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團圓在一起了,繼續北行。刀疤臉恨得牙根都癢癢了。這一千兩白花花的銀子還能得到了嗎?自己這不是白玩嗎?越走越冷、越走人煙越少。這裡不但豺狼虎豹的密度越來越大了,而且,匪患猖獗。說不定什麼時候竄出一股山賊,大喊一聲“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那就完了。自己雖有功夫,好虎頂不過羣狼。”老孫頭開始給自己找後路了。一點也不咋呼,更不敢打人了。一天家就不聲響地琢磨着怎麼逃跑。但是師父說了,他還不能跑,必須親自將鐵焱護送到牢城,交割清楚,不然鐵焱就是朝廷緝拿的逃犯了,更加進入困境。
刀疤臉試着逃跑過,沒等想完頭就開始疼。頭疼可不是好玩的,象有錐子在太陽**上猛扎。小釘子還給他個後悔藥吃吃:“我就跟你說過別太過分,他犯法有朝廷處理,咱們一個小解差負責送到地方就行了,咱管他犯了什麼罪呢?他老說冤枉,如果真冤枉,人家就是沒有罪,萬一將來給甄別了,說沒有罪,那你折磨人家是不是罪過?萬一人家再升了官,你怎麼辦?”
“你他孃的早怎麼不說?”
“這還用說呀?長個良心都明白。成天鰲爺鰲爺的,他的銀子就那麼好拿的?說不定銀子撈不着還得把命搭進去,殺了你滅口啊。反正完了這趟差使我也不幹了,回家種地去。”
“你小子盡是馬後炮。”
“你也太黑心了。”
到達黑龍江的二十八站牢城,足足走了三個月,一路上風餐露宿的十分辛苦是不必說了。還好,要是一直是剛離京是那樣的情況,鐵焱最多能活一個月就被折磨死了。他從心底感謝師父的搭救,無法用語言表達!
師父教給冰兒的本事是任何人都還不知道的。就是鐵焱夫妻也不知道,只知道師父和冰兒說了些別人不能知道的,既然如此何必過問呢?師父做什麼總有他的道理。
二十八站牢城位於黑龍江的最北部山區,如若不是作爲罪犯來到這裡,也還是個不錯的地方。莽莽的原始森林一望無邊,山腳下的小鎮子就是二十八站了。這個二十八站原本和牢城沒有關係,二十八站是把朝廷的各項命令送往邊陲哨卡。在這裡設立牢城可能就是因爲這裡太邊遠了,罪犯們很難單獨返回京城,三千多裡的路程呢。
這裡的空氣格外清新,喘氣涼絲絲的、帶着山野的甜味。如果是春夏期間一定的漫山的青翠,蘇文娟和冰兒都很喜歡這裡。冰兒可以不受任何約束地跑跳、玩耍。文娟自己能做什麼還不知道。慶兒的態度是主人在哪裡哪裡就是他的家。這個剛剛長大的小夥子憨厚、英俊,常常自己笑。現在可以教給冰兒武功了。
鐵焱是要住在牢城裡的,不管冤枉不冤枉,他也是作爲罪犯來到這裡的,要去牢城服刑。這裡的牢城不是把罪犯關在監獄裡,而是類似勞改的性質,罪犯們來到這裡就開始幹活。還別說,真有一點象林沖發配的味道,這裡有個很大的草料場,堆積着山一樣的草料,專門供應朝廷駐紮在邊防的軍隊馬匹用的草料。這裡有專門給前線送草料的大車,隔些日子送一趟。都是服刑人員的分內之事。
新來的罪犯在解差的引領下來到牢城的知事房。辦理接交手續,給解差一個回執就說明他完成任務可以返京了。剩下的事就歸牢城的從九品官員刑都司獄管轄了。刑部有判刑的年限,也就是說判八年刑期的就在這裡幹八年的活。鐵焱的罪名是謀反,沒有刑期,換句話說是無期徒刑。不過遇到皇上大赦,也就有期了。假如朝廷有特赦令,那就釋放。相比之下,比刑部大牢自在多了,可是也得看這裡的“現管”是個什麼樣的人。要是個貪贓枉法的酷吏,罪犯們就水深火熱了。
