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亮和納蘭遇見過一個十來歲的乞丐,因爲忘了把要來的幾個制錢給幫主,被搜了出來,就被幫主把手指給剁了,只剩下手掌。特別可憐。他們就把魚兒水兒做的披風給了這個乞丐,親自給他穿上,還給他買了幾個饅頭。這個乞丐跪下就磕頭,說他已經兩天沒要到吃的了。田亮納蘭給他一塊銀子他不敢要,如果要了幫主就會懷疑他有更多的銀子,給他更重的懲罰。一提起幫主就嚇得渾身發抖,看樣子是給嚇怕了。本來就夠可憐的,還要遭受幫主的盤剝和欺凌。
後來田亮和納蘭又碰見過這個胸前掛一個口袋,把兩手一直插在口袋裡的乞丐,給他的披風不見了,想是被幫主給沒收了。既然是幫主就應該是大人,十歲孩子的披風他能穿嗎?就想問問這個孩子怎麼回事,結果一看見田亮和納蘭,這個孩子撒腿就跑,跟見了怪物一樣,把倆人弄得莫名其妙。
回府之後就和王爺說了,王爺說那就把披風給成年乞丐試試,恐怕這裡有什麼說道。你們兩個一定要小心,我聽說丐幫幫主都不是等閒人物,他們利用乞丐給他的後臺打聽消息,有的時候做善事也會招來麻煩。
納蘭就說了:“這不是恩將仇報嗎?乾脆就不搭理他們。”
王爺說:“很多事都不是表面上看的那個樣子,丐幫中也許就有什麼人混進來的,然後操縱着這個丐幫。你們一定要小心!”
他們到周邊縣城賣布頭的時候,也碰見過乞丐,但是這裡的乞丐沒有城裡的多,可能就沒有形成丐幫組織。不過也難說,反正是小心不爲過,田亮和納蘭也不是見誰給誰的。年輕力壯的就不給,自己賺錢養活自己不行嗎?非要不勞而獲當孫子說好話朝人要吃的?這時他們的眼光就落在跟乞丐差不多的農村孩子身上。衣不蔽體的很多,七八歲了還裸奔呢,渾身上下就沒一件衣服。
有一天田亮和納蘭按王爺的吩咐再找一家店鋪,準備賣玻璃。正在打聽着附近有沒有要出租的店鋪,就見那個前胸掛着布兜的乞丐跑過來,跪下就磕頭,讓田亮和納蘭救救他的弟弟,說他弟弟失蹤了。
“趕緊起來,你弟弟失蹤了我們怎麼救?是不是走迷路了?”
“不是啊不是的!我們這些要飯的哪個不熟悉這片的地形,平時走街串巷的,每一條路都一清二楚。我弟弟已經三天沒回破廟去了,可能是給、給幫主賣了!嗚嗚……他才八歲,要是給拍花子的弄走就沒命了。可是有人告訴我幫主把他領到一家溢香園的後門,然後把他交給一個四十來歲的婆子。聽人說,有的青樓妓館就偷偷的養着孌童,給龍陽之好的客人取樂。我們那一片已經丟了六七個七八歲、十來歲的男孩了。我倒是因爲殘廢躲過去,嗚嗚……我們就是要飯也不願意幹那個營生啊!救救我弟弟吧,他才八歲,哪能經得起啊……”
“你別哭,這裡說話不方便,我們還有事要辦。這樣,未時的時候你在‘小塊布’布店門口等我們。”
“是,小的一定照辦。”
田亮說的“小塊布”是一家新開的布頭店,還有一家叫“小來小去”,就是賣小商品的店鋪。
田亮覺得這個叫小東的殘廢乞丐不像是說假話,尤其是孩子說謊特別好識別。他從峨眉山回來一直在京城、在王府,接觸到的民間之事不是很多,但是也知道不少不爲人知的齷齪和陰暗。小東的弟弟很可能是被幫主賣給妓院當孌童了。這麼大的孩子根本就禁不起如狼似虎的什麼龍陽之好的折磨,只能是死路一條。這樣的事如果管了很可能要有麻煩,但是他無法無視那麼稚嫩的生命被殘害!當然他不能隨便就管,要跟王爺彙報。
田亮和納蘭回府就把這事跟王爺說了,王爺說“人一定要救,但是不能把自己搭進去。這種事很難抓,一定要有幫手。對了,我派白先生親自去第一線調查。”
王爺說的第一線就是青樓妓館這類地方。在清朝,開妓院是合法的,是一種特殊的生意,利潤很大,自然是要交稅的。妓女都是登記在冊的,但是朝廷嚴厲禁止妓院養孌童,因爲違揹人倫。買賣孌童的人被抓到下場就是砍頭沒商量。有檢舉哪一家妓院養孌童,然後也抓到了,這個檢舉人就會有五十兩銀子的獎賞。
於是白先生就作爲臥底到妓院裡喝花酒。妓院就是個藏污納垢的地方,白先生纔不在那裡過夜。喝花酒還要五兩銀子呢,當然這個錢是王爺給他出的。王爺把這事跟雲兒說過,就是感慨怎麼會有這麼噁心的事。雲兒就說了:“異域那邊還是高度文明呢,不也有妓女嗎?不也有香港的紅燈區嗎?人世間的事都是正、邪並存的,很多事都是相生相剋的。您就少操心吧!不過呢,你說的這個事兒事關人命,能救幾個孩子就救幾個,但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解決的。您給雲兒一個靈感,做生意的靈感啊,就是咱們是不是在八大胡同這樣的地方開一家專門供應那些姑娘風花雪月的東西呢?”
