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說起來,我和你父親最初……哦,不幾乎一直到後來都是敵人。”羅恩望着手裡的咖啡杯,有些出神,原本還算頗有魅力的面孔彷彿也在瞬間因爲回憶過去而顯得蒼老。
“是麼?”迷路有些訝異地看着羅恩,但隨即平靜下來,如果父親真的能夠交託給這個人,她想他們之間必定有特殊的交情。
看着羅恩彷彿陷入過去的時光,喃喃收聲,迷路也不着急,她有的是耐心等候。
不知道過了多久,羅恩似乎從舊日的時光中回過神,讚賞地看了一眼一臉沉靜的迷路,難得這個年輕人還有這樣的耐心呢。
他輕聲道:“我曾經在CIA工作過很長的時間,二十年前,你的父親和我一直都是情報戰線上的老對手,我們誰也不能讓誰屈服,他是個狡猾的傢伙,我明明收集了所有的證據,他也能在聯邦法庭上翻盤,讓陪審團成員不認同對他間諜罪的指控,我們也沒有辦法……呵呵。”
羅恩頓了頓:“後來當時臨近大選,一名聯邦大法官忽然暴斃,看似心臟病發作,上級懷疑大法官是共濟會的人,因爲涉及選舉舞弊案件,讓我調查共濟會的事情,我就不得不放下你父親的案子,結果在我潛入一個可疑目標的家裡時,卻遇到了危險,是你的父親救了我……。”
羅恩似乎一下子變得義正言辭起來:“我才知道原來他也在調查共濟會,我是很感激他救了我,但我不是公私不分的人,所以我還是沒放棄抓你的父親,只是在面對共同的敵人和目標的時候我們會選擇分享情報,甚至共同合作。”
這種亦敵亦友的關係,父親還真是厲害,居然能收服了聯邦特工爲他所有。
迷路喝了口咖啡,暗自嘆息,不過大概也正是因爲他們看起來像是死敵的樣子,纔沒有人懷疑父親會把那麼重要的東西託付給羅恩。
由此可見,羅恩這個老古板,其實內心倒是個正直而守舊的人。
“您果然合適當美國保守黨的領袖呢。”迷路輕嘆:“那麼後來呢,我的父親怎麼樣了?”
“後來你的父親……。”羅恩臉上彷彿出現痛苦的神色,他努力平復下自己的聲音:“後來你的父親打入了東亞共濟會,並且做到了高層,因爲他是個才華橫溢的人,也因此,他挫敗了好幾次針對你們內地的經濟陰謀,本來他可以安全脫身的,如果不是因爲我的莽撞想要把資料都帶走,他也不會暴露,又爲了掩護我摔下懸崖。”
羅恩抓住自己的頭髮,臉上浮現出極度痛苦和後悔的模樣,人也瞬間從斯文體面的保守黨著名參議員變成了被良心折磨的中年老男人。
哪怕是心裡有數,但對於這個最壞的答案,迷路的心翻江倒海,她努力地握住手裡的杯子,指節泛白:“但是所有的人都說他失蹤了!”
“對,當時共濟會的人一直在追殺他,我先他們一步找到了他,他已經奄奄一息了,把所有的一切都託付給了我,其實你不知道的是,在你五歲半的時候,我在你爺爺那裡見過你,這是他最後爲你做的打算。”羅恩嘆了一聲。
迷路深深吸了一口氣,凝神細思了片刻:“我的父親爲什麼不把那些資料交給他的上級?”按照道理說父親如此殫精竭慮,甚至犧牲性命得到的寶貴名單,不應該就此瞞下。
羅恩嘆了一聲,目光銳利:“你知道的,政治是不流血的戰爭,那些名單上的人都位高權重,非富即貴,即使知道他們是共濟會的人又如何,除非犯大錯,或者真正威脅到國家安全,你們的人不會更不能把他們處置掉。”
剩下的話,不用羅恩說,她經歷了這麼多,怎麼可能不知道。
父親知道自己已經暴露,如果把所有的資料都貢獻給他的上級,她和媽媽一定會遭到共濟會致命的報復。
所以父親只能要求羅恩在他死後,立刻處理掉他的屍體,做出帶着名單失蹤的樣子,吸引共濟會對他的下落的追查,有誰想到羅恩與父親除了是敵人,更是惺惺相惜可以爲對方犧牲性命的摯友?
