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佑傷好利索後,皇上就不准他再上戰場押運糧草了。而是休養、習武健身。同時,把京城西四牌樓附近的一所明朝將軍的府邸重新修繕,許諾等國庫的銀子稍稍寬裕之後給王爺建造新府邸。
王爺向太后、皇上請求出去散散心,要朝拜佛教四大名山和遊歷名勝古蹟。太后、皇上當即就答應了。錦繡換上男裝,在貼身侍衛趙永的陪同下夫妻二人離開了京師,開始了由泰山、恆山、嵩山、華山、衡山和五臺山、峨眉山、普陀山、九華山等名山大川和佛教聖地的遊歷。當然嵩山的少林寺是必去的,福佑已經多次夢想回到少林去看他的師兄師弟了。
他們是在一天下午到達少林寺的,少林寺住持了悟大師正在接待四方香客,福佑來到他的面前,把自己的香火之資放在了悟大師面前,當然他的出資數額要大一些,給的是銀票,了悟大師不禁擡頭看了他一眼。覺得眼前這位香客很眼熟,一時又想不起來,畢竟福佑離寺多年。福佑向他合十:“師父,您不記得弟子慧空了嗎?”
“慧空?你是慧空?”了悟住持驚喜地一把拉住福佑:“哎呀,快讓師父看看!那年,正明長老把你送來少林時,你才六歲。老衲還記得你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這一晃三十多歲了吧?”了悟住持高興得直擦眼淚,“這麼多年你還沒忘了大家,真是難得!”
福佑問:“師兄師弟們都好?”
“好好好,難爲你惦記着!你十六歲離開少林,又在隆雲寺呆了幾年?”
“兩年。師父,慧空還俗之事您好象知道?”
“知道,知道。正明長老經常出寺南行雲遊,每每南下之時必來少林。上個月他北歸時路過少林,說我寺下月將有貴人來訪,這,可不就是你們了?”
“師父可折殺我們了,我們算什麼貴人哪?”
“正明長老可告訴老衲了,讓老衲隆重接待,誰知你們微服而來。也罷、也罷,你師兄師弟們還不知你真實身份,可隨便一些。這二位是……”
“這位是我的朋友趙先生,這位是內子錦繡。”
“好!好!好!均是氣度不凡!走,老衲帶你們去見少林精英!”
錦繡被住持的真摯所感動,到現在她才知道丈夫的佛門法名叫慧空。
少林棍僧們正在休息,三三兩兩的,說話的喝水的,切磋武藝的,氣氛非常和諧融洽。住持拉着福佑的手:“你們大家過來看看,是誰來了?”
衆僧圍攏過來,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和尚一眼就認出來了,大聲喊起來了:“大家快來呀,是慧空師兄回來了!”他抱住福佑的腰,原地轉了好幾圈兒,又在福佑胸前砸了兩拳,親熱的不得了:“你真是慧空啊,怎麼走了就不想回來了?”
另一個敦實的矮個子和尚從福佑後邊抱住他的肩,打了一個千斤墜兒。接着七八個和尚圍了過來,扳胳膊的、拍屁股的,高興得又跳又笑。福佑在師兄師弟中間只是笑。
“哎,我說慧空,正明長老說過你還俗了,你還俗做什麼呢?是種地還是當兵還是當官兒了?”
“兵是當過,算不上是官兒”
“當兵上戰場不殺人嗎?你怎麼辦?”
“我管送糧食,不用殺人。”
“這還差不多。哎,慧空,我有個問題一直沒弄明白,說當官兒的論品,是一品大呢還是七品大?”
福佑反問:“你覺得呢?”
“我覺得嘛,應該是七品的大,他比一品的大六品呢。”
錦繡禁不住掩口笑了。怪不得王爺經常唸叨他的師兄師弟,這些人心地有多純淨啊!
一位年紀稍長一些的和尚指着趙永和錦繡說:“那二位是……”
福佑招手讓錦繡和趙侍衛過來,介紹說:“這位是我同行趙先生,這是我媳婦。”
“啊,女的啊!”
那個說了:“媳婦有男的嗎?”
錦繡雙手合十,禮貌地說:“各位師父好!”
大家忙還禮:“女施主好!”
福佑的師兄師弟們圍着他問這問那,還有的和他開玩笑:“慧空,你也不空啊,你媳婦滿漂亮的嘛。”
他還沒說完,另一和尚就說了:“哎哎,失態了啊。”大家一起笑起來。
趁這工夫,了悟住持把錦繡和趙侍衛請到一間禪房,請他們上坐,當然趙侍衛不肯,住持吩咐小和尚上茶,對錦繡說:“夫人,塞外正明長老說來少林的貴人是位親王,方纔老衲未敢細問,如果慧空即是,老衲讓衆僧們如此隨便,豈不有失王爺的威嚴?”
