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的雪糕試做成功,雲兒就把配方告訴了林嬤嬤幾個,讓她帶領廚房的姜嬤嬤等人繼續試做。林嬤嬤是大家閨秀,命運的坎坷把她鍛鍊得沒有一點小姐的嬌態,反而是“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能幹、灑脫。她又識字,能寫會畫,就把試做雪糕的事教給了她。當然雲兒也不是甩手掌櫃,經常到小廚房來指導指導。魚兒水兒和凌娟也伸手試做。加工訂貨的婚裝行情看好,田亮接了一批又一批訂單,針線好的丫鬟婆子都被抽調上來專門做婚裝,其餘的所有丫鬟婆子繼續供應納蘭百貨店的一部分商品的製作,比方手鍊、項鍊、木耳花、比方手工加工的首飾簪子、步搖加發卡,都是手工做出來的。
這些女人自有負責管理她們的管事嬤嬤在管理,這樣就騰出來不少時間給雲兒畫畫。畫畫是要靜下心來做的事,還要有大塊的時間。雲兒的瑣事太多,就抽空看繪畫理論的書,臨摹銅版畫冊上的畫,溫習藍藍教給她的繪畫技巧和特技畫法,夯實基本功。比方說畫葡萄粒要留有高光纔有立體感,舉一反三,畫枇杷、紅果、露珠等也要留高光。畫鳥、獸的羽毛和皮毛,可以把畫筆捏散了,用枯墨、淡筆來畫,就很有毛絨絨的質感,還有很多特技的畫法,畫出來的畫非常逼真。雲兒買回來的那些畫冊都有很好的學習、參考價值,每位畫家都有其獨特的畫法和畫風。
雲兒領悟能力相當強,對藍藍教給她的各種傳統畫法、西洋畫法的記得牢牢的,並能兼收並儲,巧妙運用章法佈局和西洋的透視原理,畫出來的畫比去異域之前有了質的飛躍。
在異域,很多大師級和著名的畫家作品出版了大型畫冊,可以給雲兒借鑑,也有很多技法高超的中年畫家的作品,在畫冊的前言部分都介紹了該畫家的獨特風格和繪畫技巧。雲兒向來都是取長補短的能手,把別人的畫仔細分析琢磨,取其精髓,不斷練習,進步很快。
魚兒水兒都知道,主子畫畫的時候,最討厭有人打岔或者跟她聊天兒,誰也不敢說話,就在她身邊做香包樣品,一邊做一邊留心雲主子需要服侍的事,比方說給筆洗換水、磨墨、換紙。魚兒在雲兒身邊十幾年了,對雲兒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瞭如指掌。她需要什麼都非常清楚,除非主子問她倆什麼事,否則儘量不說一句話。
到了送奶的時間,雲兒就帶着魚兒水兒去送奶,到了用膳時間就去用膳。她知道現在凌娟也在忙,在看書,給自己補充能量。月兒和蓮兒就在堂屋裡跟教習嬤嬤們學技藝。其實,平時正兒八經地教課的就是林嬤嬤,桃子也算在雲兒這一片裡的教習嬤嬤。主子身邊不能沒人服侍。三個二等丫鬟完成了她們給負責加工的姑娘嬤嬤準備耗材的任務之後,就跟大家一起學技藝、加工布藝。
雲兒畫畫的時候,精神是很集中的,如入無人之境。魚兒就不時地悄悄地看上一眼,記着主子是怎麼下筆的。不是雲兒不肯教給魚兒畫藝,是她實在是忙不過來了。手上的貨物兩萬多輛加長車、相當於三百六十萬箱的貨物。每個箱子都那麼大,裝了滿滿的東西。這些東西必須在二十五年到三十年的時間裡賣完,雲兒真的是感覺到鴨梨山大。
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手上的技藝傳給府上的姑娘嬤嬤們,她們能擔負起各種商品的加工任務,納蘭百貨店就有貨源,就可以賣東西,賣一點就少一點。
其實魚兒水兒現在也都在畫畫,就是主子交給她們的那些彩貼畫。都是拿回家去畫,不然被鬟兒看見了,那就會散佈牢騷,讓主子陷於被動。雲兒讓她們畫彩貼畫有兩個目的,一個是彩貼畫可以訓練線條的準確性,一個是用它做繡花稿,專門用來繡香囊。
她們的繪畫水平是無法和主子相比,但是她們都是很聰明、很勤奮的人,進步很大。出人頭地是不敢想,但是闔府上下,能跟主子學畫的丫鬟恐怕再也沒有別人,她們已經很滿足了。
雲兒對魚兒水兒還是比其他的嬤嬤要多關愛一些的。她們陪在身邊的時候,就把自己帶回來的樣品給她們照做,多少有些吃小竈的意思。
