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看到她就好像一個快要破碎的泡沫,沒有什麼生命氣息地躺在他的面前的時候,他才發現,原來自己之前那些自以爲是的面子,那些堅持和獨佔,通通都可以拋掉。甚至如果知道季銘川能夠喚醒顏子沫,他現在就給他打電話請他過來。
原來他要的很簡單,他只需要她好好活着,即使他只能遠遠看着,只要她還活着,那就很好。
救護車開到醫院,顏子沫直接就被送進了手術室。洛亦辰望着‘手術中’三個大字,只覺得所有的東西在生死麪前,都是那麼的微不足道。
“潘樂,我在人民醫院。”洛亦辰道:“給我安排一間特護病房,沫沫受傷了。”
潘樂雖然有很多話想問,最後還是隻答了一個字:“好。”
“匆匆那年我們究竟說了幾遍再見之後再拖延……”洛亦辰聽到手機鈴聲響起,下意識一找,才發現是顏子沫的手機。
他拿起來一看,是章黎月打來的,於是滑了接聽。
“沫沫她不在。”洛亦辰不想章黎月過來,他只想和顏子沫兩人單獨在一起。
“你?”章黎月頓了頓,反應過來:“洛亦辰,你和子沫在一起?你把她怎麼樣了?!”
洛亦辰蹙了蹙眉,正要掛電話,便聽到章黎月怒氣衝衝的聲音:“洛亦辰,你看見子沫沒事所以不甘心對不對,不管怎麼說,你們認識也有好多年了,就算你再生她的氣也可以,但爲什麼非要這樣趕盡殺絕?!”
洛亦辰本來就擔心顏子沫,所以心情格外焦躁,聽到章黎月無厘頭的話,更是窩火,難道她以爲顏子沫交通出意外是他做的?!可是轉念一想,章黎月怎麼可能知道她有意外,似乎她指的是另外一件事。是怪他對顏氏做的那些?
章黎月的聲音帶着慌亂,半是妥協半是警告:“洛亦辰,你把子沫弄到哪裡去了?你別亂來,或者你有什麼條件儘管提,總之不要傷害她……如果她有了半點損傷,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真是越來越莫名其妙了!自己的女人,他自己愛還來不及呢,又怎麼可能把她怎麼樣!洛亦辰心情煩躁,直接掛了手機,還順手一按電源鍵,直接關機了。
這時,洛亦辰才發現,顏子沫的手機是剛買的新機,雖然還是原來那一款,可是明顯看出來是嶄新的,連膜都還沒貼。她怎麼突然換手機了?原來的那個呢?
手術室裡,手術還在進行。洛亦辰站在手術室門外,幾次想要進去看看,可是還是不得不止步。兩個小時的時間,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他覺得,這是他這輩子最焦躁的等待了。
終於,手術室門口的燈一亮,接着,大門從裡面打開,接着,醫生將顏子沫推了出來。
看到一片白色,洛亦辰只覺得眼前突然一黑,不得不扶住旁邊的牆壁才穩住了身形。他使勁眨了眨眼睛,這纔看見,原來是顏子沫身上蓋了一牀白色的薄被,而她的臉是露在外面的!
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可是,心還是被吊在半空。洛亦辰衝到病牀邊,聲音都帶着幾分飄忽:“醫生,她怎麼樣了?有沒有事?”
醫生道:“病人已經暫時脫離生命危險,不過暫時還處於昏迷中,我們會隨時觀察。不過病人的求生意志不是太強,如果長時間處於昏迷狀態,就可能有生命危險。”
洛亦辰心底一顫:“求生意志不強?”
醫生點頭道:“她的潛意識想要保持現在的狀態不願意醒來,你是病人的家屬,那麼一會兒轉到特護病房之後,儘量想辦法喚醒她的意識,將她從深度昏迷中喚醒過來。”
很快,顏子沫被送進了特護病房。病房是一個套間,裡面是病牀和一個長沙發,外面是值班護士的休息室。
“先生,我就在外面,您夫人有任何問題,隨時通知我。”護士道:“目前她的外傷都已經穩定,所以主要任務是喚醒她的意識。”
洛亦辰點了點頭,而潘樂也已經補辦了住院手續,看到洛亦辰一直站在顏子沫的病牀前,於是勸道:“洛總,你下飛機還沒有吃飯,我去給你買點吃的吧!”
“不用,我不餓。”洛亦辰看着牀上躺着的女孩,她的臉色蒼白,脣色也很淡,眼睛緊緊閉着,扇子一般的睫毛在她的眼窩處投下一道淺淺的影子。她縮在被窩裡,看起來嬌小而又無助,讓他心底不自禁便泛起一陣陣的心疼。
雖然洛亦辰說不吃,不過潘樂還是去買了午餐進來。一推門,就看到洛亦辰始終是站在牀邊上,從他離開到現在,竟然一點兒姿勢都沒有換過。
潘樂勸道:“洛總,您好歹吃點,如果不吃,你累倒了,顏小姐醒來需要人照顧怎麼辦?”