即使羅恩去找爺爺說明一切,外人也只會當羅恩在追查敵人的下落。
“你父親,是很愛你的,他身上有你在襁褓裡的照片,他最後的私心也是爲了你,他也許料到未來你還是會被這件事牽連,所以,他爲你保存了只有你纔有資格去啓動的力量,你要你握有戒指和那份名單,哦,不,即使你只有名單和你胸口的那朵美生之玫瑰,你都能動用東亞共濟會的力量。”羅恩神色凝重地道,臉上帶着一點點嘲弄的笑。
誰能想到共濟會的力量會落在自己追殺的人的手上?
但這就是權力,誰能角逐到王的權杖,誰就能得上王座。
迷路仍舊沉默着,閉了閉眼,彷彿依稀能看到父親年輕時候抱着自己疼愛輕哄的模樣。
父親……
她輕抿去眼角的溼意,陷入自己的思緒,這是父親對她最後的愛,也算是父親最後對共濟會反戈一擊的報復,她不得不說,父親確實是一個厲害的人物,這種臨死也要算計對方的硬性子和對人性的把握,如此到位,是現在的她還比不上的。
“你父親是我見過最優秀的特工,也是我的恩人,我一直沒有女兒,我曾經對你的父親說過希望能成爲你的教父。”羅恩看着迷路溫和地道。
迷路忽然擡眼,目光微閃,心中一震,羅恩是在向她許諾,他會暗中給她支持!
迷路微微一笑,握住對方伸來的手:“謝謝你,教父。”
她還是能看得出,羅恩是父親留給自己的一步棋,從一開始,父親就看出了羅恩執着保守又有能力,誠心結交,如今羅恩已經成了保守黨的領袖,有這樣的一個庇護傘在,她未來的日子會順利許多。
羅恩的笑容裡多了慈愛的寬慰,彷彿放下了鬱結心間許久的事情,他朝她微微點頭,口氣忽然換了:“小姐,我這就給您點餐,稍等。”
迷路點點頭,看向窗外,羅恩則拿着菜牌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餐廳後廚。
“怎麼樣,感覺如何?”有女子輕快的聲音傳來,迷路轉過頭,看向那個面容清秀得雌雄莫辨的人,她一身男裝,卻只顯得她氣質神秘如午夜。
正是那位世界最大的掮客組織塔羅裡面的頂尖掮客,如果不是她,迷路也不會那麼快地得到這份資料。
只是當初共濟會勢力那麼大都沒有懷疑到羅恩頭上,其中曲折一定不爲外人道也。
“白夜,這是支票,辛苦你了。”迷路拿出一張鉅額支票放在桌面上,誠心誠意地道。
“嗯。”白夜頷首,不客氣地收下支票,微微一笑:“錢貨兩清,歡迎下次再惠顧!”
說完,她也起身毫不回頭的走了,彷彿不過是個路人而已。
門外,紐約的下午陽光正好,照的人暖洋洋的,方男子打開加長的勞斯萊斯迎接白夜。
“爲什麼要幫她,姐姐?”
白夜微微一笑,輕撫摸着男子那張美豔得驚心動魄的妖異面容:“我們的媽媽欠了她父親一個很大的人情,就當我還了吧,而且,我總覺得她有點像曾經的我。”
“像你?”風墨天精緻灩漣的紅脣勾起一絲惑人的笑,邊把手探入白夜的衣襟,邊意味深長地道:“她可比你心狠手辣得多了,親愛的姐姐。”
他不會看錯人的。
那個女人和自己一樣都是眼裡容不下沙子的人。
……
羅斯柴爾德家
紐約總部
華美昂貴的公寓樓天頂玻璃花園,中滿了美麗的熱帶植物。
兩道女子優雅的身影在花園裡穿梭。
“我要趕走那個女人!讓她爲對我的侮辱付出代價!”露西扯住自己母親的手,固執地道。
一頭迷人的褐色捲髮在頭頂盤成高雅的髮髻,中年美婦的氣質雍容華貴,就像開放在凡爾賽宮的百合,露西雖然美麗,卻更像帶刺的玫瑰,還比不上中年美婦的典雅沉靜。
安妮夫人澆花的手停住了,看向自己的小女兒,微微皺眉:“露西,我教導過你,我們羅斯柴爾德家族的姑娘,是男人背後的賢內助,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就像一個不成熟的小女孩。”
區區一個低賤的情婦就讓自己如公主般嬌養的女兒露出這幅妒忌婦人的模樣,簡直是可笑!
