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龍布莊的布匹宣告磬淨,夥計大張來找田亮增援。田亮只能是來找雲兒了,跟她一說雲兒就告訴他:“你讓張大哥回布莊去等,你就和納蘭趕車到那個院子,直接扛布就是。對了,我聽家父說,瑞謙大哥有什麼事要跟他說,你把我老爹也給捎了去,免得他惦記着。”
“嗻,屬下這就去了。”
不是特別必要的時候,田亮是絕對不會進雲兒房間的。這些話雲兒在門裡。田亮在門外匆匆說完,就是魚兒水兒也沒想法。田侍衛是王爺讓來的,主子的話敢不聽嗎?
正是天氣就要上熱的時候,很多人等在玉龍布莊排隊。陳掌櫃說了,夥計已經去東家那裡拉布去,要不然這些人心裡一點底都沒有。
雲兒把四匹布料隔空搬運到瑞謙后街的那所宅子的西廂房,過了不到半個時辰,田亮和納蘭兩個載着陳先生也到了。田亮有西廂房的鑰匙,開門後倆人擡着一卷寬面布放在車上。然後再去扛,勞動強度不是很大,總共才四卷布。
先生打量着這所宅子,以爲是王爺租來的。也沒想進去看看,那樣就討人嫌了。沒有幾步遠就是瑞謙的後院,這裡田亮也有鑰匙。先生明才白王爺很有成算。田亮進院當然得和瑞謙打個招呼,告訴他布匹到貨,把一張出貨單給他簽字。簽了字就等於是承認他收到布匹了,不然連個數兒都沒有還行?夥計們一聽布匹到了,歡呼一聲,搶着來扛布。等在門口排隊的聽見夥計說來布了,也歡呼起來,聲音從前面傳到後面。
瑞謙站在一把椅子上,告訴客人們今天到貨的品種、數量、價格、品種,不然腰桿站筆直排到了還不是自己想買的不是很窩火嗎?
“各位父老鄉親、各位大媽大嫂大姐,今天的布匹全部是四尺八幅面,有一種純棉花布是白底玫瑰花的細布,每尺三十五文;還有一種是純棉白底藍格牀單布,四尺八幅面,三十五文一尺;還有一種是白底紅格牀單布,這個粗糙一些,東家叫老土布,也是純棉的,三十文一尺;還有一種是化纖布,深灰色,很厚很結實,這個是四十文一尺,四尺八幅面。化纖布怕熱這各位知道的,就不多說了,下面就要開始賣布了,還是原來的方法,限購五尺。”
從裡面出來就不走大門了,從後門的巷子裡出去。雖然有很多人站排,裡面卻沒有幾個人,一點都不擁擠。要不然不知道多少人的錢包給小偷偷走了。
人都有一種習慣性,習慣了什麼就覺得什麼好。新上櫃臺的迪卡布幾乎沒人問津,瑞謙纔不怕,牛仔布開始上架的時候不也這樣?後來都瘋搶了。量布的四個夥計忙得汗流浹背的,瑞謙和孔先生是收錢的。瑞謙收錢孔先生記賬,整個店裡秩序井然。門口的人羣裡就有府上的親兵看護着這個小店別給人搶了。
一匹布三百尺,每個人五尺,能賣給六十個人。四匹布就是二百四十位客人。但是迪卡布沒幾個人買,那就一百八十個人。四名夥計兩人一組每組要承擔九十個人。不是太勞累也不輕快。
當其餘三種布料全部賣完,還剩迪卡準備扛到後屋的時候,就聽見有級別高的官員路過的時候鳴鑼開道的聲音,“嘡!嘡!嘡!街市市民等靠後!欽差大人駕到!”
不說倒好,這麼一敲鑼,把街上的人和剛剛買完布料的人都給敲回來了。街道路兩側瞬間就站滿了夾道“歡迎”的人。八人擡的大轎在穿着黃馬褂的御林軍兵士的護衛下,發出“嘎吱、嘎吱”的沉重聲響,很有節奏地往前行進。
夥計們完活兒了,都跑出來看熱鬧。瑞謙和孔先生沒空,正在數錢、攏賬。剛剛把數好的錢鎖進後屋的大櫃子裡,就聽有一個很類似鴨子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此處可是玉龍布莊?”
瑞謙覺得眼前掛起三條黑線:又有人找麻煩來了!但是也不能躲起來,就硬着頭皮出來了:“正是鄙店,您是哪位?”
“呵呵呵……陳掌櫃的好大架子,不認識咱家還不認識這頂轎子和咱家身上的衣服嗎?”
瑞謙心裡“咯噔”一下,自稱咱家的那就是太監了。太監要是找自己的麻煩那就是**煩!趕緊抱拳施禮:“給公公請安。”
“這還不錯,咱家是個陳掌櫃的送聖旨和御賜金匾的,還不讓店裡所有人等來接聖旨!”
