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兒妹妹咱們兩個下樓找箱子去,魚兒姐姐在這裡留守。”
魚兒的嘴巴立刻嘟了起來,小聲嘟噥道:“找箱子嘛也不是扛箱子,怎麼就不叫奴婢去了?”
雲兒的丹鳳眼一立,魚兒馬上就閉嘴了,乖乖兒地把鑰匙交出來。不一會兒,蘭兒、蕙兒、靜兒和水兒四個人擡了兩個大紙箱,從大廳進來,把箱子放在工作臺上。
“喔!你們好大的力氣,能擡動這麼大的箱子?”魚兒從走廊看見了,太佩服了幾位小姐妹。
“水兒妹妹開箱子。”
箱子很輕,就和裝泡沫塊的差不多。雲兒看了看說:“這些都是泡沫塑料鞋底,不用納直接上鞋幫,這個技藝回頭我教給你們。另外還可以用它鉤拖鞋、涼鞋。我先教給你們鉤拖鞋,魚兒姐姐,書櫃那裡有個放在地上的箱子裡面有一小笸籮彩色線你去拿來。”
魚兒答應着把裝綵線的笸籮拿來了,雲兒便一邊示範一邊講解,把鉤拖鞋的方法教給了幾個小姐妹。她鉤出來的拖鞋可是大清的女人沒見過的,是三種彩色的線套色鉤出來的。雲兒說,可以鉤出來很多的花樣、可以是單色的也可以是套色的,還可以用綢緞做鞋幫。感覺不但會很結實耐穿,也非常美觀新穎。
幾個小姐妹在主子演示完了之後趕緊去拿鉤針。這也是個新技藝,非常適合漢人女子穿。
看看五個小姐妹都能接受這個技藝了,雲兒就把鉤鞋的技藝教給了八位教習嬤嬤,教習嬤嬤們沒有把這個技藝推廣到府上全體姑娘嬤嬤的範圍,而是前後兩院和陳夫人院裡,於是這五六十名姑娘嬤嬤便每天都沉浸在“學而不倦”的興奮當中。
大清的人是很少有人穿拖鞋的,雖然拖鞋在唐朝以前就出現了。可能他們不認爲那是鞋,但是魚兒水兒嚐到了甜頭,晚上起夜的時候趿拉着去解手,不用提鞋,方便得很。
雲兒還教給了她們棉拖鞋和絨毛拖鞋的做法,魚兒水兒做鞋可是內行,主子一點撥就會了。就用主子先前發給的豁口錐子和一種非常結實的尼龍繩,用縫紉機沿好鞋幫,就可以鞝鞋了。上下各一根繩,一錐子紮下去把下面的繩子帶上來,再從鞋底方向扎過去把上面那根繩子帶下來,每個針碼都比以前做鞋的大,雲主子說,泡沫塑料鞋底做鞋針碼比許大,小了就愛豁。這樣做鞋的速度就太快了,要不是得做鞋幫,光是鞝鞋,一天能做五雙鞋還不止。
這個活計算是比較粗拉的,不像繡花那麼細緻、嚴格,但是如果粗枝大葉就容易把鞋幫鉤歪了、鉤皺了。當然針腳要均勻平整,大一針小一針的也不美觀。
雲兒就把陸續擡過來的的四箱鞋底都發給了前後兩院的姑娘嬤嬤們,四大箱啊,每人才得到五雙就分沒了。這個活計可以在用過晚膳、睡覺之前這段時間做,你做拖鞋也行、做布鞋也行,鞋面一定要精緻、漂亮,當然鞋面的材料也歸雲兒負責。木箱子裡的花色錦緞、素色錦緞多了去了,適合做鞋的寬度大致上一量就發給大家用。還有那種很硬挺的錦緞帕子也可以做鞋幫。
這些日子,凌娟一直在自己的住處養精蓄銳了,沒怎麼跟着雲兒。她手上的專業書籍真不少,哪本都想看、想記住,就一直看書了。錯過了好幾種技藝,還是水兒親自上門給補上的。