“母親,你說過沒有人能冒犯我們家族的人,不付出代價的!”露西還是很固執,他們家族的勢力有多龐大,有多輝煌,根本不是尋常人能想到的,就是美聯儲的主席,甚至總統都要買他們的面子。
“那你想要怎麼樣呢?”安妮夫人按捺着性子問
“我想要把她賣到哥哥在奧地利的那家妓院去,去接待最下等的人!”露西美麗如淡金色琥珀的眼睛裡瞬間露出惡毒的光芒。
到時候再讓摩根去看看她的樣子,他一定會噁心得不得了!
看他還會不會心心念念一個下等的東方人。
看着自己女兒眼裡狠辣驕縱的光芒,安妮夫人有些頭疼,這個女兒真是被所有人慣壞了,但也是難怪,羅斯柴爾德家族的女兒每一代向來都不多,每個女兒都如溫莎宮廷裡最嬌嫩的皇家玫瑰一樣培養長大,就是是爲了成爲家族男人們背後最大的助力。
或者嫁給遠方表親,或者嫁出去其他猶太大家族聯姻。
何況露西是他們主家這一輩的唯一女兒?
“露西,她不過是一個低賤的情婦,而以後摩根也會有很多逢場作戲的時候,你身爲他的妻子難道要把他每一個情婦都賣到妓院裡面去麼?”安妮夫人取下塑膠手套遞給一邊的女僕,領着女兒優雅地坐在植物園裡喝下午茶。
她對迷路的存在,還是有所知道的,那個東方女人不但是摩根的情婦還是他的首席幕僚,聽說這一次摩根能順利登位,她居功至偉。
這樣一個女人絕對不是憑藉美貌和性就能留在摩根身邊的,有着她自己超然的地位,所以她能夠理解摩根對她的重視,有利用價值又美貌的女人,又身份低賤,留在摩根身邊也不會對露西造成任何阻礙。
既然如此,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因爲迷路而和摩根生嫌隙。
露西輕哼,握緊了拳頭,眼睛裡卻露出森冷的光芒:“不,母親,你不知道的是,摩根身邊的人傳出了他和摩根家族大長老前天大吵一架,他們之間氣氛劍拔弩張,後來我們在摩根身邊安排的人手回報,摩根居然計劃讓迷路受洗!”
“受洗?”安妮夫人皺起精心修飾的眉毛,有點捉摸不透摩根想幹什麼,一般要經過一系列的受洗和加持,可以讓非猶太人成爲猶太人。
但是陸葉那樣的東方女人,幾乎是沒有任何成爲猶太人的可能性,難道摩根是想……
安妮夫人握着細白骨瓷杯的手瞬間頓住,有點不可置信地看向露西:“上帝啊,這不可能!”
“沒有什麼不可能的,我已經聽他身邊的其他幕僚議論過,摩根已經向那個下賤的東方女人求婚了!”露西咬牙切齒地從喉嚨間擠出話來,美麗的深邃的五官都瞬間扭曲。
羅斯柴爾德家族的女兒們雖然寶貴如明珠,被族人們珍愛,但也從小賦予了她按照貴族夫人標準的培養和嚴格的商業教育,露西擁有着牛津大學的管理學碩士和社會學的學士雙學位,她並不是完全沒頭腦的女人。
她調查過迷路所有的檔案,除了三年多前神秘的帶着孩子出現,之前的經歷和身份明顯都是假造,可她怎麼樣也查不出來迷路的真實來歷!
但唯一能夠從摩根和迷路這三年多來的相處中看出來的是,摩根非常的迷戀她,最近這段時間甚至放手她插手他麾下的大部分勢力。
這絕對不是一個情婦和普通幕僚能夠擁有的權力,摩根分明就是把她視爲自己未來的摩根夫人了!
現在那麼明目張膽的要摩根家族的長老們爲她佈置洗禮和加持,就是爲了讓她擁有名正言順的猶太人身份。
簡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個下賤的東方女人居然敢覬覦她的丈夫!
