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走出翼然樓碰見田亮,就說:“跟本王到後樓看看。”
田亮答應了一聲,跟着王爺往雲兒的飛雲樓走去,迎面碰上總管那峰。那峰抱拳施禮:“王爺吉祥!您這是去哪兒?”
“本王到飛雲樓看看。側福晉有些不好。”
“王爺,屬下有幾句肺腑之言,不知當說不當說。”
“有什麼不當說的?你說吧。”
“王爺,按理說,您的家事屬下不應該插嘴,可是……”
“你這個人,平時還是很坦直的,這會子怎麼扭扭捏捏的?”
“王爺,依屬下看,側福晉的情況是越來越嚴重,不但把格格給扔到井裡,還動手打您,如果按照大清例律,都可以殺頭了。您是佛門中人,不計較,可是您敢保證她以後不會再傷害別人嗎?屬下的意思是趁現在,側福晉有的時候還明白,不如給她一紙休書。”
“你的意思是讓本王休了側福晉?”
“屬下是爲您着想啊,您還記得側福晉是怎麼對待福晉的?差一點給她逼得出了家!還有把格格扔到井裡,還有在福晉的腳踏上放紅豆,還有把您的脖子抓傷!您是堂堂王爺,怎麼能給女人抓個稀爛?您府上有個瘋子對您的名聲也……”
王爺看着那峰,心裡很生氣、很失望,忍着火氣問道:“那總管,你說本王休了側福晉以後她會怎麼樣?”
“能怎麼樣?讓她父母把她接回去就是了。您是王爺,按規定可以娶四位側福晉,以後再娶更好的就是了。”
“你不覺得這麼做有點不近人情嗎?”
“王爺!您太仁善了。福晉對她那麼好,她卻恩將仇報,對福晉不恭不敬,她是側室,福晉是正室,欺負福晉不是犯上嗎?不是嫉妒嗎?完全符合“七出”了,這樣的女人還留在身邊,早晚不都是個禍害嗎?孔子不也說過‘女子無才便是德’嗎?陳氏才華四溢、鋒芒畢露,怎麼着也算不上一個賢惠的女人。您一定是捨不得她年輕漂亮,年輕漂亮的女人有的是。就拿我兄長來說吧,家裡還有兩個如花似玉的漂亮女兒,如果您有興趣,不妨……”
“那總管,你說的本王就當個好心了。可是你沒想一想,一個剛剛二十歲的女子被休棄,她以後的路該怎麼走?在家終老不是那麼回事,改嫁他人,人家會拿她當回事嗎?她既然嫁給了我,哪怕是給我做過一天的女人,我都應該對她的一生負責。何況是她還給我生了一個兒子!我不能讓她就給我當生兒子的工具吧?生完了一腳踹了?成親之前,她曾經是一個快樂的女孩,就像你說的才華四溢,她要是給大戶人家的少爺當正妻一點問題也沒有。她比本王小了二十歲,跟了本王就已經很委屈了,就因爲她生病了,大腦不清楚,趁這會子就把她休棄了,你說我是什麼人?這是趁人之危、落井下石的行爲!她對福晉惡語相向也好,把格格扔進井裡也好,對我不恭不敬也好,都是她在意識不清晰的時候做的,都不是她的本願,一個正常的人能和神智不清的人計較嗎?律法上都有瘋子殺人不償命的說法,就是說她不是故意的!再說了,雲兒並沒有對不起本王,本王爲什麼要休棄她呢?你舉薦侄女給本王當側福晉,也不一定先把雲兒頂出去啊?何況本王並沒有再納側福晉的打算。兩個女人就夠本王操心的了,以後就不要任何女人了。”王爺並沒有疾言厲色地訓斥那峰,但是說出來的話也是很重了,那峰體會到王爺對自己的強烈不滿。
“屬下惶恐!屬下不是對陳氏有什麼看法,更沒有過節,真的是爲您着想。”
“那總管,有句話說得好,‘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很難。’側福晉現在正是需要本王關愛的時候,本王絕對不會因爲她有諸多的不順己意而葬送她的一生。如果你覺得她是個十惡不赦的女人,你手裡也有她的把柄,你去吏部、去刑部彈劾本王。”王爺的話基本是說絕了。
“王爺,屬下多言了。”那峰的冷汗都下來了,他是有着幾條雲兒的“把柄”,也可能會把雲兒置於死地。但是他那麼做了也就失去了王爺的信任,王爺不動手,手下的人也會把他想辦法弄死!別說在王府當總管,就是在府上當小廝都不可能了。
“你去忙吧,本王到後院看看。”
“嗻!恭送王爺……”
王爺一臉平靜地到飛雲樓去了,那峰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個嘴巴:偷雞不成蝕把米!他還不知道,從這一刻開始,王爺對他的印象已經發生變化,開始懷疑他的人品。
自作孽,不可活。
王爺來到雲兒房裡。雲兒已經清醒了,坐在牀上哭呢。當她知道王爺脖子上的傷是自己給抓的時候,後悔極了也心疼極了。怎麼能下這麼狠的手呢?他多疼啊?
