愧不如,幸得九妹提醒,不若我們姐妹一道兒下場,也跟兄長們一樣,切磋一番,想來父皇也能看的熱鬧一些。”
她話說的漂亮,承帝自是聽得舒心,不由點了點頭,“這個提議不錯,小九,你覺得呢?”
凌寶姝之所以會出聲,就是因爲珍妃剛剛復寵,地位不慎穩固,她作爲白曉珍的女兒,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自然要用盡渾身解數,討得承帝的歡心。
這種時候,一個人獨佔風頭,無疑比衆人分寵要好得多。
可承帝都點頭了,她除了答應,還能說什麼。
凌寶姝心下對凌瑾瑜十分不滿,面上卻是笑的天真嬌憨,“小九當然沒意見了,只要能搏父皇一笑,怎麼都好。”
承帝滿意的點了點頭,“好,紫蘭,玉函,你們兩人也下場吧。”
畢竟都是他的女兒,如此場合,他自然不能有所偏頗。
凌紫蘭和凌玉函皆是起身領命,“是。”
這時,坐在臺下的白豔雪突然站起身來,行了一禮,“皇上,臣女也想同衆位公主一起,下場表現一番。”
承帝狀似恍然的笑了笑,“朕倒忘了,豔雪的騎射似乎是好的很啊,好,那你就一道下場吧。”
“多謝皇上。”白豔雪脣角微勾,恭恭敬敬的行禮謝恩,卻沒有立時起身,“臣女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白豔雪跟承帝也算是沾親帶故,再加上如今這種場合,承帝自然不會回絕,頗爲寬和的擡了擡手,“你說。”
白豔雪聞言,心下一喜,不由看向了穆顏姝所在的方向,“懷安郡主曾經幾次隨軍出征,想來騎射應該是極好的,遠超我等,臣女希望懷安郡主也能展露一番,給我等開開眼界。”
說來,白豔雪上次在穆顏姝手中吃癟之後,雖然對穆顏姝心生恨意,十分不爽,可這些日子,長樂侯府風雨飄搖,她站出來,意在爲了給長樂侯府壯大聲勢,贏得聖心。
照理說,這種時候,她是不該節外生枝的。
白豔雪本來也沒有這個打算。
只能說計劃趕不上變化。
先前,白豔雪看到凌四爺碾壓衆人的身姿,終是察覺到自己動了心。
可四皇子看似風光無限,身後卻沒有母族的力量支持,手中的兵權又悉數交出了,除了戰王的名頭和一時無兩的盛寵,他什麼都沒有。
白豔雪自及笄之年開始,便精挑細選,遲遲未嫁,心中自是意在鳳位。
凌四跟她的打算,顯然背道而馳,這讓白豔雪不由心生糾結,甚至想壓下那份悸動。
只不過,她還沒來得及付諸行動,便發現了凌四似乎在看穆顏姝。
雖然距離較遠,她也不甚確定,可身爲女子的直覺告訴她,那兩個人分明在遙遙相望!
若是穆顏姝仍舊頂着一張醜臉,白豔雪還能安慰自己說,凌四爺不過是因着救命之恩,纔對其格外相熟,刮目相看,可現在,她卻沒辦法自欺欺人了。
戰王殿下對穆顏姝分明不一般!
這讓白豔雪不由妒火中燒,新仇舊恨之下,纔有了眼前的這出。
隨着她話音落下,三公主凌瑾瑜也笑着開了口,“聽豔雪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父皇當日可還盛讚懷安郡主乃是巾幗英雄,我等若能與懷安郡主一較高下,想必也能受益匪淺。”
三公主說完這話,眼角的餘光,不由看向了妘泆泊的方向,就見妘泆泊似是毫不在意,轉動着手上的佛珠,不時跟太子凌雲禮說上兩句話。
凌瑾瑜見此,不由稍稍心安。
嚴格算下來,她跟白豔雪的心情,可謂是半斤八兩。
她愛慕了妘泆泊整整十年,確切的說,從妘泆泊十年前入京開始,她便一見鍾情的陷入了癡戀。
她瞭解他。
他鮮少與人爭鋒,或者說,沒興趣去做與人爭鋒的無聊之事,不管是富貴堂的一擲千金也好,還是如今的主動下場也罷,都有違他的行事作風。
凌瑾瑜總是隱隱覺得,這一切跟穆顏姝有關。
不過看着妘泆泊此刻的反應,她倒是心安了幾分。
殊不知,妘泆泊不是不在意,而是沒必要在意,不光是他,穆冠卿,裴雪燼,乃是凌四爺都好,都沒人將這種比試放在心上。
顯而易見的結果,有什麼好擔心的。
他們只需要爲最後的結果鼓掌歡呼就好。
承帝倒是沒想到白豔雪會提出這麼一個要求,加之凌瑾瑜的勸導,他不由點了點頭,饒有興致的笑道,“朕倒忘了,懷安郡主也算是上過戰場的,懷安啊,不知道你意下如何呢?”