“這樣的卑鄙女人,搶奪我丈夫的女人,難道不是在挑戰我們羅斯柴爾德家族的威嚴和冒犯我們這些貴族的尊嚴麼?”露西的眸子裡瞬間迸發出屈辱和委屈,她倔強地盯着安妮夫人。
從最初的震驚到迅速地收斂了心神,安妮夫人的臉色也凝重起來:“你說的,我會去查證,但是露西,你不能在這個時候直接對上摩根寵愛的女人,明白麼?”
男人的尊嚴是不容挑戰的,尤其是像摩根那樣自傲到自負的天之驕子。
她嫁給羅斯柴爾德家族的族長這麼多年,有什麼不明白的,但是女兒還是道行太淺。
“母親,那不過是一個下賤的東方女人,只要把她抓住扔到運奴車上帶走不就好了麼!”露西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母親。
“不要讓我知道你又做出什麼蠢事,別以爲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和維克多在一起違反了我們的教義,你現在的首要任務就是安撫摩根!”安妮夫人美麗的臉上遍佈寒霜,豔麗的面孔上滿是嚴厲的警告。
“我……。”露西呼吸一窒,卻不敢違抗自己美麗高貴的母親。
“好了,如果她真的威脅到你的存在,我會立刻無聲無息的處理掉她!”安妮夫人的臉孔軟和了一些,但那雙和露西一模一樣的淺金色眸子裡瞬間閃過殘忍的殺意。
身爲羅斯柴爾德家族的主母,她的手上也同樣染着血腥。
看着母親昂着如天鵝一樣的脖頸,領着女僕們離開,露西的眼底裡瞬間閃過陰沉和不以爲然,母親真是太小心了,有這個必要麼,不過是一個低賤的東方女人。
——老子是無聊的分界線——
迷路拿着文件夾,被女秘書引入了帝國大廈的一間奢華的商業集團辦公室。
“米希爾先生,你找我有事麼?”迷路看向站在窗邊的六十多歲的老人,她靜靜地打量着他,身爲摩根家族的大長老,米希爾。摩根很傳統,也很守舊,向來看不上他們這些非猶太人,但他一向也在面子上能和他們這些爲摩根家族服務的人過得去。
“迷路小姐,我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女人,但聰明又有野心的女人是不適合生存在我們的世界的。”米希爾轉過臉,威嚴的臉上滿是長居高位者而貫有的冷漠與高傲。
雖然這個老頭臉上的冷漠和蔑視真讓人討厭,但他倒是一個挺直接的人,迷路心中暗暗道,只是她的臉上彷彿還是一片迷惑的樣子:“米米希爾大長老,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你……。”米希爾冷冷地看着她,銳利的目光幾乎要把她從裡到外的涮一遍,似乎在判斷她是真沒理解自己的意思,還是裝瘋賣傻。
“我是說,你最好從摩根先生的身邊消失,第一,你是個東方女人,還有了孩子,你配不上他;第二你的眼睛裡有野心,卻沒有對摩根的尊敬和愛,你就是個威脅;第三,摩根已經是摩根家族的新任族長,你如果愛他,就更該離開他,如果你不愛,卻引誘摩根先生走向墮落,你也不能留在他的身邊!”
米希爾開門見山,睨着迷路尖銳而高傲地道。
不管迷路是什麼心態,她對摩根影響遠遠超過了預計,所以她必須離開摩根!
什麼離開,這位米希爾大人想要說得是她不滾蛋的話,就要她的命吧。
迷路心中滿是嘲弄,但是臉上卻依舊微笑如春風拂面,甚至帶着嫵媚:“米希爾先生,我想這可不是我能決定的,你應該和摩根去說,他如果拋棄了我,那我毫無怨言!”
說完,她一點面子都不給米希爾的扭頭就走。
米希爾高傲了一輩子,在摩根家族裡面德高望重,連摩根那樣傲氣自負的傢伙都要對他有三分敬意,今天居然受了迷路這樣一個小丫頭的奚落和諷刺,頓時氣得臉色煞白。
他陰沉地瞪着迷路離開的背影,緊緊握了握自己的柺杖,隨後按下一個通話按鈕,冷冰冰地道:“就按原計劃進行。”
天堂有路你不走,那他就送她上地獄好了,一個卑賤的東方女人居然敢和摩根還有羅斯柴爾德兩大家族對抗的人,不知死活的蠢貨!
