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治十七年,二月初八凌晨,魚兒平安、順利生下一個胖小子,上秤一秤七斤半!又胖又壯實,把田亮樂得一宿沒睡覺。蘇嬤嬤責無旁貸地守在女兒身邊,侍候月子。給嬰兒洗澡、換尿布、洗尿布、洗衣服,給女兒做吃的,拆洗被褥……忙得沒有一刻的消停。給魚兒接生的凌娟也在這裡,告訴魚兒在月子裡可以做什麼、不可以做什麼。
雲兒親自來“下奶”,給了魚兒好些孩子用的東西,什麼奶瓶奶嘴花裡棒,尿不溼,小鞋小襪小被子小衣服,還有一個大搖籃,上面蒙着大紗罩,爲的是大侄子別給蚊子叮了。福晉也來送禮物,全是吃的,光是雞蛋就有一千個,用水桶裝的;還有掛麪、奶酪等等。公公婆婆更是慷慨大方,給孫子打的金鎖,文房四寶都準備好了。
還有總管府的各位姨娘、各位嬤嬤丫鬟都有賀禮送過來。慧兒用自己做針黹手工賺來的錢給大少爺買的金鱗鯉魚,意思是要他做越過龍門的鯉魚,趕考高中。
陳先生給大孫子起了一個“陳劼”的名字,爲慎重、穩固、勤勉之意,小名就叫劼兒了。
田亮不想張揚,劼兒滿月就請了王爺、馬御史、索清和另外三位金剛大人。不知道怎麼就被皇上知道了,不但送來了豐厚的賀禮,還帶來一道聖旨,冊封定國公田亮之長子陳劼爲定國公世子。
王爺和田亮一家趕緊擺起香案跪迎聖旨。這一次,太后沒一句的反駁,甚至還和聖旨一道送來兩個十兩的金錁子。
安王府有兩名貝勒,其中一個在瑞王府當親兵的誠貝勒大叫大嚷地讓田亮請他喝滿月酒。因爲魚兒是安親王的義女,田亮自然是他的姐夫,那麼陳劼肯定是他外甥了。
田亮自然不能不給誠貝勒一個面子。請了二十幾個平時很熟悉的侍衛、親兵在府上的逍遙殿擺了四桌酒席,把安親王也請來了。安親王以田亮岳父的身份,和王爺一起坐在上座。
劼兒的親舅舅周虎是被田亮給生拉硬拽地拖來的。他是覺得自己的身份太低了,不好意思到場。但是田亮很快就在酒席上發現這裡沒有周虎的身影,到處去找,終於把劼兒的親舅舅給“抓獲歸案”。
宴席上的人都很佩服田亮的光明磊落,並沒有因爲內弟的身份低而小瞧他一點點。
福晉非常喜歡魚兒,覺得比自己房裡的鬟兒、髻兒都好很多。但是她是雲兒房裡的丫頭,自己不好表示太喜歡過度。
雲兒抱着魚兒的兒子悠着,逗蕊兒說:“蕊兒,把你小弟弟送給姑姑吧。”
蕊兒“哇”地就哭了:“主子姑姑呀,您高擡貴手不要抱走蕊兒的小弟弟!我娘肚子疼了大半夜好不容易纔生的!”所有的人都笑倒了。
雲兒認真地說:“不抱你弟弟可以,你得答應將來做我的兒媳婦。”
“行!”
魚兒虛弱地說:“主子,這個玩笑可開不得!我們蕊兒怎麼能配得上煊王爺?”
“有什麼配不上的,煊兒的性格正好找個溫柔型的,河東獅吼會嚇壞他。”
喝過魚兒的滿月酒,蘇嬤嬤告訴慧兒和魚兒,安王爺早就說了,等魚兒生完孩子,就接她到安王府串門,他已經和太后說好了,要認魚兒爲義女。他的女兒搶了魚兒的半個丈夫,應該有所補償。當然這裡面也有安親王對蘇嬤嬤救下了慧兒的一個感謝。希望那一天慧兒不要露面。慧兒能不答應嗎?