穆顏姝不疾不徐的起身,認認真真道,“既然能讓衆位公主受益,也能讓大傢伙長長見識,臣女自然當仁不讓。”
承帝:“……”
凌瑾瑜:“……”
白豔雪:“……”
這話說的,怎麼就這麼不對味兒呢!
眼見承帝似是怔了一怔,珍妃登時抓住機會,似笑非笑道,“懷安郡主還真是自信啊。”
穆顏姝面無表情,“臣女的確相信自己,自信是一種美德。”
珍妃:“……”
這話讓她怎麼接?
難道說自信不是一種美德,相信自己不對嗎,這話真心沒毛病啊。
問題是,這跟美德有毛線的關係嗎?!
眼見珍妃被穆顏姝天馬行空的語言所擊潰,皇后不由輕笑出聲,“這位懷安郡主果然像皇上說的一般有趣,既然如此,本宮倒是覺得不妨更熱鬧一點,在場衆位千金貴女,只要是想要下場比試的,儘管站起來,皇上以爲呢?”
承帝這纔回過神來,輕咳一聲道,“嗯,皇后這個提議甚好。”
有了皇后這話,又有四名千金起了身,其中就包括紀渺渺和裴月英。
如此算下來,這場比試倒是跟先前那一場人頭差不多,也是十來人。
不得不說,女子這邊因着是第一回比試,也沒什麼潛在的順序可言,凌瑾瑜四人作爲公主,在凌寶姝的提議下,作爲最後的壓軸出場。
凌寶姝自詡騎射不錯,只要不跟白豔雪碰到一處,自然能贏得承帝的青眼。
至於剩下的幾人,也是各人有各人的心思。
紀渺渺想要在白豔雪之前上場,可也不願第一個表現,畢竟,這第一個上場,進入狀態總會慢些,難免影響發揮。
白豔雪就更不想第一個上場了,畢竟,只有前面有了陪襯,她才能好好的表現一番,沒有葉兒綠,哪襯花兒紅呢。
至於裴月英現在也長了心眼了,反正她威遠侯府嫡女的身份擺在那兒,別人不開口,她也不開口,總不會有人逼迫她的,至於剩下的那兩名千金,頭腦一熱,想要出風頭,就站出來了。
可現在萬衆矚目,也是怯場的很,很想緩緩,着實不想第一個上場。
眼見這些人如此膩歪,穆顏姝登時沒了耐心,她桌上還有一隻羊腿沒啃呢!
穆顏姝直接上前一步,乾淨利落道,“我第一個。”
衆人聞言,登時住了口,隨即稍顯瞭然。
在白豔雪和凌寶姝等人看來,穆顏姝雖然是在潼陽關回來的,也跟着去了湘南戰場,可她只是一個軍醫,根本沒上過戰場,騎射之術自然高不到哪裡去,甚至十分拙劣。
也難怪她們會如此考量。
穆顏姝自幼體弱,人所共知,她在穀道鎮那種小莊子上,別說沒那個條件學習騎射,就是有,她將心思全都放在了醫術之上,能夠有所建樹,已經很不容易了,難道還能有時間,精通其他不成!
穆顏姝之所以選擇現在這個時機站出來,恐怕也是知道自己技不如人,想要第一個出場,哪怕到時候真的表現難看,也能拿出些理由。
白豔雪等人自覺窺得了真相,倒也樂見其成。
畢竟,她們促成穆顏姝下場,就是想落她的顏面,第一個上場固然能尋些理由,可也足夠讓人印象深刻了。
幾人交換了一下眼神,白豔雪當即上前一步,高傲的冷哼一聲,擡高了下巴,“既然懷安郡主如此想要出風頭,那便隨你好了。”
穆顏姝眸光無波無瀾,穩穩當當的擡腳,“你就算想出風頭,恐怕也沒機會了。”
眼見穆顏姝與自己擦肩而過,白豔雪本能生出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容不得她有所反應,穆顏姝已然是入了場,隨手接過了太監備好的箭筒和長弓。
席面兒上。
衆人眼見穆顏姝居然第一個上了場,自是反應各異。
凌四登時樂了,一口燦燦白牙亮的晃眼,滿是幸災樂禍的味道。
妘泆泊和穆冠卿雖然因爲距離的緣故,不知道場中的那些人是如何協商的,可現在從結果看來,她們無疑做出了最愚蠢的決定。
至於裴雪燼,在心裡默默給自家妹子點了根蠟。
當然,大部分人還是驚疑多一些。
只不過,他們的驚疑並沒有持續多久,便被由衷的驚豔所取代了。
場中,穆顏姝單手一轉,也不知道怎麼做的,箭筒和長弓,便被她別到了身上,緊接着,她翻身上馬,輕盈利落,一身翠色,宛若寒竹搖曳,卻筆直衝霄!