米希爾原本還想看着摩根的面子,饒恕過迷路這一回,但是現在看來,這些下等人就是如螻蟻一樣的下賤和該死。
迷路在跨出帝國大廈的那一刻,就戴上了墨鏡,掩去了眼底的那一絲銳利的光芒,走到一個報刊亭處拿起一份紐約時報看了看。
“小姐,要報紙麼?”賣報人看向她笑了笑。
“好的。”迷路淡淡點頭,賣報人遞給她報紙的時候輕聲道:“都已經準備好了。”
“嗯。”迷路眼底掠過一絲銳利的光芒,臉上卻不露聲色地笑笑,拿着報紙走了。
一輛黃色的出租車忽然在轉角處停住,司機熱情地看向迷路:“小姐,要不要坐車?”
紐約街頭隨處可以見這樣的景象,迷路微微一笑,點頭上車。
“去格林大街34號。”那有摩根的一個辦公室。
“好的。”司機點頭,立刻開車,一路上迷路都在低頭看報紙,似乎完全沒有在意路況。
但方向確實是一直都在向格林大街而去。
快到的時候,迷路忽然覺得一陣頭暈,她擡眼看向司機,按着頭有些不舒服地道:“我想下車。”
“就快到了。”司機露出一口白牙,笑道,但手卻在不經意間似乎再次扭大了空調的調節紐,一股冷風梭然吹出,正對着迷路的臉,迷路瞬間一晃,身子軟綿綿地倒在了後座上。
司機滿意地一笑,立刻加大油門,向布魯克林區疾馳而去。
車子七拐八彎地到了一個僻靜的巷子,因爲這個巷子處於紅燈區,經常發生搶劫或者吸毒致死的命案,所以大白天的也很陰森,沒有人來。
出租車剛停下,立刻從巷子裡出來了好幾個男人,打開車門把迷路抗下車,向巷子裡面一座黑暗的小樓走去。
有戴着鴨舌帽,穿運動裝的女子立刻跟了上去,和幾個人接頭後進了小樓。
司機和另外一個人在巷子外望風,確定了沒有人後,兩人點菸,互看一眼,猥褻地笑了起來。
卻沒有發現一道矯健的人影正在樓頂,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手裡帶着消音器的手槍對準了他們的頭。
這一頭,幾個男人將迷路從肩膀上甩下來,扔在一張破舊的席夢思牀墊上。
戴着鴨舌帽的女子拿下帽子,赫然是露西那張美豔如盛開玫瑰的臉,她緊緊地盯着昏迷過去的迷路,眼底閃過一絲猙獰的快意和極端的憎惡,她對着另外一扇門進來的幾個形容枯槁的黑人厭惡地皺皺眉,捂着嘴彷彿怕呼進什麼污濁之氣,隨即冷冷地道:“這個女人就賞給你們了。”
同時那幾個男人也架起了攝像機。
幾個形容枯槁的黑人互看了一眼,牀上的美人確實很誘人,但是他們還是有一絲猶豫,這絲猶豫讓露西身邊的一個男人看在眼裡,立刻道:“如果還想得到錢和海洛因,你們就馬上動手,別忘了你們還要靠錢買藥。”
“這樣的女人最合適你們了,難道你們還有機會得到更好的女人麼?”露西看了幾個黑人一眼,強自忍耐着噁心道。
都是噁心的有色人渣,這才般配呢。
也是,反正都命不久矣。
還有什麼顧忌呢,不如留着錢買海洛因,還講究什麼良人,能在死前好好享受一番,脫離病魔的折磨。
幾個黑人互看一眼,立刻開始脫衣服,露出身上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瘤子,看得露西一陣作嘔,她身爲大家小姐,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身邊的保鏢立刻帶着她準備走出門外。
誰知到剛走出門,就看見一個高挑的東方男子斜斜靠着牆壁,手上正在玩弄一把銀色的手術刀,他的手很修長而蒼白,泛着玉一樣的光澤。
“你是誰?!”保鏢立刻拿起槍對準男人,警惕地呵斥,克里他們怎麼會放這個男人進來,難道……。
“露西小姐,久聞其名,羅斯柴爾德家族的玫瑰,果然很迷人。”男人擡起頭,看着露西,露出個堪稱迷人的笑容。
露西不由一怔,面前這個東方男人,有一種詭異的……俊美,皮膚很白,白得一點都不像東方人,但長及肩膀的黑髮宛如最好的東方絲綢一般,承託得他那雙狹長的黑多白少的瞳子異常詭譎卻有一種迷惑人心的魅惑。
雖然對方是自己最討厭的東方人,但美男子的讚美卻還是讓露西很受用,甚至不由自主地紅了臉。
“你是誰。”
“我,你可以稱呼我爲L。”男子的脣角勾起一絲笑容,就在露西瞬間沉迷在那笑容的時候,她身邊的兩個保鏢瞬間捂住自己的喉嚨,雙眼暴突,不可置信地張大了嘴,鮮血噴涌而出。
連露西的臉上也被保鏢們頸部動脈噴出的鮮血濺了一頭一臉。
“啊——!”露西瞬間尖叫起來。
尖叫聲驚動了房間裡的保鏢,他們大驚,紛紛衝出來,卻只能在衝出來瞬間驚恐的睜大眼,看着那道銀色的亮光閃過自己的喉嚨,鮮血瞬間飛濺。
L對着露西笑笑,也不搭理她,只是越過她,往房間裡面而去。
可露西背後出現的人,卻讓他停下了腳步,看向她微微一笑:“迷路,好久不見,你不想念我麼?”