“開什麼玩笑?咱們做生意也別跟這些事沾邊。”
“您聽說過一句話嗎?‘大隱隱於市,小隱隱山林’。
“什麼意思,好像很高深。”
“這個您都沒聽說?大概的意思是有些隱者,隱者的範圍很廣,包括對現實不滿的人,也包括修煉的人,覺得人世間太骯髒了,就歸隱山林,遁世了。到深山老林裡過着隱者的生活,不接觸那些齷齪和骯髒的東西,就覺得自己很乾淨了。這種人就是隱居山林的隱士,也可以說是小隱。但是呢還有一種人就是‘身在鬧市一塵不染’,無論什麼骯髒、齷齪都視有若無,跟那白蓮花一樣,腳下就是污泥濁水,他就偏偏一塵不染。您覺得這種人高明呢還是歸隱山林的高明?”
“當然是身居鬧市一塵不染的高明瞭。他能做到視有若無,不受任何干擾就已經百毒不侵了。”
“好一個百毒不侵,您的悟性相當好。”
“你說的也很深刻,這個人世間就是蓮花腳下的污泥濁水,能紮根在污泥濁水之中保持白蓮的聖潔那纔是很難的。對了你說在八大胡同開店,賣些風花雪月的東西,也不失爲一個賺錢的辦法。讓那些有錢就發燒得沒地方花的人把他的錢拿來點給國家用,倒也有點意思。回頭我讓白先生在八大胡同附近找個鋪面,就賣點那些女人用的東西。象田亮、納蘭就不用去那種地方了,萬一移了性情就不好了。”
“您信不過我哥哥?”
“不是信不過,是他有更重要的事。”
雲兒就笑:“其實我哥哥這個人和您差不多,在童年和少年時期都是專業修煉者,那些清規戒律都刻到腦海裡了。輕易不會犯色戒,但是也難說,您還是派幾個想犯色戒都犯不了的人吧。咱們府上有不少太監公公能抵擋糖衣炮彈呢。”
王爺寵溺地捏了雲兒的鼻子一下:“機靈鬼”。
於是,白先生就有了兩個身負重任的差事:一個是秘密調查孌童的事,一個是找一家能試賣王爺帶回來的新奇小巧的貨物的店面,然後在八大胡同的合適位置開一家專門供應來妓院找樂子的男人們討好女人的商品,這裡的姑娘們自然也可以選擇一些自己喜歡的貨物。
還別說,衚衕口就有一家包子鋪要出兌,房主急等用錢。於是白先生親自跟房主談價。這裡可是典型的銷金窟,就是周圍的商家也跟着水漲船高。誠貝勒他們在天橋租的那個小店一個月的租金是十兩銀子,這裡可好,要三十兩!一個月的房租三十兩,在鄉下都能買套房子了。但是此地不是彼地,沒有可比性,一再講價,白先生差一點把三寸不爛之舌磨下去一寸纔講到二十五兩。他也不敢最後做主,就說錢沒帶夠,回家拿錢,回府討王爺示下。白先生沒有跟包子鋪房主說自己是王府的,自然是回家不是回府。
跟王爺一說,王爺就說了:“最好只定半年的期限,如果賺錢再續時間。”
白先生回去一說,房主還就同意了,於是寫合同書,找里正做保,籤租房合同,交錢、拿鑰匙,然後裝修,之後開業。
在這個期間,白先生隔三差五就去不同的青樓妓館去喝花酒。尋找被賣的失蹤乞丐。
這位白先生還真是個人才,能從別的恩客嘴裡聽到他需要的信息,然後從中找出自己需要的蛛絲馬跡,終於旁敲側擊地從一個姑娘嘴裡套問到一個叫“水鄉澤國”的“堂子”養着孌童。作爲獎賞和鼓勵,白先生給了這位叫小蝶的姑娘一隻合金步搖簪、一個水晶玻璃手鍊和一對珊瑚耳環,外加一個大顆仿珍珠、小顆熒光亞克力塑料彩珠和漸變流蘇的福字緞、花鳥緞合成的、上面的福字周圍有金剛石一般燙鑽的香囊。把個小蝶姑娘喜歡得緊緊地抱在懷裡,還眼淚汪汪的了。接下來就說:“既然白公子這麼有錢,爲什麼不留宿呢?”接着表示要以身相許。白先生忙說:“不是錢的事,是內人太羅唣了。而且、而且在下那方面很是無能,就是聽說姑娘善解人意,想跟你聊聊天兒。”