衆人還未從她的一身風骨中回神,就見她已然是打馬而出了。
剎那,風雲雷動!
轉眼,穆顏姝已然是逼近了第一面箭靶。
電光火石之間,她雙臂舒展,搭弓射箭,整個人明明纖細到了極點,彷彿一折就斷,卻莫名給人一種頂天立地,雷霆萬鈞之感。
“嗖!”
伴隨着第一隻利箭飛出,正中靶心,穆顏姝的動作便若行雲流水,再無斷絕。
“嗖嗖嗖……!”
一箭連着一箭,直到射出最後一箭,穆顏姝將長弓翻轉間,背在身上,她都沒看第十箭的結果,便跨過了既定的黃線,整個人這才拉着繮繩,站定回身,衣袂翻飛間,她整個人像是籠罩在了光暈之中,那是一種鋒銳至極的美麗,摧枯拉朽,令人窒息!
衆人不由爲這樣的畫面所深深震撼,但是,更加令人震撼的,還是穆顏姝的箭術。
她居然完成了十連射!
甚至次次正中紅心,雖然力道有所不足,可對於女子來說,這完全不是缺點好嗎!
極度震撼之下,整個會場都出現了片刻的寧靜。
直到一個狂野無比的聲音轟然炸響,“好!”
此刻,凌四爺已然是站起身來,鼓掌大笑。
對此,衆人倒是沒有什麼太多的想法,這位爺是武夫,武夫看到如此驚豔的十連射,難免熱血沸騰,各種認同,沒見將軍府那堆人,全都起來了嗎。
在一衆武將的烘托下,妘泆泊,穆冠卿和裴雪燼以及衆皇子的起身,倒顯得不那麼惹眼了。
承帝也沒想到穆顏姝能有如此精湛的騎射功夫,因爲事先調查清楚了這些年她的過往,承帝倒沒有生出什麼懷疑,只當她乃是天縱之才,在軍營裡許是花費了一番功夫磨鍊騎射,於他來說,穆顏姝擁有自保的能力,自然是好的,這麼重要的一顆棋子,如果發生什麼意外,可就得不償失了。
於是乎,承帝亦是起身鼓掌,“好,懷安郡主果然令朕大開眼界!”
承帝這話,宛若一柄利劍刺痛了白豔雪等人的神經,也讓她們紛紛如夢方醒。
怎麼會這樣呢?!
穆顏姝居然完成了十連射,這是女子所能做到的嗎?!
白豔雪只覺得臉頰滾燙,心裡宛若烈火油烹,她很清楚,自己最多能完成四連射,穩妥起見的話,也不過就是三連射的水準,跟穆顏姝相比,簡直天差地別。
看看場上那些人的反應,有穆顏姝珠玉在前,哪怕她就算真的做到的了四連射,恐怕也不會再激起一朵浪花了。
白豔雪心中惱恨不堪,凌瑾瑜和凌寶姝也沒多舒坦。
凌瑾瑜看着站在遠處鼓掌的妘泆泊,雖然看不清他的容顏,可她就是莫名感受到了他的那種愉悅,早知如此,她就不推波助瀾了,現下反而讓穆顏姝出了這麼大的風頭。
什麼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這就是了!
凌寶姝更是憤憤不甘,她這些日子苦練騎射,一心想在春獵盛典上,討得承帝的歡心,現在一切泡湯不說,還平白給她人做了嫁衣裳。
這個穆顏姝一定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讓她們成爲她的陪襯!
凌寶姝完全忘了,先前她們聽聞穆顏姝第一個下場,有多麼的幸災樂禍,樂見其成。
此刻,穆顏姝已然是從場中回來了,她翻身下馬,將長弓和箭筒交到了太監手中,路過渾身僵硬的白豔雪等人,微微駐足,“你們可以繼續了,加油。”
白豔雪:“……!”
凌瑾瑜:“……!”
凌寶姝:“……!”
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