L說話輕巧又帶着笑意,彷彿和迷路有多麼親密的關係一般。
露西震驚地回頭,看見衣着完好的迷路,不由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你……。”
迷路瞥了眼L,冷淡地道:“你還真是陰魂不散,多管閒事。”
她有心理準備他會追過來,卻沒有想到他能拿麼快地查到自己的行蹤,甚至在這件事情上插了一槓子。
“親愛的迷路,你真是太讓我傷心了,拋棄親夫可是不好的行爲。”L聳聳肩,似笑非笑地斜依着門道。
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什麼。
迷路也懶得理會他,這個男人一點都不像當初她認識的那個柳卿,簡直是臉皮比城牆厚。
“你爲什麼沒有被……。”露西又驚又怒,卻也並不恐懼,她的計劃失敗了,可她不相信迷路敢對她怎麼樣。
這一次的事件是兩個家族合力的結果,她不敢得罪他們的。
“沒有被人侮辱,外帶拍qing色錄像,沒有如你所願被賣進最下等的妓院,接待那些最噁心的男人?”迷路悠然一笑。
露西這纔看見房間裡面瑟瑟發抖的幾個男人,那幾個準備侮辱迷路的男人都瑟瑟發抖地跪在地上,有一個蜷縮着身體在地上打滾,卻痛的說不出話來,仔細看去,一團血肉掉在地上,細看赫然是男人的生殖器。
不光是露西臉上露出極度驚恐的神色,就連L的眼底都掠過一絲異芒。
迷路這個女人,還真不是一般的狠。
“禍根留着就是禍根,還是及早剷除的好,不是麼,露西小姐?”迷路泰然自若地道:“我以爲在這一點上我們是一致的。”
露西皺眉看着她,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房間裡的男人拿着一疊病歷上前,恭敬地對這迷路道:“迷路小姐,這是他們幾個人的疾病診斷書。”
迷路接過來看了看,漫不經心地笑了起來:“露西小姐還真是有心啊,居然那麼費心蒐集來這幾個病人,讓我們來看看,三個艾滋病患者,一個深度梅毒患者,一個淋病患者……。”
看來露西做事不得不說,確實還是有點頭腦的,如果她只是被劫走賣到下等妓院,那麼摩根必定努力找到她,以他的能力並不難,同時還會對她諸多憐憫,甚至強行要她成爲自己的妻子也不是不可能。
但如果是她感染了致命的病毒,那就不同了,她已經沒有任何前途和利用價值了,甚至情感上也沒有可以繼續的可能性
“那是你咎由自取。”露西冷冷地道,她一點都不認爲自己的手段狠毒和有錯。
“如果不是你勾引摩根,也不會有這樣的下場。”
“這樣的下場?”迷路忽然笑了,發自真心的嘲弄笑意。
“露西小姐,現在你不覺得你說話應該客氣點麼,特別是,我覺得如果網路上出現你的色情視頻一定會有很好的點擊率,而且羅斯柴爾德家族富可敵國,相信你們一定不缺錢投入關於這些病毒學的研究,露西小姐用自己的身體健康爲人類做出貢獻不是很好麼?”
露西心頭一縮,卻仍舊傲氣地揚着頭道:“哼,你敢麼?”