雲兒帶回來的香包樣品總共是十幾個箱子,加在一起五千來個。並不都是用針線的,那些有繡花的算是用針線。其它的品種更多,比方說以如意結爲主體的,還有腰佩、胸掛形式的,以玉佩、木雕等爲主體的,配以如意結和流蘇。還有一些以瓷器、金屬、玻璃材料等爲主體的,樣式很多。很多都是大清人沒見過的新穎樣式,金光閃閃的,又精緻又華麗。
魚兒和水兒做得頭都不擡了,廢寢忘食的。她們從來沒見過這麼多樣的香包。很感嘆異域的女人腦子靈活聰明。其實大清的女人腦子也不糠,就是受到材料不足的侷限,還有就是文化檔次和眼界的侷限。異域的女人在電視、電腦和浩如煙海的書籍中可以學到很多種做布藝的技藝,而且很少有沒文化的,所以在理解和接受新東西的時候就沒有什麼障礙,就看人勤奮不勤奮了。大清的女人有幾張新的繡花樣就很滿足了,而異域,繡花樣子在一本書裡就可以有幾千種。
魚兒水兒做香包做到幾近忘我的境界,雲兒不提醒她們,就忘了回家做飯。水兒還好,兒子在婆婆那裡給看着,魚兒的女兒蕊兒常常因爲魚兒忘了做飯而哭着來找魚兒。田亮從早上起來就和王爺在一起忙活,就連吃飯也是在工地上,根本就管不了女兒的事。而魚兒又忘了做飯,所以雲兒乾脆就把蕊兒送到老孃那裡去吃飯,一日三餐都在那裡,完全承包。魚兒很不過意,老是麻煩陳夫人,可是又不敢說給錢一類的話,一提錢雲兒就翻臉:“蕊兒纔多大?她能吃多少?錢錢錢的,鑽錢眼裡了?”
有的時候,陳夫人還打發丫鬟柳兒給魚兒、水兒送飯,她不能給雲兒送,因爲雲兒有自己的小廚房。魚兒水兒也不能在雲兒的小廚房就餐,這樣不符合等級規定。當然偶爾在主子的小廚房吃一頓還可以,美其名曰,賞賜。
爲了不使教習嬤嬤們有枯燥感,也有時候換個樣兒讓她們做手袋。其實手袋也是香包、荷包演變過來的,就是體型大一點,樣式改變了一點。對於心靈手巧的嬤嬤們根本就不是困難。只要有樣品,她們就能做出來。雲兒清楚地記得,在購買的蘇州產品中就有很多的棉布帆布布頭,這樣的布頭做手袋是最好不過的了。首先是上面的花朵漂亮,其次是帆布厚實、硬挺,這樣做出來的手袋就會很挺括,也耐用,最大長處是漂亮。帆布花布的的花朵大花有牡丹、月季、玫瑰、芍藥、百合等花型漂亮的花卉,小花也有牡丹、月季等,還有海棠、蝴蝶蘭、梔子、茉莉等,也很亮眼。不但繪畫功底深厚,還有金線、銀線紡織在其中,顯得特別高貴,古色古香。
凌娟是異域的人,又專門做過幾年的縫紉機活兒,看到帆布花布,也喜歡的不得了,當即用縫紉機做了幾個帆布材料的手袋,不但手袋的主體漂亮,上面還沿了同色系的深色邊兒,安上了拉鎖、拎帶,更出奇的是在拎帶靠手袋主體的位置,綴上了一個玻璃珠粘成的小狗熊,或者是毛茸茸的小白兔,都在兩寸之內大小。還有穿着紗裙的漂亮娃娃,雲兒叫她們爲“迷糊娃娃”。
魚兒水兒一點都沒客氣的尖叫了好幾聲。接下來的就是央求雲兒要跟凌娟學習做手袋,雲兒親自爲魚兒水兒向凌娟求情。凌娟哪有不答應的?
手袋的實用性比荷包要寬,因爲手袋比荷包大,裝的東西也就多,不但可以裝散碎銀子和零食,還能裝少量的書本和衣服,也好拿。
異域的手袋就是女孩們叫的包包,可大可小。經濟條件好的女孩,可以買真皮的,真皮包包的價格可以高到上萬元甚至更高,最差的地攤貨造革材料的也得十元、二十元。很多包包是和衣服配套的。也有塑料的、布的、紙的簡易包包。
大清的女孩就沒那個條件,穿着大清的旗袍拿着西式包包就有些不倫不類了。所以雲兒買手袋的樣品就不是很多。但是小麗給打印的資料上手袋的樣品就多了,五花八門的,雲兒有選擇地拿了幾種手袋圖片給凌娟、魚兒水兒當樣品用。讓她們用花帆布布料做出自己的樣品。於是魚兒水兒的精力就放在做手袋上了,畫畫的準備工作和中間的換水、磨墨等事就歸雲兒自己做了。
“你們兩個,還是用縫紉機做手袋,我這裡不需要人服侍,要不就讓蘭兒三個在堂屋裡一邊做活一邊聽我招呼。你們有不會的地方就請教凌先生。”
其實魚兒水兒早就想用縫紉機做手袋了,可是主子身邊沒人服侍怎麼行?魚兒不安地問:“這樣行嗎?蘭兒三個不常服侍您,您要什麼也不知道……”
“服侍習慣就好了,你們兩個以後要擔重任的,別老是一副受氣包的樣子。”
“奴婢從來沒覺得您給氣受了,是不是很煩奴婢呀?”