從京城出來時,瑞親王通過雲兒轉告文娟,說牢城裡先前有一位姓華的,在京裡開過茶館,和王爺有過一點交情。那還是王爺護駕受傷在京裡養傷、恢復身體期間,王爺無事到街上轉轉,順便爲皇上體察一下民情。所以,以“福二爺”爲稱呼的王爺也就成了酒肆、茶樓的常客。帶着侍衛趙永,也就是鐵焱的父親在街上轉悠。酒肆、茶樓是人們談天說地的地方,也是各方面消息的傳遞場所。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認識的陳大彬,雲兒的父親,王爺的老丈人。
先說如何認識這位姓華的,他當時就是這家茶樓的老闆,三十來歲,風流倜儻的樣子。他也注意到了王爺,經商之人的眼光還是很敏銳的,覺得面前之人器宇軒昂,絕對不是等閒之輩,有意和王爺結交。他是茶館老闆,卻不做照應客人的事,反倒和這裡的客人一樣品茶聊天,俯瞰街景。此時的京城街道也算繁華,人來人往的。王爺身邊的趙侍衛怎麼也不肯坐下,華先生就知道這不肯坐下的年輕人是“福二爺”的保鏢一類。福二爺肯定是有地位有身份的人。找了個契機就和王爺湊在一張桌聊了起來,還聊的很投機。王爺只說自己是閒散的員外,名字福佑。而華先生則告訴王爺他是這家茶樓的掌櫃。後來華先生的茶館出了人命受了掛絡被判死刑,要不是王爺託人給華先生講清,也就秋後問斬了。因爲王爺調查了那個案子,非常簡單,就是兩個紈絝子弟爲了爭風吃醋,搶奪一個青樓女子,在茶館裡相遇大打出手,死了一個,和華先生根本不挨邊兒。但是苦主一口咬定華某拉了偏架,致使死者沒有還手機會。又在衙門裡使了銀子,使華掌櫃的沒有被“咔嚓”也判了發配,被流放黑龍江二十八站牢城。這期間王爺重返戰場,華掌櫃的冤屈也找不到人幫忙了。還好,命留下了。他對“福二爺”感激涕零。
發配到老城的新人都要吃上十棍“殺威棒”。目的就是收你的錢財滅你的銳氣,這個機會不能放過。這裡的最大長官是從九品的刑都司獄,歲奉銀兩少的可憐。你來到這裡不拿銀子就得殺殺你的威風。因爲凡是來到這裡的人沒有幾個老百姓,大都是犯罪的官員,當官時何等的威風,他能服氣從九品的長官?有的人他不是沒有銀子,就不給你,二十兩並不算多,就不給,我先前是朝廷的三品大員,你算個屁。要是這樣他可就慘了,有道是山高皇帝遠、縣官不如現管,先殺殺你的銳氣,打完了你也揭不下來那層捱打的皮。可能會給打殘廢了,不打屁股打後背,叫“杖脊”,那要打在腰椎的關節上可夠戧。所以後來大家都乖乖的交二十兩免受皮肉之苦。可是種種原因就是沒銀子,交不起,只好憑命由天了了,真要打個高位截癱可就有罪可受的了。
鐵焱覺得交銀子也沒什麼捨不得,總有些象行賄似的,心裡彆扭。和皇上在一起,有關刑律上的事情他也聽說過。這樣的貪贓枉法朝廷不加置否。因爲流放的人中很多是桀驁不遜的,給點苦頭也無不可。這樣牢城的“殺威棒”就成了合理合法的了。打是都要打的,交過銀子的就是個過場,光聽見劈劈啪啪的響,捱打的什麼事也沒有。不交銀子就是過鬼門關,命大的你就活,倒黴的你就成個癱子。還好,解差小釘子還有一點隱惻之心,替鐵焱交了銀子,當然是鐵焱老丈人蘇納海的銀兩,象徵性地打了十下子,就分配在牢城罪犯們的大炕上佔個地方躺下“養傷”了。
等到刀疤臉、小釘子休息了兩天返京後,慶兒纔開始打聽瑞王爺認識的華先生。慶兒對此抱的希望不是很大,但是很感謝王爺的關照。想一想就知道啊,華先生如果刑期是三五年早就出去了。要是個健忘的,硬不承認認識“福二爺”不肯關照沒辦法。大多數的人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別看慶兒很忠厚的樣子,智商可不低,他沒有直接問牢城的長官,華先生住哪裡,萬一這位長官和華先生有過節,反而自己找麻煩了。好在這個地方也不大,閒的時候慢慢地打聽,少爺的“關口”已經過去了,交給司獄大人的銀子還是蘇尚書“賄賂”解差的,刀疤臉還沒來得及帶回京城享用,乖乖地還給了鐵焱,要不然腦袋疼啊,也不知道到底是誰的官兒大了。
