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響了兩聲就接了,接電話的是陸放的秘書,一看是秦牧遙的電話,那邊很恭敬的道,“金小姐,徐理事正在開會,暫時可能不太方便,您有什麼事的話,我可以幫您轉達……”
“李室長,麻煩你告訴我哥,他派活來的那個看護,我已經辭退,讓他回去了,我自己會照顧好自己,不用他惦念,”她簡單的說了原有。
李室長有心勸說,卻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有些爲難的道了句,“金小姐……”
“我這邊沒事的,放心吧!”說完,她就掛斷了,然後一臉凜然的看着那個男人,“走吧,回去後我哥會給你結賬的,一分不會少你的。”
“金小姐,你就不再考慮一下了嗎?”男人又問。
她搖搖頭,“謝了,暫時真不需要。”
對於現在的秦牧遙來說,恨不得一分鐘變成一個小時,哪兒還有什麼一百天康復戒賭啊!
一百天,三個多月,對她來說太奢侈了。
比錢都奢侈。
男人離開後,她回房勉強睡了一個小時,翻來覆去的,怎麼也睡不着,不知道怎麼的就想到了盛逸熙,自從上次見面後,他就在沒出現過,像從她的世界徹底消失了。
他說過的話還在腦中徘徊,他說他愛她,愛了這麼多年。
秦牧遙信,無條件的信。
不是她太傻,男人的三言兩語就好糊弄,而是他們一起長大的啊,一個七歲,一個九歲,他牽着她的手走進校園,他放學後打跑欺負她的壞蛋,他揹着她爬山,他領着她走遍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不管盛逸熙說什麼,秦牧遙都從未想過質疑什麼,只因他是盛逸熙,和她從小一起長大的那個盛逸熙。
反正也睡不着,她直接起來,衝了個澡,換衣服出門。
六年多沒回來,突然回來,除了盛臣宥之外,還真有挺多事要做的,比如去郊區的墓園,祭奠她的母親秦茹。
驅車抵達墓園,已經是中午了,天有點陰,沉沉的,好像暴風雨呼來的前夕。
她在花店買了一束白菊花,拿在手裡,一襲黑色的及膝長裙,黑色的細跟高跟鞋,黑色的墨鏡。
皮膚偏白,黑與白的交織中,勾勒出女人獨特的魅力。
穿過層層的墓地,來到了那個記憶中最熟悉的地方,蹲***,放下鮮花的一瞬,她的手突然停住了——
墓碑上刻着的字不是秦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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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這樣?
記錯了嗎?
秦茹茹一下子慌了,捏着菊花的手不住的發顫,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她應該沒有記錯纔對的,又找了附近其他的,仍沒找到。
她徹底慌了!
快速的轉身去了墓園的辦公室,詢問後,墓園的工作人員調查了相應的存檔,做出的解釋是,“秦小姐,秦茹的骨灰已經在一年前移走了,辦理手續的是秦海東,逝者的親哥哥,他提供了相關的證明,所以我們就按照要求允許他遷墳了。”
瞬間,秦牧遙的大腦轟的一下,如遭雷擊。
秦海東?
她印象中不知道母親在世還有這麼個親戚,記得秦茹是個孤兒的從現在福利院長大,在去h國留學前,在國內沒有任何一個親人,那秦海東又是誰?
渾渾噩噩的,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墓園的,只記得身體出現痛狀,她靠在路邊,倒了些藥吃了,之後裝藥的瓶子就被一隻大手搶了去,她擡起頭,是盛逸熙。
他的俊臉在她面前逐漸放大,俯***盯着秦茹茹蒼白的臉色,伸手摸了摸她額頭,試了試她的體溫,然後鄒眉,一臉疑惑的道,“你到底怎麼了?爲什麼每次見到你臉色都這麼差?”
“還有,這什麼藥?”他晃了晃手裡的藥瓶,“你有事瞞着我,遙遙,你病了是嗎?”
果然瞞不住他!
盛逸熙對她的細心程度,遠超過盛臣宥。
她一回國就馬上見了盛臣宥,迫不及待的,那麼着急,和他來回接觸也有八九天了,他卻什麼也沒發現,而相比較只見過兩面的盛逸熙,哎……秦牧遙除了苦笑,還真不知道該做什麼。
她勉強的一笑,說了句,“你希望我生病啊?”
想從他手裡奪過藥瓶,卻被盛逸熙躲開,然後故意舉高了手,任憑秦牧遙在他身邊又蹭又跳,無奈,怎麼都夠不到。
氣的她沒轍了,鼓着嘴巴嘟囔道,“這不是欺負人嘛?討厭!”
“誰讓你不長高點了?”他故意反駁,輕佻着眉毛,露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
秦牧遙滿臉黑線,他身高少說也有一米八八,再舉高了手臂,憑她這一米六七的個子怎麼能夠得着!