她不相信迷路敢面對整個羅斯柴爾德家族的報復,這也是她爲什麼會敢對迷路動手而絲毫不懼怕摩根的追究。
迷路微笑了一下,有些迷惑地道:“我爲什麼不敢呢,露西小姐如此高貴,您的母親也同樣高貴如寶石,我不過是普通的石頭,你說這普通的硬石頭如果碰上精緻華美的寶石,哪一些損毀大呢?”
露西並不是蠢人,瞬間明白了,什麼叫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她的臉色立刻變得極爲蒼白,冷冷地看着迷路,眼中的光芒如果有實質,那麼迷路早就被她刺出一千個窟窿。
她還想說什麼,但迷路卻目光一冷,忽然拿着一把沾血的手術刀在她手臂上毫不客氣狠狠劃了一道。
“啊……你幹什麼,我們家不會放過你的!”露西尖聲驚叫,緊緊地握住自己的傷口,卻還是覺得血流不止,她看着迷路依舊溫柔的面容,卻感覺到一種詭異的寒氣。
這樣的一個女人根本沒有理智而言,她居然真的對自己動手。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的刀子剛纔才割掉了那個艾滋病人的生殖器,可都是血,沾染到露西小姐了。”迷路摸着自己的刀子一臉遺憾地道。
等到露西反應過來她所說的話的意思,立刻面如土色,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啊——!”女子尖利的叫聲瞬間劃破的巷子的安靜。
——老子是鬱悶的分割線——
迷路慢悠悠地在布魯克林區的街道上晃悠。
L則是不緊不慢地跟着她:“你不覺得你應該解釋一下你的行爲麼?”
迷路卻沒有接他的話,反而冷淡地道:“我不認爲我有向任何人解釋自己行蹤的必要,還有,我不希望你隨便插手我的事情。”
她不想承受他的恩惠。
“你這樣得罪了羅斯柴爾德家族,難道是以爲摩根家族會站在你身後麼?”L也不生氣,只是似笑非笑地道。
她變得如此的有恃無恐,是因爲相信摩根那個男人麼,摩根就算再喜歡她,卻只有放棄家族的繼承權纔有希望和她在一起,摩根捨得麼?
那個男人眼睛裡的野心絕對不是一般的強悍。
迷路輕嗤,陽光落在她雪白的臉孔上,有一種極其耀眼的感覺,她懶洋洋地道:“我不需要他站在我身後,我只需要他知道他在摩根家族裡,遠遠沒有能爲所欲爲的時候,就足夠了。”
摩根那樣掌控慾望強盛的男人,他鬥倒了維克多,並不僅僅是靠她而已。
在經歷了維克多的事情後,他成爲了家族的族長,卻還要受那些長老們的制約,他怎麼甘心?
長老們對摩根是從小看到大的,他們下意識地輕視這個‘孩子’,還以爲是自己是那個可以對他指手畫腳的長輩。
卻忘了,老摩根那樣手段的人選出來的繼承人,絕對不可能是個草包,又怎麼可能任由他人操縱?
摩根對她感情是真的,卻也許不會爲她直接槓上家族,但卻會爲自己的絕對權威而戰。
按照摩根的手段,那些老傢伙們自然沒有什麼時間來找她的麻煩。
至於露西那個女人,她大概會忙着在檢查和恐懼間不斷徘徊,短時間內也沒有什麼心思想要找她報復了。
她還需要時間來整合父親在國外留下來的勢力,同時要想辦法把媽媽也神不知鬼不覺地接出來,這還需要不少時間。
L聞言,勾起脣角:“然後你可以有很多的時間想辦法脫身是麼?”