王爺勸着說:“好啦,別哭啦,本王給你抓成這樣還沒哭呢,你倒哭起來了。你看看,誰的女人這麼狠心?過會子你爹還來看你呢。你琢磨琢磨,怎麼想辦法不受那東西的控制?要不,一次比一次重,將來說不定就傷自己了,誰能不眨眼睛地看着?老虎還有打盹兒的時候呢。”
雲兒說:“誰知道她什麼時候來呢?看也看不見,摸也摸不着的,到時候就發瘋,要不,您把雲兒打死得了,她就不來了。連格格這樣的孩子都害,還留着做什麼?”看樣子云兒也感覺到了自己的思維不正常是被什麼外來的東西給控制了。
現在看,雲兒的神智完全清醒了。王爺吩咐田亮去找陳大彬,讓他和女兒談談。
先生來到女兒房裡,雲兒已經被魚兒水兒收拾乾淨坐在房裡的八仙桌邊了。按大清禮法,先生的官職低,見到親王女眷也要磕頭行禮的。但是他是雲兒的父親,不必磕頭打千兒就行了。剛要彎腰,就被雲兒搶上一步給拉住了,接着扎進爹爹懷裡嚎啕起來。
“好了好了,別哭了。”先生安慰着女兒,扶她坐下。
雲兒擦着眼淚說:“爹,要不雲兒跟您回家吧,這樣瘋瘋癲癲的對王爺的名聲也不好。”
“你胡說什麼呀,不過是有點糊塗,哪裡就到了回家的地步?你回家算怎麼回事?王爺並沒有休棄你的意思,還在想辦法讓你好轉呢。你好好想想,是不是青兒對你做了什麼?她在遵化那一帶都成了嚇唬小孩的妖精了。她不是跟你接觸過幾次嗎?都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雲兒記不得了,感覺是和她有關。我娘知道嗎?”
“你娘早就知道了,在府上照顧你半年你都不知道?你這個狀況終久不是個事兒,可是有什麼辦法開解呢?”
父女兩個談了很久,雖然是明白了病源,卻沒有什麼治療的辦法。其實雲兒這個情況並不是病症,是思維被另外一個有點本事的不好生命給控制了,不屬於塵俗中的生病狀態,也不能用塵俗的治療方法解決,吃藥啦、鍼灸啦,都不管用。唯一能給雲兒解決的人是甘霖師父,但是甘霖師父說還沒到時機。也沒說什麼時間是解決的時機,只好等着。
王爺把幾個貼身侍衛都留在雲兒的廂房,以備雲兒突然發病。
陳大彬在王爺出門時才發現他脖子上的傷,知是女兒所爲,王爺都沒怪罪,心中着實感動。換了別的任何一位王爺都不可能這麼大度,雲兒的小命早就交代了。什麼是王者風範?不光是皇家氣派,在這些生活小事上能夠體諒他人,容忍難忍之事,寬以待人。都說宰相肚裡能撐船,是因爲那裡寬闊。王爺的心胸不但能撐船,還能容納百川,不管清流、濁流。
王爺回到福晉房間的牀上躺下,想放鬆放鬆。誰知道脖子上的傷給她看到了,心疼得都哭了。王爺把福晉的住處當成是自己的港灣,只有這裡能讓他安心地休息和暢所欲言。什麼時候雲兒那裡也這樣該多好啊!
這事之後隔了一段時間,雲兒又發了兩次病,一次比一次嚴重,弄到了要割腕自殺的嚴重地步。雲兒的房裡增加了林嬤嬤和另外兩名粗使嬤嬤的看護,加上魚兒水兒,日夜身邊不離人地換班服侍着,一有狀況馬上就報告王爺。好像雲兒,不,應該說是青兒還是有些懼怕王爺的。王爺在雲兒這裡住,就不那麼鬧騰,或者是程度會輕一些。索性王爺就一直住在雲兒這裡了。
期間青兒本人還來過王府,但是守衛大門的親兵堅決不讓她進來,她也沒有勉強要進府。但是卻把王爺更恨了一層。她來府上的目的就是爲了接近王爺,想辦法和王爺住在一起,也好汲取王爺身體的精華,達到她報仇的目的。大門不讓進,根本就阻礙不了她進府,她的功夫高着呢,想進來根本不費吹灰之力。是時機不到,先試探一下而已。
儘管府上被雲兒鬧騰得不得雞犬不寧,日子也得照樣過下去。福晉就在她的院子裡撫養着煊兒和雪兒,看着兩個孩子活潑、健康又聰明,福晉心裡非常欣慰。原以爲王爺要斷後了,誰知道四十來歲還能有這麼兩個寶貝。數量上還是少了一點,哪個府上不是十個八個二十個的孩子,不過也該知足,畢竟是有了兩個,總比沒有強啊。有句老話說,不怕兒女晚,就怕壽命短。王爺身體健壯,活到六十歲沒問題,他六十歲了煊兒就二十多了,大清的男孩,尤其是皇室宗親的男孩,都是很早成親的,等煊兒十五六歲就可以成親了,抱孫子大有指望。
福晉不指望自己能給王爺生兒育女了,就盼着雲兒身體康復,再給王爺生上三個四個的兒女,要不然老是覺得孩子少,外邊一有鬧天花的、還有什麼時疫就嚇得夠嗆。
安親王的嫡福晉博尓濟吉特氏生了三個男孩,都夭折了。一想到這個,福晉就膽戰心驚的。現在的福晉可不敢給王爺張羅納側室了,一個是被雲兒嚇怕了,再一個是王爺的婚姻都有師父在掌控,因爲王爺不是一般的人,自己也不找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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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兒就這樣時好時壞地往前混,就是好的時候也和以前不一樣了。不愛笑也不和魚兒水兒交流什麼,就是畫畫,怎麼畫也沒什麼長進,一直停留在能畫出一個模樣的水平,退步很大。除了父母,魚兒水兒林嬤嬤三個人就是她最親近的人了。還有姜嬤嬤,要不是廚房的事離不開,也會守在這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