“您沒說實話,小蝶猜想您的家裡一定是夫人更強悍一些。”換句話就是白起懼內,說得稍稍含蓄一些,夫人強悍。
白起纔不跟她解釋,就想着怎麼套問孌童的事。就聽小蝶說了:“我不管您是做什麼的,但是您能調查孌童的事就是行善積德了。其實女人做我們這個行當就已經傷天害理了,還要那麼小的孩子……我跟你說啊,那家水鄉澤國表面上看門可羅雀,其實最賺錢了。很有些龍陽之好的先生們好這口,那些孩子都是給騙來的、偷來的,不但要被強迫做那種事,還要用他們的那個做壯陽藥,如果命大不死的話就給送進宮裡當太監。這樣的倒黴孩子還不是一個,我是聽在那裡做營生的一個同鄉姐妹在街上碰到時說的。她說有個孩子剛去幾天就被折磨死了,然後被龜公裝進口袋,上面壓着貨物,被車拉到城外的亂葬崗扔了了事。”
小蝶的話把白先生嚇得心跳加快十倍都快崩潰了。好不容易纔沒變毛變色,維持到“聊天”完畢,然後出了這家青樓去找“水鄉澤國”。走了好半天才在一個不顯眼的大門上方看到了不顯眼的牌匾,的確是水鄉澤國。應該是沼澤,陷進去的人很難爬上岸來。
白起出了這家青樓的垂花門就上了馬車,跟車把式說:“快!趕快回府!”
白起在園子裡找到了王爺,說有要事稟報。
“咱們去清香閣的後身坐坐,那裡背靜。”
“在下聽王爺的。”
剛剛落座白起就等不得了,把自己得到的情況跟王爺說了一遍。
“這還得了?殘害、凌辱兒童,殺頭的罪都輕了!什麼壯陽藥要人的生命做代價?不行,我得跟皇上稟報。你隨本王進宮,把情況跟皇上如實稟報。不用緊張,就是別結結巴巴的,口齒清晰不囉嗦就好。”
“白起聽王爺的,不會過於緊張。”
於是王爺換上吉服就帶着白先生進了宮。皇上氣得把毛筆都撅了:“這還有沒有王法了?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殘害人命,還壯陽?他怎麼不死!爲了他更好的玩女人,不管別人死活!鐵焱,白先生,你們晚上帶着一百名御林軍,直接端這個水鄉的老窩!”
華燈初上的時候,御林軍連大門都沒敲,把帶來的梯子直接就豎在這家妓院的後牆上,堵住每一個房間的房門,然後踹門進屋,但是沒有人,他們還發現樓梯下面的儲物間裡有一道門,從裡面插死了。一頓斧子亂砍,那門就開了,裡面正有幾位龍陽大爺按着幾個七八歲十來歲的孩子做那事。沒別的捆起來,同時把那些孩子也帶走了。
很快就有了結果,這家的鴇子是男的,“堂子”裡只有三四個姑娘在外面做幌子,其餘的都是當孌童的男孩,有的已經被摧殘得沒了人樣,有的已經摺磨致死。都在地下室裡被肢解準備扔掉。
男鴇子很快被殺頭,龍陽之好逮到五個,三個直接砍頭,還有兩個要他們說出別的龍陽。至於那些孩子,被皇上送給王爺安置。同時給了王爺五千兩銀子作爲獎賞。
那個殘廢乞丐的弟弟還有幸活着,但是已經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了。
王爺把這十來個孩子安排在南外府的一個空房子裡,派了幾個太監照顧他們,有病的讓朱醫官給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