一眼被L看穿了自己的所想,迷路心中一震,臉上卻沒有任何異常,只是平淡地道:“L,你願意怎麼想就怎麼想,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
聽着她一再強調自己和她沒有關係,L心中瞬間充滿了不可壓抑的複雜怒火,他長臂一伸,毫不客氣地將迷路鎖在自己的雙臂和路邊的牆壁之間,低頭看着面無表情的女人,陰森森地道:“不可能。”
“是麼,那我問你,如果當年的事情再重新來一次,你會做出同樣的選擇麼?”迷路擡起頭,並不畏懼地直直看入他詭譎的雙瞳裡。
L看着她,一動不動地輕聲道:“會。”
他並不想騙她。
“曾經的柳卿,你給我看到的那個你,不過是你最完美的一面而已,是麼?”迷路再次問。
L頓了頓,還是微微頷首,聲音幽沉:“是。”
“柳卿,我相信你的愛是真的,你的心也是真的,只是,一個合適的妻子也不過是你的人生計劃中的一部分,你計劃要付出愛,付出真心,可這些東西不過是你人生計劃中的組成部分,就像你計劃什麼時候上大學,什麼時候加入饕餮,你是因爲我是你的妻子,還是你選擇的自認最合適的那一個,不論從剩餘價值還是感情價值上而言,所以你才付出了感情和真心,但卻也不是不能放棄的,所以在你的‘道’面前放棄了我。”迷路淡淡地笑了,垂下眼來,有些許的悵然和隱藏許久的怨恨。
那一場劫難是一個偶然,也是一個必然,她相信他的真心,卻怎麼也想不明白,柳卿絕對不是一個會背棄信諾和自己人的人,怎麼會將她這樣作爲利用的對象,直到看到成爲L的柳卿,她忽然明白了,柳卿絕對不是一個會因爲打擊而徹底失態,性格大變的男人,他就像一臺高精密的運算電腦,他現在的樣子,不過是他性格中黑暗的一面,早已存在,所以在和柳卿在一起的時候,她總覺得看不透他,不過是因爲他不願意給她看到他的所有而已。
或者說他覺得她根本沒有必要知道。
在柳卿的人生天平上,愛情與妻子不過是其中一個砝碼,和其他所有人與他重視的信念一樣,擺在一個高度上面,沒有孰輕孰重,所以當初,他纔會將她擺上祭臺。
她是個自私無比的女人,要的是一生一世都會將她擺在所有人,所有事的前面的男人,而柳卿絕對不是這樣的男人。
“瞧,我和你在一起夫妻一年多,我甚至不知道你的眼睛,是這樣的特殊,你甚至可以一輩子都在我面前戴着隱形眼鏡,戴着完美丈夫的面具,我本來以爲我真的可以接受這樣的生活的,可是我發現這樣的生活會給我的人生帶來極度的危險。”迷路伸手輕輕撫摸上L的眼睛。
“我和你不過曾經有一年的孽緣,你既然已經放棄了我,又何必做出這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樣,現在的我是摩根的情婦——迷路,而你是鼎鼎大名的殺手先生,僅此而已。”
L詭異的雙瞳孔緊緊地看着她許久,他並不否認她說的話。
當初的他確實如她所說,就是那樣的人。
許久,L忽然輕聲的道:“你不知道麼,在你生下安心的那一刻,我們之間的孽緣就永不可能斬斷了。”
她的出現,改變了他的既定軌跡,讓他忽然發現,有些東西不是能夠按照計劃就完美實現的。
“沒錯,你看到的現在的我纔是真正的我,那個完美的柳家大少爺,饕餮的隊長,不過是家裡和世人需要的存在,可是,那又怎麼樣呢?”L的脣帶着冰涼的氣息,緩緩地從迷路的額頭上一路慢慢吻下來,雙手的力量極大,鉗制住她可能有的反抗。
“我自私,我卑鄙,我一直都是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男人,從小,我的父母就發現我和別人不一樣,我對環境異常的敏感,我總能從混亂的事情中,看到內在的邏輯聯繫,偏執的喜歡一切都有秩序,lowlatentinbihition,低危險抑鬱症,聽過麼,你要說我是變態也不爲過。”L的手落在迷路的脖子上。
“所以,只有部隊,那個天下間最秩序井然的地方最能滿足我的需求。”
那麼纖細的脖子,一掐就斷了吧。
迷路冷冷地看着他,眸底掠過一絲驚色,卻沒有任何慌張的表情。
這纔是真正的柳卿吧。
L的目光有點迷離,他低頭輕舔了下迷路的脣,強迫她張開脣,深深的侵略進去。
“可是,我遇到了你,你說你不瞭解我,可你看,你的身體裡種下了我的種子,你也在我的身體裡種下你的種子,它生根發芽,你打破了我秩序,我要怎麼樣放棄呢,我們還有大把時光,來慢慢了解……親愛的。”
L的話很溫柔,很溫柔,卻讓人不寒而慄,彷彿最銳利的刀鋒輕輕撫摸過她細膩的肌膚,引發異樣的戰慄。
現在的柳卿,俊美的臉孔陰鬱而靡豔,像一朵極度危險的盛開的黑色大麗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