“是煩你們,離我越遠越好。”說罷就笑了起來。魚兒水兒自然是知道主子開玩笑,魚兒說:“既然您討厭奴婢,奴婢就到西廂房面壁去,省得讓您心煩。”
來到西廂房,就看見林嬤嬤兩腮鼓鼓的在做縫紉機活兒。誰都知道林嬤嬤精神緊張的時候,不由自主地就鼓起腮幫。魚兒故意說:“林嬤嬤偷吃什麼了,嘴巴塞這麼鼓?”
“魚兒姑娘彆氣我好勿啦?這個拉鍊老是安不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趕緊過來指點指點!”
魚兒水兒就過來指點了,你說一句我說一句不一會林嬤嬤就給說暈了。三個人經常互相戲謔,林嬤嬤挽起袖子:“老孃要打人了啊。”
水兒在雲兒身邊的感覺比在福晉身邊要輕鬆,不是福晉對她不好是鬟兒有事沒事就找茬兒刁難她。在福晉房裡的時候鬟兒是一等丫鬟,水兒是二等,鬟兒可不會放過這個等級差別來收拾她。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不管水兒怎麼努力,鬟兒也看不上水兒,直接就叫她要飯的。被福晉訓斥過好幾次,被鄭嬤嬤罵過無數回也不改。如果不是想報答福晉的恩情,水兒連一天都不願意跟鬟兒共事。謝天謝地福晉體諒自己的苦楚,找個機會把自己送給雲主子。除了雲主子在病中那幾年,其他時光都是很快樂的,就是病中雲主子也不是欺負自己,是她精神不正常。真是想不到還有今天這種和諧、快樂的日子。
也不知道雲主子怎麼這麼會買東西,叫面料花帆布的這種布料又硬實又好看,上面的花朵特別漂亮,雖然不能做衣服,做手袋是最合適不過了。主子還賞賜過自己十幾塊不同花色、不同大小的花帆布,水水靈靈的,水兒都捨不得用。
林嬤嬤三人在西廂房隨心所欲地使用這裡的縫紉機,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在雲主子那裡偶有沒聽懂的問凌先生就會明白了。這段時間是水兒覺得自己一生最快樂的時光。
第二天,雲兒借給幾位教習嬤嬤每人五個手袋的樣品,然後吩咐三名二等丫鬟根據手袋的用料配好的手袋材料,由魚兒水兒發給幾位教習嬤嬤,可把幾位教習嬤嬤喜歡壞了,馬上就做起來了。蘭兒三個按照雲兒給的尺寸,把做手袋的布料都給裁剪成現成的,就省得她們自己費事了。做出來之後要按生產出來的時間進行編號,以後也有章可循。
於是八位嬤嬤抓狂一樣玩命起來。
雲兒的堂屋經常有七位教習嬤嬤在這裡活動,雲兒教給她們技藝的聲音也隨時傳進凌娟的房間。凌娟很佩服雲兒這麼快就“上道兒”了,講課的時候大大方方的一點都不膽怯,口齒清晰,簡單扼要。這才知道云云在口才上也不懼敵。
幾位教習嬤嬤來雲兒這裡學藝的時候,凌娟就不出現了,她的主要任務是學習婦產科知識、熟悉接產業務。但是幾位教習嬤嬤來來往往的提起燒賣包、立體元寶這樣的詞彙,把凌娟弄得莫名其妙。從異域來的人反而不知道異域有這樣的東西。她不好意思麻煩雲兒,就趁着田亮當值的時間到魚兒家去逗留一會兒。魚兒水兒對凌娟沒有任何的戒備,第一她是雲兒請來的女夫子,主子說在異域的時候就把孩子扔給凌先生,自己上街去買東西;再就是凌先生的另一個擅長的技藝是接產,曾經有過蓋鋼印的助產許可證。還有其他的技藝,人品又好,是個讓人信賴的。所以凌娟偶爾到家拜訪,魚兒水兒都很熱情。
“我一直聽咱們院裡的姑娘、嬤嬤說燒賣包、立體元寶包,是什麼樣子的東西?我怎麼沒聽說?”
“您是從異域來的,居然沒聽說?”
“異域的東西多了,沒有人能見到所有的東西。”
“魚兒拿給先生看。”
魚兒就把自己編的立體元寶和做的燒賣包拿給凌娟。
“哇,這麼漂亮,真的是云云教給你們的?”
“是的是的,是主子教給我們的。”
“教給我好不好?”
“好啊。”魚兒水兒趕緊答應。
對於凌娟和魚兒水兒交往,雲兒一點都不反對。她希望凌娟在與人交往上能有幾個知心朋友,和魚兒水兒交往有百利無一害。
雲兒把自己從異域帶回來的布頭,給了凌娟好幾口袋,讓她沒事的時候做了玩,以解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