洛亦辰腳步微微動了動,臉上滑過一絲落寞:“她醒來會有人照顧她的。”說着,他又拿出了顏子沫的手機,開機,翻到了季銘川的電話,然後撥了過去。
“子沫?”季銘川那邊有悠揚的樂聲傳來。
“我是洛亦辰。”洛亦辰的眉緊緊擰起,天知道,他是多麼不想和季銘川多說話,可是,他剛纔在救護車上對顏子沫說了那麼多,她依舊沒有什麼求生意志。可見,她並不是多想聽到他的聲音的。那麼,他索性大方一次,讓她喜歡的人來看她,她應該就能醒來了吧?
“洛亦辰,你和子沫在一起?”季銘川的聲音帶着錯愕。
努力壓下心底的苦澀,洛亦辰儘量讓聲音保持平靜:“沫沫受傷了,在人民醫院1102特護病房,你過來一趟。”他想,這大概是他唯一一次將她往外推吧!可是,有什麼辦法呢,她喜歡的人,不是他。能救她的人,不是他……
“子沫受傷了?!嚴不嚴重?”季銘川一驚,卻又發現電話裡不是適合談話的時機。於是連忙道:“好,我馬上來!”
掛了電話,洛亦辰來到茶几前,將潘樂買來的外賣一口一口吃下去。不知道爲什麼,明明是他經常吃的口味,卻感覺到一陣一陣的反胃。可即使這樣,他還是逼自己將飯菜都吞了下去。
他可以大方一次,讓季銘川來喚醒顏子沫,可是他不可能大方一輩子。她是他的,任何人都不能搶走!所以,她醒了之後,照顧她的人,只能是他!他不能讓自己倒下去,否則,就讓那人撿了便宜!
可是,他又在想,如果她醒來了,不願意看到他怎麼辦?如果看到自己,讓她情緒不好影響病情怎麼辦?如果她只想見到季銘川怎麼辦?
他突然覺得,這二十多年裡,他遇到過數不清的困難。就連當初盛世洛城一下子交到他手裡,他又第一次管理那麼一個大公司,各種情況層出不窮他都應付過來了;可唯獨,他就是拿她沒有辦法。
或許就是這樣,真的愛一個人,她必然就會成爲他的軟肋,他所有的冷靜自持,所有的成竹在胸,在她的面前,都是那樣的不堪一擊。
洛亦辰將吃完的餐盒遞給潘樂,又來到顏子沫的病牀前。他伸出手,輕輕撫過她的臉頰。她的臉頰依舊是那麼嬌嫩光滑,就像過去一樣,讓他忍不住就想要捏一捏。她的長髮披散,可是頭頂上卻纏着一層厚厚的紗布,將她的臉色映得更加蒼白。
她當時一定很痛吧,頭頂縫了好多針,流了那麼多血。爲什麼受傷的不是他呢?只是,如果是他受傷了,她會不會擔心他,會不會哪怕只來看他一眼?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急匆匆的腳步聲。季銘川的一身高爾夫球服還沒來得及換,就衝了進來。
看到病牀上正掛着吊瓶的顏子沫,還有她頭上的紗布,頓時一驚,連忙快步來到顏子沫病牀前,緊張卻又故意壓低了音量的聲音道:“子沫,子沫,你怎麼了?”說着,又轉臉對洛亦辰道:“她怎麼會受傷?誰傷她的?”
洛亦辰沒有說話,他看了季銘川一眼,便走到了一邊。潘樂連忙上前一步解釋道:“顏小姐她上午開車的時候撞上了護欄,傷得有些重,還沒有醒來。季先生,你和她是同學,你知不知道怎樣能夠喚醒她的意識?”
季銘川一顫:“子沫她現在是深度昏迷?”
潘樂點頭道:“是的,醫生說明天下午之前如果還不能醒的話,顏小姐可能有生命危險。”
季銘川的臉色有些發白,他默了默,找了個凳子坐在了顏子沫的牀邊,深吸一口氣道:“子沫,我是銘川,我來看你了……”
洛亦辰閉上眼睛,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然後再次睜開,大步走出了病房。他們想說什麼,他不想聽,他只需要那人讓她醒來,僅此而已。所以,現在他能做的,只有等待。
他覺得離開那個病房,幾乎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雖然他的腦海中有萬千個聲音都在呼嘯,想要把季銘川從顏子沫的身邊扯開,可是,他知道他不能進去打攪,因爲,他希望她醒過來。哪怕她的身邊是別人,他也希望她醒過來。
洛亦辰在外面走廊上站了很久,潘樂在旁邊勸道:“洛總,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其實他不明白的是,爲什麼洛亦辰把季銘川叫來了,可是這話他不敢問。
“潘樂,你先回去,公司的事你幫我處理。”洛亦辰看了一眼病房,聲音很淡卻不容置疑:“我等她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