蘇嬤嬤還和魚兒說,她要回安王府一趟,病重的安王府福晉託人來府上捎話說她有重要的東西交給蘇嬤嬤。
慧兒把自己串的兩個玻璃珠子小手釧交給蘇嬤嬤:“勞煩嬤嬤帶給四妹妹和五妹妹,聽二伯父參加葬禮回來說四妹、五妹哭得很厲害,難得她們對慧兒的一片真心,這是小伯母給慧兒的珠子,慧兒親手串的,珠子很好看,是水晶玻璃的,兩個妹妹一定喜歡。您就說是總管夫人給的。”
“難得你這片心了,奴婢一定轉交給四格格和五格格。不過呢,二格格知道了會不會……”
“管她!鳳兒那丫頭恨不能我一時死了纔好!慧兒是覺得四妹五妹是姨娘生的也受過不少的閒氣和白眼,從來也沒欺負過慧兒,慧兒死了還能有悲哀。”
第二天,蘇嬤嬤要走了,臨走時和魚兒說了手釧的事情,魚兒把自己手上的瑪瑙手釧擼了下來,給了母親:“您想得對,不要製造矛盾,這個就給二格格,三格格在宮裡當着公主也就不用了。”
“那你這個這麼值錢的東西……”
“娘,您放心,魚兒還有呢。真的!您不知道姑娘怎麼偏疼女兒呢,經常賞賜魚兒。”
“你在主子面前這麼得寵娘就放心了。孃的女兒凡事想得周到。那麼娘就去安王府一趟,看看福晉有什麼事要跟娘說。娘覺得她也沒有多少時日了。這個時候應該回去看看她。”
“娘您放心去吧,魚兒這裡還有凌先生照看着。”
慧兒帶給四格格、五格格的手釧讓兩個小姑娘高興得跳起老高。她們不懂得什麼經濟價值,只知道好看。慧兒給妹妹手釧上的小珠子不是圓圓的、光光的那種,而是每一個小珠子都是一個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顏色很多,紅的粉的金黃的黃的綠的藍的串在一起,五彩繽紛,還閃着小星星,太漂亮了!小女孩不就是喜歡這些嗎?串手釧的繩還是有鬆緊的,往手上戴一點不費勁。兩個小姑娘一再向蘇嬤嬤致謝,還拿到福晉和自己的娘那裡去炫耀。二格格鳳兒是安王爺二福晉生的,額娘很得寵,她也跟着愛屋及烏了。看到雙胞胎妹妹的手釧,不屑地撇撇嘴,揚揚手脖子說:“不知好歹的小東西!知道嗎?本格格的手釧是瑪瑙的,比你們那個貴重一百倍!”
兩個小格格也不示弱:“你那個再值錢也沒有我們的好看!瞧啊,一個珠子一朵花!哈哈哈,太美了!”
蘇嬤嬤是半個月後纔回來的。原因是安親王嫡福晉博爾濟吉特氏病重、病危、病逝,辦完了喪事蘇嬤嬤才徹底地從安王府撤了出來,跟這個府上沒有瓜葛了。博爾濟吉特氏在病重到去世這段時間,幾位側福晉連影子都見不到,幸虧是蘇嬤嬤來了,最後服侍了她半個月,把她送走。這個期間,博爾濟吉特氏跟蘇嬤嬤說了好多的知心話。對慧兒小時候的疏忽後悔不迭,說是因爲自己這個嫡母對慧兒的不上心,才使她受了那麼多的苦楚,以至於後來的性格都成了刺蝟,風風火火的不象個女孩也是她的責任,很對不起林姨娘。
她把林姨娘另外的一件遺物交給了蘇嬤嬤,是林姨娘孃家親人的情況,哥哥叫什麼、妹妹叫什麼、**名、生日時辰、屬相還有林姨娘本人的情況,連身上什麼地方有什麼胎記都寫在一張保留得發了黃的紙上。目地是想請蘇嬤嬤幫助慧兒找到親人,因爲她一死,慧兒就沒有回安王府的可能了。雖然安親王疼她,總不能不錯眼珠地看着她,只要一時疏忽,就有可能被如狼似虎的兄弟姐妹給消滅了。就在瑞王府好好呆着吧,就是當個小妾也比當格格來得實惠。
蘇嬤嬤把福晉給慧兒的她母親的遺物交給慧兒的時候,慧兒捧着母親的遺物哭了半夜。一個是爲了母親的不幸,一個是爲了對她還無惡意的嫡母,再就是爲了自己的命運。
慧兒母親的遺物裡那封信,應該叫親人的資料,蘇嬤嬤看過,她認字。看過了還能怎麼樣?失散了快二十年了,怎麼找?茫茫人海、大千世界,要找一個被賣得連個地址都沒有的妹妹,無異於大海撈針!
慧兒也知道母親的遺願是讓自己找到她最小的妹妹。因爲血親的男丁都已經被砍頭,堂兄弟也被分開流放到寧古塔和嶺南。唯一有點希望的就是這個小妹妹。帶着那麼一絲絲的希望,慧兒在田亮到她房裡歇息的時候問了一句:“相公,咱們府上有叫林清的中年女子嗎?”
“林清?你認識林清?”
