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盤雲析一點一點露出深埋在地底的真容,顏子沫小心翼翼地將它捧了起來,就好像捧着一顆易碎的稀世珍寶。她不顧得上面都是泥,然後,解開自己圍着的絲巾,又輕又小心地將它包了起來。
當包好時候,她這才發現,她的指尖都已經被磨破,鮮血和泥土混在一起,觸目驚心。
可是,她終於成功地找到盤雲析了呢!洛亦辰終於可以得救了!
她的眼裡都是激動和喜悅,然後披着一身的暮色,往山下快步行去。
上山的時候,她就走了有一個多小時,而挖盤雲析,也消耗了她太多的體力。顏子沫一邊走,一邊覺得身體發沉,可是,她卻死死咬住牙關,一步步往着山腳走。
一小時後,她終於來到了山腳下,打到一輛出租的時候,司機都有些好奇地問她,怎麼弄得一身這個樣子。
她低頭看着自己,手指上的鮮血已經乾涸,而渾身上下幾乎都是泥土。幸虧這裡的司機平時生意不好做,所以沒有嫌棄她髒。
她記得,市中心一個商場的附近,就有一傢俬營的國際快遞公司。顏子沫說了地址,幾乎是催促着司機趕快過去。
因爲坐上車終於安全了,先前的那種疲憊感又不停地襲來。顏子沫一邊用手使勁地掐着自己的大腿,避免暈倒,一邊,又在不斷地看着時間。
好在波蘭的這座城市並不怎麼堵車,出租車司機總算在晚上7點前載她到了那家快遞公司門口。
顏子沫隨手抽了一張大鈔遞給司機,然後抱着救命藥,匆匆地去了快遞公司。
快遞員見她行色匆匆,於是道:“小姐,不好意思,我們馬上就要休息了,您有什麼明天再寄吧,反正今天的快遞都已經分發下去,也不能郵寄了。”
顏子沫直接從錢包裡抽出一張卡:“你把你們老闆叫過來,我有一個東西必須今天空運到中國,價錢隨你開!”
快遞員被她的氣勢一驚,連忙進內屋去叫老闆。
老闆是一個波蘭的中年男人,見到顏子沫的樣子,微微怔了怔,才道:“小姐,您真的有錢付快遞費嗎?”
顏子沫幾乎是努力撐起一絲清明瞭,她再沒有時間和這幾個人廢話,而是直接一把拉住那個老闆的衣袖,拖着他走到他店面旁邊的一個取款機前,插入她的銀行卡,將餘額顯示給那個老闆看。
那個老闆看到上百萬美金的餘額不禁嚇得一呆,然後馬上點頭道:“小姐,您要運送什麼?我們正好有一個今晚9點起飛的航班飛往中國,我現在就能爲您將貨物運到飛機貨倉上!”
顏子沫眼睛一亮,然後指着旁邊的盤雲析道:“運它!”
“小姐,您花大價錢,就是爲了運這麼一個……”老闆看了半天,也不知道這叫什麼。
“對,就運它,幫我包裝仔細,千萬不能有損。”顏子沫說着,將信用卡取出,先劃了一筆錢,又劃了一大筆預授金,道:“只要那邊收到,沒有任何損傷,這大筆預授金,都是你們的!”
“好,小姐真是我們店的幸運女神,您的要求我們一定爲您辦到!”老闆遞上一個快遞單:“請小姐填寫你要運送的地點,只要是在中國航班能到的地方,24小時內必然送到對方手上!”
顏子沫的手還顫抖着,她感覺自己真的快要撐不住了,眼前的快遞單都變得有些發花。她幾乎咬破舌尖,借用那瞬間的痛感提了提神,這才努力聚起精神,將快遞單的地址填好。
“太好了,謝謝小姐,這就爲您打包並安排運送!”老闆一個爆慄扣在一旁的快遞員額頭上:“還不快給這位小姐仔細打包!快點安排車把包裹送過去!”