“哦!公公稍等在下準備香案去。”
孔先生夠機靈的,抱拳施禮道:“在下乃玉龍布莊賬房孔某,給公公請安,公公辛苦了,這點小意思請收下,以後吃茶用。”說着把一錠十兩的銀錁子掖到這位穿着高等太監服裝的太監袖子裡。
這位,就是當年到陳先生家宣佈太后懿旨的那位李公公,李廷章。內務府總管之一。
很快就擺好了香案,李公公到香案後邊打開繡着黃龍的聖旨。陳瑞謙帶領玉龍布莊所有夥計跪在香案前面。瑞謙身邊是他叔叔陳大彬,他今天一直就在瑞謙的店裡看情況,再就是交接貨款。還有一件事就是瑞謙說過他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和叔叔說。這樣田亮和納蘭也在這裡,不過他倆沒露面,到后街那座宅子裡躲着去了。誰願意給太監跪着。舉個聖旨就是皇上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玉龍布莊掌櫃陳瑞謙,……童叟無欺、公平祥和……授封正陽舍人,御賜‘玉龍布莊’金匾一塊,欽此!“
“陳舍人,上前接旨。”
陳瑞謙先叩頭,山呼萬歲之後雙手接過聖旨。
李公公似乎也很高興,說了一句:“陳舍人,你可給咱們漢人做臉了啊,好好好,好生幹,以後再不會有那尕雜的驢馬爛來欺負你了。”
“公公請進店喝杯茶吧。”
“不了不了,咱家還要回宮覆命,就告辭了。御匾馬上張掛起來整熱鬧一點。”
“是。”
“告辭!”
“恭送公公。”
“嘡!嘡!嘡!”
陳先生看着侄子有點懵,就主動張羅起來:“大張你去拿梯子,一定要兩架,先把舊匾拿下來,小心啊別砸了人。紅綢不要拿下來,御匾掛好才能揭。慢一點都別慌啊。”
然後對瑞謙說:“你這小子平時不是挺鎮定嗎?去,拿幾吊錢,大把地撒開,圖個吉利。”
“是是是,這事兒來的太突然了。”
這種場合田亮和納蘭就不方便出場了。但是便衣的親兵可以以熟人的面孔出現,倆人幫着瑞謙向人羣撒錢。搶錢的多半是貧苦百姓和乞丐們。然後打張點起一掛鞭炮,一陣炸響之後滿地都是碎紅片片。
“陳掌櫃的您好大的氣派呀,掛上御匾就是皇商了吧?”
陳瑞謙抱拳給人羣行了半圈的禮:“京城的父老鄉親、兄弟姐妹,我陳某何德何能會收到當今皇上的御賜金匾。各位都是在下的衣食父母,還望今後能多多光顧鄙店,蒞臨指導。多謝各位了!”
“陳掌櫃你門路夠寬啦?你看咱們這條街有幾個掛御匾的?有百年老字號的皇上給題了字,你是本店的店名啊,能說說嗎?”
“各位說笑了,聖旨上不是說了嗎?在下童叟無欺。”
這時從南邊來了一隊人,敲鑼打鼓的,還吹着嗩吶。爲首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聲音洪亮地說:“說得好啊,童叟無欺便是我等經商的信條,否則就是奸商了。恭喜恭喜!”
跟他同來的人都衝着瑞謙抱拳施禮:“恭喜陳掌櫃,恭喜陳舍人!”
一旁陪着瑞謙的陳先生心裡熱啦啦的。
“請客是避免不了的了,陳先生不時地提醒侄子應該做什麼。他一直是經商賣貨了,場面上的事懂得的不多。
田亮和納蘭一直在後街的宅子裡等先生了。聖旨、御匾的事田亮事先就知道了,後邊的這些人來賀喜就不知道了。
瑞謙家裡的老母親和妻子兒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們是去年才搬來店鋪後院的。
瑞謙的大兒子九歲的森兒在人羣裡觀望了好久,才一臉喜氣地跑回去:“奶奶、奶奶、娘!你們知道嗎?皇上派個坐大轎的老頭給我爹送了一塊匾,說是御賜金匾,還有聖旨和給爹封的官兒叫什麼舍人。”
“是真的?是嗎?”孔氏摟抱住大孫子哽咽了起來,想起自己母子在將軍府的那幾年暗無天日的日子,怎麼都不會預料到會有今天的風光。兒子出息了!
瑞謙的妻子周鳴鸞也是心潮起伏,感慨萬千。
光顧着賣布、接聖旨、掛匾、大宴賓客了,瑞謙早就把要跟叔叔說的重要事兒給忘了。等先生跟瑞謙說:“我們先回去了,有什麼事下次來的時候再說。別光顧了高興,小心門戶。”先生囑咐了侄子後才和田亮、納蘭離開。
第二天,玉龍布莊照樣營業,並沒有因爲掛了御匾而忘乎所以。府上又送來三匹布料,其中有一種是紅底白色圓點的純棉花布,顯得特別水靈,三十五文一尺;這個是給女孩做外衣的;還有一種二尺半寬的錦緞,八十文一尺,還有一種四尺八寸寬的純白化纖布,四尺八寸寬,三十五文一尺,做被裡用。瑞謙以爲這下該歇歇了,誰知道客人更多了。都是來買白點布的,純白化纖布也有很多人買。站排的人雖然沒到正陽門後,也快到正陽門了。這次可能是衝着門上的御匾了。
玉龍布莊對面的那兩位綢緞莊掌櫃又湊到一起嘀咕了:“我說桑掌櫃的,你說這個陳掌櫃的是個什麼來路?怎麼忽然間就得到皇上給的御匾了?前幾年還不是跟咱們一樣?被那些地痞無賴盤剝?怎麼忽然就封了一個正陽舍人?你可別小看這個封號,這就是皇商的記號,怪不得人家的寬幅布料源源不斷,怪不得進到刑部大牢連一根毛都沒傷着,原來身後是皇上!咱們可惹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