那會的女人不光是膽子小,更愛面子,都把自己負責的鞋子做得非常精緻。她們把鞋底上面鞝一個棉鞋墊,然後再鞝鞋幫,這樣又好看又不硌腳、塑料也不挨腳。各式各樣的泡沫底鞋又輕快又漂亮,不但漢人女子會喜歡,滿人家的女子也會喜歡。拿到瑞謙的布莊,剛擺上貨架就出現站排的長龍了。瑞謙從來沒想到過自己的布莊當鞋店用,也不知道雲妹妹在那個異域學了多少樣技藝。田亮給瑞謙送來幾雙特別加工的泡沫底、鉤花拖鞋、帶帶子的緞子面鞋,馬上成爲瑞謙的老母、媳婦和女兒的樣品。只是鉤織的拖鞋速度比較慢,供不應求。等到有的大戶人家女眷得到消息時已經賣光了。廣告牌上寫的是:“拖鞋無貨,抱歉。”
從來沒到府上串過門的福晉表姐來了。福晉的親戚在京城除了叔叔一家,還有住在西城的姨媽。這位表姐是福晉舅舅的女兒,也就是福晉母親的親侄女,比福晉大兩三歲的模樣,雖然四十多歲了,依稀還能看出她年輕時也是一位美貌女子。脾氣溫和,不善言談,但是很和善。她夫家在天津,兩口子加上三個孩子一起過日子,經營着一個醬菜園子。
由於身份地位不同,這位表姐進了王府就和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了,又新奇又自卑。她的社會地位很低,就是平民百姓。福晉母親算是小家碧玉了,出嫁的時候丈夫只是一名普通軍官,後來承襲了父親的統領之職。福晉的母親自然就是統領夫人了。她也沒想到自己的女兒以後會成爲親王福晉,一切都是命中註定,各人有各人的福分和際遇。
徵得王爺的同意,福晉把雲兒給她做醬菜的配方告訴了表姐幾個,表姐竟感動得哭了。多一個技能就多一份生存的保證。那個時代,是“一招鮮吃遍天”,福晉還給表姐幾個朝鮮鹹菜的配方,當然要叫高麗鹹菜了。表姐和福晉小的時候非常親近,各自出嫁就有了高下之分了。福晉帶着表姐在府上溜達,到園子裡看花。
“繡兒妹妹你真有福氣,妹夫地位那麼高對你也那麼好,比一般百姓還重情義。我看出來了,王爺很是憐惜你。”
“是,王爺對我再好不過了。別的府上有的王爺有年輕女人了就把正室夫人忘到腦後去了,王爺娶了雲兒妹妹,雲兒妹妹生了兒子封了世子,後來又生了一對龍鳳胎,王爺還照樣對我和先前一樣,沒有因爲我不生兒子嫌棄我。”
“難得妹夫這樣的人品。”
“表姐您以後要經常來,有什麼困難就直接和我說。我現在有能力幫你,你就別客氣。”
“姐姐真的是有事想求你呢。你姐夫是個讀書人,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材料。就是幾個兒子一個女婿還能操持操持,天津也沒什麼親戚了,想來京城……”
“好哇,姐姐儘管來就是,我還多一個親人。叔叔是我親人,可是他是朝廷大員,又是佟妃娘娘的父親,不好和我們過從甚密。都說秦檜還有幾個朋友,我在這裡也真沒幾個談得來的姐妹。雲兒妹妹是和我不錯,可是我們年齡相差太多,又是服侍一個丈夫,有些話不能隨便亂說的。所以你能來京最好,讓王爺派人給你找房子,天津方面姐夫肯定也有本家,房子和店鋪就交給親戚看管,你們到京城來發展。如果你願意就給我們代賣商品,要是想自己做,就當個加盟店。”
“這不是太麻煩你了嗎?王爺他能答應嗎?”
“這個你放心,王爺最是仁善,誰求到他頭上都肯幫忙的。你離開天津是不是有什麼苦衷啊?”
“別提了,我們家的醬菜園都給鄰家的擠兌苦了,人家有個知府的親戚當靠山,我們……”
“那你還猶豫什麼呢?就來吧。”
“你在府上說了算嗎?王爺妹夫那位側福晉又年輕又漂亮還有三個孩子,比你硬氣多了吧?”