“你的意思是府上真的有林清這個人?”慧兒的眼睛瞪的老大。“我們府上福晉給了蘇嬤嬤一張紙,是我親生母親交給福晉的,她們那個大家庭原來是個官宦人家,遭到冤枉破敗了。男人被砍頭,還有流放嶺南和寧古塔的,女人被賣到各處。這個林清是我母親最小的妹妹。在御林軍抄家的時候我母親恰好出城到一個廟裡還願去了,就免遭一劫,後來她到處尋找親人,都已經走到蒙古了,也沒找到。對了咱們府上是不是真的有一位叫林清的女人?”
“雲主子的陪房嬤嬤就叫林清,也是中年女人。你別急,這種事不是着急能解決的。我和林清的丈夫索管帶關係不錯,一定會幫你打聽。雲主子那邊我讓夫人去問。”
慧兒感動得就地給田亮磕頭:“多謝相公!如果慧兒找到了小姨,就多了一個親人!”
“幹嘛?趕緊起來,你是格格,身份尊貴,不要動不動就磕頭下跪的。”
“相公,格格這個稱呼在慧兒的頭上頂了十六年,慧兒就倒黴了十六年!太后把格格的稱號給撤了,慧兒纔有真心對待慧兒的相公!現在的慧兒就是你的一個妾室,沒有想過格格跟慧兒還有什麼瓜葛。”
“好好好,以後我再也不提格格二字。不過你還得囑咐鈴兒小丫頭不要說到格格。現在提對你很不利。”
“是,慧兒會囑咐鈴兒的。慧兒還有件事告訴相公,可能慧兒已經有了相公的骨肉。”
“真的?那可是個好事了。不過你一定小心,千萬別和任何人起衝突。那個完顏再挑釁,你乾脆不理她。”
“相公放心,慧兒的孩子比她重要多了。”
對於林清,魚兒還是比較瞭解的。她是先於林清來到陳家的,怎麼個情況都聽老爺和夫人說起過。但是這件事還是主子出頭比較好,於是第二天就到主子那裡陪她了。
一聽魚兒說起林清可能是慧兒的小姨媽,雲兒高興得畫都畫不下去了。即刻叫靜兒去把林嬤嬤給找來了,急性子的雲兒可沒那個時間慢慢查問。
“主子估量找奴婢有什麼吩咐?”林清在雲兒面前從來都是畢恭畢敬的。
“靜兒妹妹趕緊給林嬤嬤拿凳子,林嬤嬤就別客氣了,您是有身孕的人,也快生了,不能久站。”
“那就多謝主子估量了。”
“找您來是有點事情請教,不好意思啊,可能會觸碰您的傷痛。”
“主子的意思是……”
“您放心,沒有什麼人要追查您過去的事情,就是想問問您的家裡有兄弟姐妹幾個,姐姐叫什麼名字?”
“主子您是說,您有奴婢姐姐的消息?”
“怎麼還是奴婢、奴婢的?您現在是三品誥命夫人。”
“奴婢的姐姐叫林潔,是長姐,中間還有兩個哥哥,都和父親一起被砍頭了。”
“對不起、對不起,引起了您的傷痛。”
“沒什麼,都過去多少年了。您快告訴奴……告訴我,是不是有了姐姐的消息?不對呀?您怎麼知道……”
“您先回答我的問題,我們只是有那麼一點點線索,是不是您的姐姐還兩說呢。您說過您家遭到過滅門之災,可是您的姐姐怎麼……”
“趕巧她出城上廟去還願,那個寺廟離家很遠,早上出去,得下午才能回來,抄家的事也就那麼一個時辰。該抓走的抓走了,該發賣的都賣到青樓那種地方,我是一直跟着母親的,那個時候還小,懵懵懂懂的,我們給賣到一個很大的地方,當晚母親就被人關進一個房間說是要接客,可是客人進了房間的時候發現母親已經懸樑自盡。然後我就再次被賣,原因是太小不能接客……”林嬤嬤的淚水不可抑制地流了下來。
“真的是對不起,如果不是爲了您能找到親人真是不應該問您這些傷心事。”
“不打緊的,您說是爲了我找親人?您快說呀是什麼人在找我?是我姐姐嗎?”林嬤嬤都快急冒煙了。
“林嬤嬤您別急,我很希望您能找到親人,但是必須要謹慎,別弄錯了纔是。”
“主子您說得對,弄錯了對誰都不好,反正我也孤雁一般在人世間遊蕩了三十多年。要不是陳老爺、陳夫人對我們母女不離不棄地一直帶着,說不定會是個什麼情景呢。”
“您這麼說就見外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