鰲拜伏法之後,滿朝文武以爲一定會有一個大朝會,要慶賀一番。結果正相反,皇上罷朝了。
不是皇上太高興喝多了酒早上起不來,是瑞親王的師父甘霖大師到宮裡來了。自從康熙皇上知道甘霖師父的存在就想見他一面,後來又聽皇祖母說她見過甘霖大師,還看見過大師的法相是一位白衣飄飄的菩薩。康熙皇上就更渴望見到這位甘霖菩薩的莊嚴法相。可是就連皇伯父都很難見到他,何況自己?一想也是啊,菩薩是隨便讓塵俗中的人看見的嗎?
今天有幸能見到甘霖大師,別說不上朝,就是不當皇上也值了。一看就呆住了:這位大師怎麼會這麼年輕?最多有二十歲,英俊的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看人都是平視,沒有一點高高在上的樣子。
出家人在什麼人面前都不跪,甘霖大師就更不會跪人的。只是單手立掌,微微彎了彎腰,說了幾個字:“貧僧稽了。”
“大師請上座,皇伯父請坐。”然後親自奉茶。
甘霖大師只是微微一笑,說道:“多謝陛下。”
帶着敬仰和敬畏,康熙皇上說:“早就想見一見大師,今日總算如願以償。”
“陛下客氣了。貧僧今番進宮有幾句話想和陛下說明。”
“大師請。”
“皇上,智擒鰲拜是您人生的第一個里程碑。在您的帝王生涯裡還有很多類似的境遇,每一次都是您成長、成熟的機會,也是您的豐功偉績,貧僧相信您一定能把握好一次又一次的機會。今天貧僧要和您談的是貧僧的弟子慧空,就是您的伯父瑞親王福佑。擒獲鰲拜是您真正親政的開始,還是需要有人幫助的。清朝立國不久,不管朝廷還是民間,都是很貧困的,福佑自動擔負起給國庫裝銀子的匹夫之責,把經商的利潤交給皇上送進國庫,皇上也是很感動的吧?因爲歷朝歷代也沒有人做過。他還會陪您十五年到二十年,會交給您更多的銀子用來撤藩、救災,這個功勞也不算小吧?您會不會覺得有一天他功高蓋主成爲您的眼中釘呢?就象韓信、岳飛那樣被殺害呢?”
“不會不會,朕自信不是那種過河就拆橋的人。皇伯父用生命救護了皇祖父和父皇兩代君王,這個恩情比天還大,朕想報答還報答不完呢,怎麼會恩將仇報呢?朕誓!如果對皇伯父有一點點的不敬之念,就讓朕遭天雷劈死!”
甘霖師父笑了:“陛下果然仁慈,是個當君王的材料。但是如果看了下面的一段影像之後,您還如此淡定,那麼貧僧就要對陛下刮目相看了。”
康熙不解地問道:“大師在說什麼?朕沒聽懂,什麼是影像?”
甘霖師父也不答話,而是把手一揮,康熙的眼前就出現了一張很大的白色屏幕。然後那上面就出現了清晰的影像,是先皇身邊的貼身大太監吳良輔,指揮着兩名年輕的太監擡着一個紅漆金邊的箱子,放進宮裡的一輛騾車,然後吳良輔一個人坐車,還有一個穿侍衛服裝的趕車人,一路送到瑞王府。可以看到這個箱子是上了鎖的。
影像鏡頭轉到瑞王府逍遙殿大廳,吳良輔吩咐府上的侍衛把箱子擡到坐在主位上的瑞王爺眼前打千後,說道:“奴才給王爺請安,王爺吉祥。這個箱子是萬歲爺送給您的,萬歲爺說了,鑰匙由他親自交給您。”
“可是皇上的賞賜?”瑞王爺問。
“奴才不知,奴才壓根兒就沒看見皇上是什麼時候裝的箱子,現在箱子送到您眼前了,請您給奴才開個回執,奴才就回宮覆命去了。”
甘霖師父又說:“七八天以後,先皇把箱子的鑰匙親手交給了瑞王爺,陛下想知道里面是什麼嗎?”師父隱去了王爺、田亮偷看箱子的場景。
“朕很感興趣。”
“那貧僧就把裡面的東西用影像的方式告訴您,但是先皇給瑞王爺的賞賜不能給您。陛下請看……”
箱子蓋敞開了,裡面都是聖旨。捲成很多個繡着黃龍圖案的聖旨,最上面的一個被打開,上面的字完全是順治皇上的筆跡,上面就是任何人不得以任何藉口向瑞親王索要經商款的內容。
“原來父皇在駕崩之前很早就有準備了。想得周到!看日期是順治十六年十月。”
“對,您看得很清楚。接着看。”
“一道道的聖旨都是先皇爲了瑞王爺經商不被盤剝、府上不被查抄,人員生命安全的。但是請陛下看看鰲拜是怎麼做的。”
鰲拜的鑲黃旗兵士包圍瑞王府、架起柴草要焚燒王府、鰲拜指揮兵士往府裡射火箭、圍困王府不許進出等等一系列惡行。
“陛下再看箱子裡的東西。”
丹書鐵劵免死牌三道,東部八省封地冊封藩王的金冊,禪位詔書等,把康熙給震得目瞪口呆。父皇已經就把皇位禪讓給皇伯父了,怎麼自己還登基了?難道是皇瑪麼強行……
“陛下請看這個畫面。”康熙的面前就出現了先皇病重託孤的場面,皇伯父力辭接替皇位。還有鰲拜朝王爺要一百萬兩銀子,王爺拿出來的是先皇對鰲拜索要經商銀兩王爺拿出先皇的聖旨。根本沒把先皇給的其他聖旨拿出來,那是多好的機會?多名正言順!