“你想太多了,雲妹妹是處處比我強,但是這是一個知書達理的人,她人品極好,從來就沒在王爺面前說過我一句壞話。趕明兒你見見就知道了。”
“可不行啊,姐姐腳大臉醜的。”
“瞧你說的,這麼作踐自己?你在府上多住幾天,以後搬來了就常來常往。咱們是親表姐妹,骨肉至親,有了困難就來找我。你先玩幾天,不忙回去。回頭我和王爺說。”
福晉的事和王爺說沒個不應承的,不過是親戚要來投奔,人家也不是來打抽豐,也不是買官的,就是幫忙給找找房子,開個店鋪,這事,白先生就輕鬆給辦了。府上還有好幾個人脈極廣的採買,什麼事兒辦不成的?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給辦妥了,表姐一家搬來京城還是經營醬菜園,除了自己先前的保留項目,還按照異域的配方做了一些新樣鹹菜和醬類,生意很紅火。
要說福晉表姐的醬菜還是從福晉手上學的呢,福晉是從滿人格格的奶奶手上學的。這位老太太可不是專門養尊處優的,手上的技藝多着呢,黃醬、盤醬、黏豆包、芸豆切糕、醬茄子……都被福晉全盤繼承併發揚光大。誰都知道瑞王府的大醬特別好吃,用這種醬醬出來的鹹菜就更別提了:醬芥菜、醬黃瓜和醬芹菜、醬蘿蔔是四大系列。所以福晉表姐的保留項目就是這些。吃過的人吃了還想吃,那是非常醇厚的關東風味。表姐的鄰居看不得人家比他好,在一天晚上,吩咐幾個夥計翻進福晉表姐家後院,把人家好好兒的醬缸裡添滿了涼水。爲了幾缸大醬打官司?覺得不值,因爲早就知道那家有後臺。要說找王爺妹夫幫忙也不是不行,表姐一家都不想給福晉添麻煩。可是再在那裡做下去也沒好兒。
都說一個好漢三個幫,一個人掉在一個枯井裡怎麼蹦躂也不好跳出來,要是有人伸手拉他一把或者給他一個梯子,那就不一樣了。表姐家裡還是那幾個人,可是有王爺福晉的幫助可就不能同日而語了。她家先前就經營着普通百姓經常食用的黃醬、豆瓣醬和盤醬幾種醬品,還有芥菜、黃瓜、蘿蔔等幾種鹹菜。福晉給表姐做醬菜的配方就有十幾種。王爺沒讓福晉表姐給代賣鹹菜,因爲鹹菜的價格比較低,一成的紅利就太少了,就讓他們自己動手做,分成的時候,加工費、經營經營費都歸表姐。當然有給皇上的一份,事先和表姐兩口說好的,也是加盟店的性質。
表姐和姐夫兩口都是很能幹、能吃苦的人,醃鹹菜、下大醬都是自己家的幾口人動手,兩口子、三個兒子兩房媳婦還有一個閨女、女婿全都來京城了。有這樣一個樹大根深的親戚不依靠還依靠誰呢?
福晉陸續地把師父給放在王爺書房裡的那些軟包裝的鹹菜、醬的配方抄下來,具體的配額表姐自己在實踐中摸索。其中有:沙拉醬、辣椒醬、山楂醬、魚子醬、麪醬、海鮮醬、西瓜醬、芝麻醬、甜麪醬、披薩醬、棗醬、香其醬、紅曲醬、珍珠醬、……可把表姐樂壞了。品種多客人的選擇面也就寬,就可以多賣,也就能多賺錢。
原來還以爲表妹地位高不會搭理自己,結果比誰都對她熱情幫忙。
那個時代的人都很自律,仗勢欺人的人是有的,但是還是善良的人多,會給他人着想,別給別人添麻煩。福晉表姐就這樣,是實在過不去了,馬上沒了生計才硬着頭皮來找表妹。哪裡想到表妹會這麼幫忙。
《紅樓夢》裡的劉姥姥進賈府的時候也是很自卑的,好在投了賈母的緣兒,打抽豐還算成功,但也是付出被人戲弄的代價,王爺的府上就沒人這樣對待親戚。
王爺的理念是趁着有便利條件,能幫誰一把就幫一把。一般都是在人需要的時候幫襯別人。有句俗話說“爲富不仁”。很多有錢有勢的人,在事業或者是權勢處在巔峰的時候趾高氣揚,更瞧不起比自己低的人,但是要是在這個時候幫人就會積下善果,就像賈府偶然接濟了一次劉姥姥,王熙鳳的女兒就逃脫了在青樓賣笑的悲慘命運。民間有句話叫做:“善財難捨”。很少人能給要飯的一兩銀子,給十文的都很少。但是如果一個有錢人家裡的重要人物被土匪綁架了,人家要多少就給多少。
福晉表姐自己很難解決的事,王爺福晉輕易地就給擺平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