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是王爺在福晉房裡歇息的日子,天還沒有黑,福晉服侍着王爺吃西瓜,王爺脫下了外面的亞麻紗褂子,裡面是一件白色的圓領短袖汗衫。福晉還是第一次看到王爺穿着這樣的衣服,很好奇,上前捏了捏布料,感嘆道:“那邊的衣服做的是真舒坦。”
“這也是縫紉機做的,是針織的材料。對了,有個事兒和你說。”說着站起來,在盆裡洗了手,接過福晉遞過來的毛巾擦了。
“什麼事啊?”福晉看着王爺。
“躺下說吧,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雲兒和我嘀咕了好幾次,她想和你說,你身邊老有人,就沒方便說。”
福晉放下帳子,躺在王爺身邊說:“雲兒這丫頭一向快人快語的,和臣妾相處這麼好,還有什麼不方便說的話?”
“是這樣,前幾天她給你拿來的幾口袋布料,看着你非常喜歡就沒好意思細說。這些布料都是雲兒大廳裡找出來的,看着好象不那麼正規,就是我們買的時候心裡也有點彆扭,哪有好布裝在口袋裡的?其實呢,這些布也真都是好布,有的是那邊的人覺得過時了;有的是服裝廠的邊角廢料。就是準備回來拼布用的,咱們府上光是姑娘嬤嬤就二百名,這些東西很是適合大家進行布藝加工。可是呢,我告訴你,所有大廳裡的那些裝在口袋裡的布料都是用買布頭的價格買的。雲兒看你那麼喜歡就沒好意思和你說,怕打擊你的積極性。這些布料其實都是正品布,沒有任何質量問題,也是新的,就是那邊的很多情況都和這裡不大一樣,去年的衣服今天就過時了,人家講時尚,衣服過時了,做衣服的料子也就過時了,就當布頭賣出去。我們不是論尺買的,是論斤、論口袋買的,其中還有廠家家贈送的。布料不一樣,價格也不一樣。所以價格上就比成品布要低,雲兒的想法也就多了。說了呢怕掃了你的興致,不說又覺得對不住你,以你的出身、地位用布頭做衣服好像有失你的身份。那些布買回來是準備做布藝的,但是雲兒看着塊頭比較大,也很新,就用它當做做樣衣的布料了。反正價格比較便宜,做壞了也不太心疼,就這點事兒和本王嘀咕了好幾次。”
福晉笑起來:“這個丫頭,想的還挺多。不當着大家的面兒說布料的本錢是對的,哪有把做生意的本錢滿世界嚷嚷的?至於說看着臣妾喜歡不好意思說破,還有什麼身份地位的就沒有必要了。您是男人,不大懂得衣料的質量,雲兒給臣妾的布料,不管是你們說的正品布也好、布頭也好,質量都很好。咱們不管它是論尺的還是論斤的,料子好纔是真的。價格低才能賺錢不是?異域是異域的價格、大清是大清的價格,不能對比的,所謂‘此一時彼一時也’,這個價格也不是固定不變的。災荒年月,一個金戒指只能換一個玉米餅子,是金子不值錢了嗎?不是,是命比金子重要了。您說過,異域的布匹和很多東西都是機器做的,很快就做出來了,數量也大。也就是說,本錢會很低,咱們大清就沒有人家的好工具,論成本也就要高。所以就看質量怎麼樣了。異域的東西在大清是絕無僅有的,咱們管他的本錢做什麼?說到身份地位的,也是此一時彼一時,宋徽宗被掠,成爲階下囚的時候,他的皇帝地位還有了嗎?和誰講身份去?朱元璋是要飯的出身當了皇上不也是三宮六院的嗎?這個布頭也有個出身地位。它是按斤秤的,可不一定質量就不好,也許它原來的價格還是很高的呢,只是時運不濟,變成了便宜貨,就像那當官的犯了罪成爲階下囚,他的女兒被賣到妓院,是她身份不高貴嗎?也是她的時運不濟。這些布頭也不影響咱們把它做成雲兒說的高檔商品啊。臣妾沒有這些個障礙,回頭您到雲兒那裡歇息的時候和她說明白就是了。”
“你行啊,你的這個價值觀還很豁達呢。你說的對極了,只要東西好。布匹這東西和服裝不一樣,服裝再新也可能被人試穿過,布匹是沒有成形的東西,沒有誰披着一塊布上街的。所以不管新舊都是別人沒有用過的。既然如此還有什麼障礙呢?”
“高論!精闢!”
兩個人都笑起來。
“繡兒,你最近身體怎麼樣?我聽雲兒說,女人進入更年期會出現煩躁、心慌等症狀,你一定要心情舒暢,平安度過更年期。本來,雲兒想比較詳細一點和你說說更年期的事,還怕你有想法。”
“臣妾很想讓她詳細說說,可是她又不怎麼提了,原來是怕臣妾有想法,臣妾能有什麼想法呢?”