很好,他終於可以得救了,她可以放心了……
只覺得一陣無邊的黑暗襲來,顏子沫緩緩倒了下去。
*
這天下午,Sofia剛剛從影視城出來,就接到了洛亦辰的電話。她隨手招了一輛出租車,便打車去了洛亦辰所在的那家酒店。
20分鐘之後,Sofia出現在洛亦辰的總統套房裡。
“Sofia,我不想再演了,我已經放棄了。”洛亦辰正站在一個落地窗前,他背對着Sofia道:“第八天了,我等她的人已經等了八天了!可是,她就哪怕是一個電話都沒有打給我。”
Sofia看着落地窗前的男人,明明身材高大,可是卻給她一種落寞寂寥的感覺。到底是怎樣的心傷和失望,纔會讓他周圍明明一派陽光的背景,都染上了幾分暮色的悽惶?就連他周圍的空氣,都壓抑着一種凝滯的悲傷。
她本來已經滾到嘴邊的玩笑突然說不出口,她心中一動,走到他的身後,伸出雙臂,想要抱抱他。
洛亦辰雖然背對着她,可是,卻微微避開了些距離。
Sofia有些尷尬,隨即又釋然一笑,然後道:“放棄就放棄吧,這世間有種東西,本來就不是努力就能得到的。”
洛亦辰望着外面繁華的世界,可是他的聲音卻猶如陽光照不到的暗河:“可是,她是我從小就喜歡的啊,我喜歡了她23年,她是我從記事以來一直的夢想,怎麼可能說放棄就放棄?如果連她我都放棄了,我的生命裡還有什麼?”
Sofia因爲之前哥哥John而認識洛亦辰,印象裡的他一直都是一個自信而又強大的人,可是,卻沒有料到,他有一天竟然會用這樣彷徨失措的樣子,訴說這樣深刻的感情。
她一時語塞,以往的伶牙俐齒完全派不上用場,她從未深刻地愛過一個人,所以根本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
不過洛亦辰似乎也根本不需要她的安慰,他自顧自地低語道:“你說一個人的人生有多少個23年?我怎麼可能就這樣放棄呢?如果放棄,我還是那個我嗎?或者,她根本沒有看到那個消息呢?所以不是她無情,而是她完全不知道,我們再想另外一個辦法吧?你幫我想想,怎樣才能找到她?無論你提出什麼報酬,我都答應!”
Sofia震驚地看着洛亦辰,看他好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地爲顏子沫開脫,看到他近乎乞求的語氣讓她想辦法的時候,她的眼底不禁涌出一陣眼淚。還有一種從未嘗過的心痛,在心底蔓延。
而心痛之後,她的心底就涌起了一陣怒火,她揮起一拳就揍在了洛亦辰身上,他也根本沒躲,她卻也根本看不到他被激起任何表情。
“洛亦辰,你醒醒吧,那個女人根本不愛你,不在乎你任何死活!你想想,我哥在媒體是什麼影響力,這麼多天了,除非她是找了個沒有電視沒有網絡的窮山溝裡躲着,否則,怎麼可能根本不知道你病了!她卻沒有一個電話過來,一個都沒有!”Sofia的聲音幾乎是用吼的,她的胸口因爲憤怒,劇烈地起伏着,她揮拳去砸洛亦辰,完全毫無形象。
“是嗎?”許久,洛亦辰才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但是即使這樣,我還是忘不掉她,我還是學不會不愛她……”
他的聲音明明淡得沒有一絲感情,落在Sofia的耳中,卻好似驚雷。她看着他,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覺,明明氣得發抖,卻又感動到落淚。
時間一點點過去,房間裡安靜得只能聽到兩人輕微的呼吸聲。Sofia有些站不住了,她撿起之前生氣而扔在地上的包,正想要離開,突然,有一道電話鈴聲響起。
電話鈴一響,洛亦辰就知道是別墅裡的座機打過來的。這些天他雖然是在國外,可是於嫂也一直都在西城別墅爲他定期打掃衛生。甚至星辰別墅,他也給了於嫂鑰匙,讓她每週都過去打掃一次。
洛亦辰劃了接聽,聲音沒有什麼期待:“於嫂。”
於嫂先是問了一聲‘少爺好’,然後又道:“今天剛剛收到一個快遞,我看是國外寄過來的,而知道你家庭住址的人不多,所以打電話給你,問問是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洛亦辰捏着手機的手指不自覺地發緊,他的聲音都帶着些許的激動:“你別掛,現在就拆開看看,裡面是什麼東西。”
“好。”
洛亦辰聽着於嫂將電話放在一邊,然後聽筒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接着,是刀化開膠條的聲音。
然後,他又聽於嫂自言自語道:“這個包裝還真夠結實的啊,裡三層外三層,終於打開了……咦,這最裡面怎麼還墊了一層厚棉花,這是什麼易碎品嗎?”
一分鐘後,於嫂拿起電話:“少爺,打開了。”
洛亦辰按捺住自己狂跳不已的心,連聲線都有些發緊:“裡面是什麼?”
“少爺,裡面的東西很奇怪。”於嫂解釋道:“裡面是一個包着絲巾的、類似蘿蔔的東西。那個東西好像是剛剛從地裡挖出來的,看起來還很新鮮,因爲根都還很飽滿,而且上面還沾了很多泥土……哦,上面還有點凝固了的血……”
洛亦辰的心驟然收緊,手機卻因爲手指發抖幾乎掉到了地上:“你說什麼,什麼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