“皇上不會因爲這些聖旨把瑞王爺給滅口吧?這些聖旨都在他的手上,他不能還給先皇,因爲先皇已經駕崩,如果這些東西給人看見肯定會被人看成是假的,是謀權篡位的鐵證。如果陛下想查抄……”
“不!朕絕對不會查抄的!朕馬上就把皇位還給皇伯父!”
“皇上錯會貧僧的意思了,貧僧不是來給弟子索要龍椅的。當年貧僧給他定的十二字約法,就是不讓他登上皇位。他是佛門中大根基之人,很有希望修成正果。而且他對皇權沒興趣,也沒有那個能力掌控一個國家。貧僧的意思就是讓陛下了解一下您的皇伯父是個什麼人品。這些聖旨換了一個人還不樂出精神病?您看他有一絲情緒上的波動嗎?雖然手裡有這麼重要的東西,他卻視有若無,從未在任何場合提起過,換一個人就會在收到這些聖旨的時候坐上龍椅。貧僧的本意就是希望陛下不管在什麼時候都不要把他當成假設的敵人來對待,總覺得他會奪取那張龍椅。其實龍椅已經到手了,他根本就不想要,這樣的人您要害他是不是天地都不容呢?”
康熙的淚水流了下來,他理解了甘霖師父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忽然間明白了皇伯父是怎樣一個人!一箱子聖旨他只用了一道,就是鰲拜張口就朝他要一百萬經商銀子,換了一個人,身在皇伯父的位置,都能劈了他!那樣的欺辱都能那麼淡定!
康熙在甘霖大師面前跪下,給大師磕了三個頭,高高舉起右手誓道:“皇天后土在上,在甘霖大師面前,玄燁誓,絕不會傷害皇伯父一點!如果違背失約,就不得好死!”
甘霖師父滿意地輕輕點頭:“陛下能這麼做,貧僧就放心了。他的一生就是爲了幫助您的這個使命,您還因爲他的功勞大了而傷害他,恐怕就說不過去了吧?”
“朕知道皇伯父的人品。”
“是,很多人都知道,可是陛下身邊可是有很多人忠奸難辨的朝臣,在您的耳朵底下說些似是而非的話,很難保證以後不會對你的皇伯父不產生想法。很多君主都害怕臣子的功勞湮滅了皇上的形象,象韓信、岳飛這樣的國家棟梁不都死在讒言之下嗎?”
康熙的臉紅了,雖然他知道甘霖師父說得很中肯,但是這麼直接地指向面門還是有點吃不住了。
甘霖師父和康熙皇帝談了很久,第二天康熙就召見了文武百官,其中就包括了皇伯父瑞親王。跟攝政王濟爾哈朗一樣,王爺被特殊安置在一張雕龍太師椅上,不必跪拜皇上。然後朝會開始。
“聖旨下!”大太監李德全一甩拂塵,向前一步,打開手上舉着的繡龍圖案的聖旨,尖着嗓子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和碩瑞親王自異域雲遊歸來,將個人銀兩購得商品和府上人等手工製作商品出售,所得利潤送入國庫,十年之間積累六百八十萬兩,勞苦功高!順治十六年十月五日,大行皇帝已將皇位禪讓於愛新覺羅福佑,但愛新覺羅福佑拒不接受。在先皇病榻前只接受輔佐愛新覺羅玄燁,並表示繼續以經商形式爲國庫充盈銀兩。爲了表彰獎掖愛新覺羅福佑,特將第八道先皇遺詔內容公佈於下:將黑龍江、吉林、奉天、直隸、山東、江蘇、浙江、廣西八省做爲封地歸瑞親王管轄。愛新覺羅福佑由親王升至爲八省藩王、皇伯輔政王,統稱爲九千歲,欽此!”