“這還不是很現成的?就是怕你想她在嘲笑你年歲大了。”
“哎喲,這丫頭想得真多,臣妾本來就比她大將近二十歲呢,這個也沒法藏起來。”
“也可能是她越來越成熟了,想的就越來越多。生怕自己性子直,說話不防頭,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讓你不高興。”
“哪有那麼複雜啊?要是說話老是躲躲閃閃、繞來繞去,臣妾才心裡不舒服呢。也許偶爾會有個舌頭碰了牙的時候,彼此諒解一點就好了。前幾天大家在一起說說笑笑的多好啊,在自己的府上還要像進宮那麼累心嗎?”
“是啊,一家子要是你防着我我防着你的,這日子就不好過了。雲兒她也不是防着誰,就是生怕自己做得不好。”
“妹妹是太過小心了。臣妾一直是拿她當自己的孩子一樣。”
“要不咱們府上怎麼會這麼省心呢。還是我有福氣啊,有你們這樣兩個心心念念都爲別人想的好女人。”
從雲兒堂屋裡拿走了不少臺縫紉機,縫紉機線也拿走了一部分。所以放縫紉機的地方就空出來一些,屋子裡寬綽了許多。
王爺來雲兒這裡歇息的時候,雲兒請求王爺再給打開幾個箱子,王爺答應了,按順序開始拿。一試拿不動。雲兒趕緊拉住王爺的胳膊:“整箱的太沉重您零拿吧,雲兒看到拼音寫的是蕾絲花邊,都像小水桶那麼大的糰子,一個箱子裡有不少團,您拿不動。”
王爺又試了試,太沉重了,確實拿不動,就把箱子蓋打開,橫着拿出一個桶形糰子。
“這是什麼?還挺好看的?”
雲兒道:“這是另一種蕾絲花邊、蕾絲紗,比較厚重,異域那邊不少年輕女子直接就用它做衣服、裙子。先前用的都是零星的、學藝用的。您把箱子裡的都拿出來好嗎?福晉看見過,很喜歡,雲兒想折騰出來一些,給福晉做樣衣使用,就麻煩您了。”
“本王聽齊天大聖的調遣。”
一句話雲兒笑得彎了腰:“雲兒可不當弼馬溫,連品都沒有,還是當雲主子吧,有月例。”
王爺也笑起來,難得王爺這麼開心,一改以前的沉默。雲兒讓王爺給拿下來四個箱子,有三個沉重的,開箱零拿的。有蕾絲花邊、蕾絲紗、水晶玻璃珠和金箔掛件。蕾絲紗是寬幅面的。什麼圖案的都有,用處很多。開始生產的時候都是白色的,後來品種多了起來,有非常富麗堂皇的金色、金紅色、黑金色等等好多樣。還有能當窗簾的、能做蚊帳的、還有的用在女子的閨房裡。也有用在衣服上當點綴、在布藝品上當裝飾。
水晶玻璃珠有折射的特點,顯得比塑料彩珠高檔多了,價格也貴不少,串出來的珠包絕對會受大家閨秀的歡迎。也可以用萬能膠粘在首飾上,光芒四射,璀璨晶瑩,肯定能賣好價錢。所謂金箔掛件主體就是外表塗了金箔粉、很像是黃金的小玩意兒,像金花生啊、金水桶啊、金簸萁啊、金元寶啊、金雞蛋啊、金蟾蜍啊,很多種。配以色彩斑斕的彩珠子或者水晶玻璃珠、如意結、變色流蘇等附屬材料,一定會是富家子弟非常喜愛的精緻飾品。金箔掛件很輕巧,沒用多大力氣就拿下來了。
王爺感嘆地說:“年輕人多半都喜歡這些東西,小麗姑娘那個拎包上還有一個游來蕩去的小狗熊呢。”
“愛美之心嘛,尤其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小姐們,就喜歡這些風花雪月的東西。”
第二天大早王爺去園子裡練功,雲兒把王爺給拿下來的東西每樣挑出一些,放在一個小箱子裡了。用過早膳,雲兒打開一個小箱子,發現裡面的塑料口袋都很大,很沉,就拿出來一個。從半透明的塑料口袋往裡看,好像是些玻璃材料的小片片,有圓形的、有方形的、還有水滴形的,還有一張彩色的紙,有點像十字繡的圖紙,還有一些比納鞋底還細的尼龍絲繩。雲兒覺得奇怪,就小心地開了封口拿出那張紙。原來是一掛玻璃門簾的材料。必須按照圖紙穿,才能把這些形狀不同的玻璃材料穿正確。就試着拿起一根尼龍絲繩,按照上面說的,第一根珠簾的穿連位置來穿。尼龍絲繩是直接穿過針眼的,不用準備穿針。就按照順序開始穿:大圓一顆,中圓兩顆,菱形三顆,腰鼓一顆……水滴一顆。穿完了一根。剛想拿起第二根尼龍絲繩,耳邊就傳來超高分貝的尖叫,把雲兒嚇得一哆嗦,回頭一看是魚兒水兒捂住嘴巴“嗚嗚”低叫。雲兒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寒冷,等到兩個人發覺主子不高興了,趕緊收住各種聲音,忐忑不安地看着主子。
“至於這麼興奮嗎?”