這位司獄大人貌似和氣,收了銀子隨便問訊鐵焱的原來職務,一聽說是御前侍衛,差一點鑽到桌子底下去了:乖乖!可得琢磨琢磨,長個前後眼,萬一皇上想到他了,一高興,回來吧,回去了,自己要倒黴了。再說了,他是皇上的侍衛,那一定是大內的高手了,這樣的人惹得起嗎?弄不好,連從九品也當不上了。別看官階小,可是真實惠,興許比皇上吃的還好呢。給送禮的人多了,是這裡的土皇上。“殺威棒”是要打的,還要見血,但是不傷筋也不動骨,幾天就好了。總之,用雲兒的話說,這是一隻“狡狐的猾狸”。
和鐵炎一個監舍的犯人可不是吃乾飯的,他們先前都是捕頭或者江洋大盜,狠毒着呢。和犯罪的官員還不一樣。每每新來一個夥伴,都要好好研究一番的:可不可欺,可欺的就騎在胯下,成爲自己的奴僕,不可欺讓他變的可欺,以後就會臣服,實在是個刺兒頭,那就成爲“朋友”,以後說不定用得着。新來的這位聽說是御前侍衛,那可不簡單了。不知真假有本事,試一試。能制服了當然是好事,自己有了護身皮,不行就交個朋友。鐵焱的到來讓他們興奮了很久,直到打完“殺威棒”,擡到大炕上來,他們的機會才真正來到了。
其中有個姓張的彪形大漢,是這裡犯人的頭兒,一向以手黑心狠把新來的制服爲止。他的同夥也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一羣比土匪智商高了很多的亡命之徒。這一點,鐵焱沒有料到。
一路的旅途勞累加上換水土,鐵焱就是覺得很睏倦。雖然不是真打,屁股上、腰上也破了皮,流了血,絲絲拉拉地疼。他趴在炕上,正要睡,那位“張大哥”來了,扒拉一下鐵焱:“喂,兄弟,你好自在呀,熱乎炕就白睡呀?”
鐵焱的職業養成了特有的警醒習慣:“哦?這位大哥說什麼?”
“你交燒炕的柴火銀子了嗎?”
“這裡的柴火不是很多嗎?還用買嗎?”
“嘿!柴火是多,滿山遍野,也得有人去撿、去拾啊,還得回來燒吧?”
“好說。等我傷好了,拾柴的事情我去做。”
“好嘛,整個一個棒槌,什麼也不懂!不懂也好辦,大哥教教你!”說着就上了炕,要騎上暴打,完了再理論。鐵焱見他上炕就知道不好,雖然力氣不足,頭腦的反應還是很敏銳的,一個就地打滾,閃開了大漢。大漢沒防備他這一招,一下子扎到炕蓆上去了,磕的夠戧。那個氣就大了,居然會來這個!等着!
不知道是師父在暗中幫忙還是趕巧,外邊進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挺有譜兒,倒揹着手,咳了一聲:“張兄弟,你這是幹什麼?人家剛來的,身上還有傷,這會子教訓人有一點不大仗義了吧?趁人之危嘛。”
“喲,華先生!您老是乘什麼風來的?快請坐!”看樣子,姓張的對來人既尊敬還有些調侃。
“什麼風?西北風!這個季節也就有西北風了。”華先生也在調侃。調侃中有些感傷。是啊,這裡是大清朝版圖上最北的地方了,除了冬天裡特有的西北風還能有什麼?他是聽說又來了新人,看看。
這位華先生就是王爺說的那位華先生了。鐵焱也聽父親說過他認識一位華先生,一路上聽文娟介紹多次到了地方要找華先生,可是鐵焱不認識,也不知道這位是不是王爺說的那位。華先生的刑期已經結束好幾年了,但是不想回京了,在這塞外之地倒也自在。所以在這裡娶了一個當地的女子,過起了男耕女織的田園生活。他與這裡的司獄私交甚好,人雖不在牢城,卻也常來走動。因爲他是讀書人,又有着一些俠義心腸,所以在這裡很有人緣兒。司獄大人經常找他給起草些上報的公文,他也很幫忙,這樣他就成了牢城的常客,來往很隨便。(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