“快點說,你到底生了什麼病?嚴重嗎?”盛逸熙即刻退去臉上的頑皮之色,一臉緊張的看着她。
“……”
秦牧遙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解釋,有些爲難,眼神飄忽不定。
剛剛吃過藥,臉色還有些發白,略顯病態。
盛逸熙等不到她說話,無奈的嘆口氣,拉住她的手往前走,同時揶揄的說,“你呀,從小就這麼倔,算了,我也不問了,咱們去那邊的涼亭休息下吧!”
看的出,她的狀態並不是很好,稍作休息是最適合不過的了。
秦牧遙被他拉着手,跟在身後,擡頭看着身前高高大大的盛逸熙,和小時候不同,他長高了,也長大了,沒有改變的是,他還是那麼一如既往的照顧她,關心她。
微風吹亂了他的髮型,秦牧遙低頭淺笑,盛逸熙在涼亭椅子上拍了拍灰塵,然後摁着她的雙肩,讓她坐下,“就在這兒休息會吧!”
他也坐在了旁邊,側過身環顧四周,連一個便利超市都沒有,想買點吃的東西也不行了。
這地方,真荒涼,不愧是給鬼住的。
“對了,還沒問呢,你怎麼會來這裡的?”在墓園這種地方,秦牧遙可不認爲是什麼巧合偶遇。
她擡頭,看見盛逸熙眼神失落的眯了眯,他道,“我們來這裡,有相同的原有。”
“你也是……”她詫然一驚。
拉長的聲音沒說完,盛逸熙爲她補充完整,“我也是來看我母親的,歐陽安冉,她的墓就在那邊的山上,孤零零的,沒有親人。”
“……”
氣氛有些悲傷,秦牧遙不知道該說什麼。
很小的時候,她就聽盛家的傭人說起過,盛逸熙是盛老爺子五十歲時和一個年輕女護士的私生子,那時候盛老爺子身體不適,在新加坡的療養院住了近一年,期間,不知道怎麼的就愛上了在療養院工作的歐陽安冉,五十幾歲的盛老爺子,和二十幾歲的小護士,三十歲的年齡差異,卻成就了一段不被世俗看好的黃昏戀。
後來,盛老爺子六十歲大壽時,歐陽小姐突然將盛逸熙送了回來,從那一天認祖歸宗,正式回了盛家。
至於歐陽小姐後來的情況,秦牧遙就再沒有聽說過,也從沒聽盛逸熙提起過。
自從盛老爺子去世後,盛逸熙在盛家的處境可謂是岌岌可危,雖然寬容大度的盛奶奶接納了他,但卻並不能讓盛逸熙的處境有任何的好轉。
盛奶奶年事已高,盛家的產業漸漸的全部交由兒子盛錦然打理,盛錦然那個人,對這個突然冒出來,比自己小了三十幾歲的弟弟,始終抱以敵意,最後的最後,盛逸熙終究還是無法在盛家呆下去,只能離開祖國,遠走他鄉。
現在,突然聽盛逸熙提到了歐陽安冉,秦牧遙心頭一驚,時隔這麼多年,這個名字好像已經被所有人遺忘,卻只有他還記着……
秦牧遙的心裡不禁有些感嘆,不知道自己故去多年後,長大的悠悠是否還會記得,曾經的那個生了她,又不得不捨棄她的母親。
“你的母親……”她頓了下,換了個稱呼,說,“歐陽小姐是什麼時候去世的?”
盛逸熙慵懶的依靠着身後的柱子,微微的閉着眼睛,任憑陽光在他身上肆意的灑滿,光線的反射,讓近在咫尺的秦牧遙,有些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十幾年前吧!我也是聽人說,她死在了精神病院裡。”
精神病院。
輕輕的四個字,震痛了秦牧遙的心。
她無法臆想歐陽安冉的這一生,尤其是兒子送回盛家之後,舉目無親的一個女人,在陌生的城市中,孤寂的一個人,形單影隻的是如何生活的。
十幾年的慘痛生活,同樣是女人,秦牧遙也是個母親,她能體會那種想念孩子卻不得見的苦痛。
日復一日,最終精神失常了麼。
“因爲都知道她和盛家老爺子的事兒,不想惹怒盛家,就在她死後,買了個墓地安葬了,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他淡淡的,聲音很輕,俊臉上的神色晦暗不明。
陽光的反射,秦牧遙看不清他的表情,所以也就沒見到,他眼底的那絲痛苦,蔓延久遠,直至化成了仇怨的利劍,冰寒刺骨。
“哎……”她感傷的嘆息出聲,好歹,他還能找到母親的墓地,而她呢?連母親的骨灰被遷去了哪裡都不得而知。
那個叫秦海東的,究竟是什麼人?憑空跑出來這麼一個人,爲什麼要遷走秦茹的墳呢?
秦牧遙要馬上查清楚這件事。
這麼想着,她快速的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又說,“我還有事,下次有機會再聊吧!”
她疾步出了涼亭,盛逸熙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你要找的那個人,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