“主子,是太好看了,魚兒才忘形的。”魚兒偷眼看了雲兒一眼,惴惴地小聲說。
水兒也害怕了,囁嚅道:“主子您別生氣好不好,是水兒一時高興……”
“你們可是誥命夫人、教習嬤嬤,要大氣一些!見到一點什麼就蠍蠍螫螫、一驚一乍的,誰能拿你們當回事?”
“對不起嘛,我們哪裡想到那麼遠了?”
“好了好了,水兒給我看看小廚房的早膳做好了沒有?”
“是,水兒去看。”水兒趕緊下去了。
“你們兩個,現在都是誥命夫人,一定要沉穩一些,別老是拿自己當丫鬟了,以後自己開府過日子,總是這個德行怎麼行。”
“嗚嗚……魚兒不離開您!”魚兒索性哭了起來。
“我就奇怪了,誰家的女人不希望丈夫高官任做、駿馬任騎?你倒好,丈夫升官了,你倒是蔫起來了,一天到晚心事重重。不就是怕他甩了你嗎?”
“如果一個男人要是變心了,您能把他的心管住嗎?”
“你男人變心了嗎?沒有啊,杞人憂天!是,他年輕、英俊、有才幹,以後可能還會往上升。但是你就不相信自己丈夫的人品嗎?你自己就一無是處嗎?他現在對你怎麼樣?還弄出提前量來了?有必要嗎?我站在你的立場上告訴你一個秘密,對男人不要老是怕他怎麼樣,老是千依百順的,得有自己**的看法。好了好了我不多說了,你趕緊回家吃飯,別餓着你的兒子。”
“可是主子,奴婢肚子裡的這個孩子和懷蕊兒好像一樣的。”
“這個孩子也成了你的心病?你的意思不就是怕這個孩子是個女孩嗎?是女孩又怎麼樣?有個不太恰當的比喻,女人的肚子是塊地,男人的那啥是種子,他種在地裡的是玉米,你的地裡就長不出高粱,責任不在你。女兒不也是人嗎?沒有女的以後怎會有男的?全世界都是男人就沒地可種,種子也就作廢了。”
“你這兒發表什麼高論呢。”王爺上樓來了,雲兒和魚兒都紅了臉。
“走啊,用早膳去呀,你譜兒不小啊,讓本王親自來傳膳?總管夫人跟我們一起用膳吧。”
“不了不了,婆婆說今天魚兒務必回去用膳,好像有新樣小吃。”
雲兒和王爺一起到小廚房去用膳,今天有異域的腐竹黃瓜絲拌的涼菜,還有煮好了切開的鹹鴨蛋,有切開的燒雞,清炒萵筍。王爺戒葷就吃素菜,雲兒是什麼都不忌諱。很快用完了膳食,王爺對雲兒說:“我去前院福晉那裡看看。”說罷就帶着雲兒院裡的侍衛格隆走了。兩位總管大人已經很少跟在王爺身邊當護衛了。
雲兒目送王爺去了前院,然後回來繼續找做服裝用的東西。
福晉樓上的會客室裡安親王和簡親王在王爺的陪同下喝茶、聊天。史料記載,安親王和簡親王政見不同、性格不同、處事方法也不同,所以倆人並不是那麼知心。但是這個空間裡的安親王和簡親王卻很融洽,經常在一起聊天。
“你們二位是不是有什麼事要說?別憋着!”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兄弟我聽說了發生在慈寧宮的有關小嫂子和太后起衝突的事,我不議論誰是誰非,就是想建議您,生意就別做了吧,您這邊辛辛苦苦給他們母子賺錢,那邊她們母子要霸佔您的女人……”簡親王真是個憋不住話的人。
“呵呵呵,你們的消息很靈通啊,但是好像有點走樣兒。首先我告訴你們,這裡沒有皇上的事,其次是太后也沒肯定要雲兒給皇上當皇后,只是個試探,看我有沒有上位的心思。”
安親王“啪”地一拍桌子:“這也太無恥了吧?咱們兄弟同心同德爲了這個江山,您把命都搭進去兩次,還用試探嗎?”
“老四啊,你不是挺沉穩的嗎?怎麼今天這麼憤慨了?我不是爲了哪個具體的人經商,就是爲了這個國家能象異域那樣百姓吃穿不愁。你們也看過《西遊記》吧?唐僧取經不也遇到很多艱難險阻的嗎?好了,別生氣了,你們兩個想吃什麼喝什麼就跟我說。心態平和一點,不然該生病了。不值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