文武大臣全部石化。片刻之後,有反應靈敏的腦袋會動了,眼睛也不停地眨巴起來,那意思是在想問皇上到底什麼意思?有這麼封王的嗎?他本人有瑞親王、逍遙王兩個王爵,然後還有輔政王一個半親王的爵位,再加上八省藩王,有八個省的領地這麼算,再加上煊親王的,焙世子的,這都多少個王位了?可是話又說回來,十年之間人家給國庫裡送進去六百多萬兩的銀子,就是給二十個親王也吃虧大了!不知道這個“九千歲”的名號給不給錢,要是給藩王的奉銀,那得是三個親王的數兒呢。好嘛,都快算出油來了。
其他的人也6續反應過來,七嘴八舌開始小聲議論:“怎麼回事啊?原來先皇是把皇位讓給瑞親王了?瑞親王拒不接受?天底下有這麼傻的嗎?”
還有的說:“聽見沒有?瑞王爺十年之間給國庫送進去六百多萬兩銀子了?平均每年是六十萬兩!得多少東西賣出去能得這麼多的利潤?”
“你知道什麼?我聽說正陽大街的玉龍商行都是給瑞王爺代賣的布匹,又結實又好看,幅面是四尺八寸寬!咱們大清有嗎?不賺錢纔怪!這位王爺千歲可真是手眼通天啊,我有一個親戚就是經營布匹的,到處找貨源,上的貨還不一定賺錢呢。大清的織布機哪有四尺八寸寬的?比咱們的兩幅還寬呢。回頭讓家眷看看去,也買點。”
整個太和殿都變成蜂房了,議論之聲此起彼伏。
忽然,有個不和諧的聲音出現了,大學士明珠出班奏本:“皇上,您不怕瑞王爺成爲第二個吳三桂嗎?”
康熙皇上馬上說:“朕怎麼聽着明珠大學士的話裡有山西陳醋的味道?先你得弄明白吳三桂是什麼人!他是大明的降將,是不得已才歸順大清的。給他一個藩王他都做了什麼!現在是不停地朝朕要錢,好像朕的銀票都是白紙一樣連個數兒都沒了!皇伯父是先皇的親兄長,兩次救駕,還有那麼多的軍功,還有經商後給國庫六百多萬兩銀子的赫赫功勳。父皇已經把龍椅還給他他都不要,怎麼會成爲第二個吳三桂?他姓愛新覺羅,跟朕一樣是大清國的主子!你說話之前想想再說!一個龍形印章就讓你想到皇伯父有謀逆的嫌疑,他放着現成兒的皇上不做,謀逆有意思嗎?
明珠學士當場暈厥。
全體文武大臣就在大殿上向王爺表示祝賀,王爺也頻頻抱拳回禮。
不管是得了什麼封賞,做臣子的都要有所表示。王爺回府吩咐福晉和雲兒,準備三天的流水席,慶賀自己的榮升。
“王爺,您還沒說您得了什麼榮升呢?”
“不過是皇上給了我一頂九千歲的帽子,帽子上加了一大把的頂戴花翎。”
“嗚哇!九千歲!您是九千歲了?恭喜恭喜,臣妾恭喜您的榮升了!”福晉趕緊跪下來給王爺磕頭。哪個妻子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出人頭地?
雲兒卻是很想哀嚎:本來就已經夠忙的了,還要弄個勞什子的九千歲,三天流水席得用去多少食材啊?
上一次封王爺爲雙王的時候,府上就鑼鼓喧天地熱鬧了好幾天,辦了三天的流水席,現在是九千歲,也就是九個王爺那麼高的爵位,不辦三天的流水席就是王爺的那些兄弟子侄都不答應。王爺經商日進斗金,還差這點錢?一定要揚眉吐氣幾天!加上鰲拜的下臺,倒也應該慶賀慶賀。最高興的還是福晉,吩咐田亮、納蘭等“四大金剛”在府門口放了一個時辰的鞭炮。
本來康熙是想給皇伯父再題一道御匾“九王府”,王爺不想太過招搖,還不能讓康熙不高興,就委婉地說:“皇上啊,您不覺得瑞王府的瑞字很吉祥嗎?”
康熙一聽很有道理,一笑作罷。換個任何人也不敢拒絕皇上給題御匾,求都求不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