“住持大師,我夫慧空即瑞親王。不過我夫妻是微服出遊,不可張揚。依我看,王爺與他師兄師弟們如此親密豈不更好?這些年他南征北戰,十分辛苦。現在,戰事暫時平息了,我們出來放鬆放鬆,所以您就不必拘束了各位師兄師弟,讓他們暢所欲言,好好玩玩兒,如何?”
“也好、也好,隨他們去吧。”
第二天,福佑和衆棍僧一起操練,一樣排隊,一樣聽口令,一樣對打。魁梧和尚說:“慧空師兄,我怎麼覺得你左臂有些使不上勁呢?”
福佑說:“受了點傷。”
“怪不得,記得你以前相當威猛。”
福佑說:“快四十歲的人了,比不得年輕人了”。
三天後,福佑三人告別了了悟住持及衆師兄師弟,繼續南行。他們一走,了悟住持就對衆棍僧說了:“你們這幾天可瘋大了,知道如今的慧空是什麼人物嗎?”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慧空成了人物了?”
住持說:“你們知道嗎?慧空是當今聖上的兄長,是撫遠大將軍,和碩瑞親王。”
“啊?皇上的哥哥呀?親王千歲?我的娘呀!我還拍他屁股了!”魁梧和尚說。
矮個和尚說:“我還掐他臉了!”
還一個說:“我還胳肢他了!”
“不會有事吧?”大家都看着住持。住持板着臉看着他們,終於忍不住笑了:“你們也忒不像了,敢和王爺勾肩搭背,扳脖子摟腰的!不過呢,你們也看到了,這位王爺一點沒架子,瞧得起咱們,沒事兒!大家繼續練功吧。”
走到南嶽衡山後返京,已經是初冬季節了。在返京的路上,路過河間府的一個小鎮子,正趕上這裡的大集市。看到集市上熙熙攘攘趕集的人羣和各種販賣貨物時的吆喝聲,他們很好奇,就下了車在集市上閒逛了起來。
前面有一堆人聚在一起,好像是在看什麼熱鬧,不時還有笑聲傳過來。其中還摻雜着一個小女孩的哭聲。王爺對趙永說:“你趕快到前面看看去,是不是有登徒子欺負小姑娘。”
趙永趕緊就到了人堆跟前,聽見裡面有男子的蕩笑聲和互相打趣的對話:“哎,要不你把這個小丫頭領回去吧,就一副棺材板的價錢。”
“我纔不要,這麼大點兒用一次就完了。死了我還得搭上一領炕蓆。不過嘛這個丫頭片子長的還不錯,要是轉賣了也能賺一點……”
趙永再也聽不下去了,分開人羣去看,只見面前的地上跪着一個十來歲的女孩,身穿一身重孝,頭上插着草標,胸前寫着幾個歪歪扭扭的字:賣身葬父。
天氣已經很冷了,小姑娘還穿着一身單衣,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加上幾個不良男人的侮辱,正在哭泣,眼淚都凍在了臉上!
趙永本身就是個善良的人,哪裡看得下去這麼悽慘的事情?當時就蹲下去,想問小姑娘家裡還有什麼人。這時那幾個說下流話的男人就過來了,其中一個長着齙牙的男子用手指在趙永的肩膀上戳了幾下:“哎哎哎,你幹嘛?想買人哪,得問問大爺我答應不答應。”
趙永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上下打量了幾眼齙牙:“你誰大爺呀?小姑娘是賣身葬父,這說明她是自己能說了算的。她要是誰家的丫鬟能這麼做嗎?憑什麼要你答應?”
這時王爺和福晉也擠進了人羣。福晉一看小丫頭的可憐相就來眼淚了,上前和小姑娘搭話。那個齙牙不幹了:“這個丫頭是我家的,不賣了!”
小姑娘大聲申辯道:“各位大叔大嬸救救我!我不認識這個人!”聲音相當恐懼。
趙永一下就明白了,這個齙牙就是個地痞無賴,如果自己不出頭這個小姑娘就要進火坑了。就問小姑娘:“你賣身葬父,家裡人同意嗎?”
“叔叔,榮兒家裡已經沒人了,母親幾年前去世,父親也走了,還有個弟弟也丟了。榮兒把家裡的房子都賣了給爹抓藥看病,可是錢花完了爹的病也沒好,死了連副棺材也沒有。榮兒只能把自己賣了,給爹買棺材,他還在家裡躺着等着下葬呢。鎮子上的很多大爺大娘都認識榮兒的爹是個鐵匠,根本跟這幾個人沒關聯。”
“你個死丫頭這麼沒良心,我打死你!”齙牙被揭露沒面子了,就一腳踹向榮兒。他的腿剛擡起來,人就倒了,周圍的人發出低低的笑聲,看樣子齙牙在這個鎮子上也是一霸。他摔倒了周邊的人都不敢大聲笑出來,可見平時是何等耀武揚威。他倒在地上半天沒起來,也沒覺得誰絆了他,就是倒了。其實是王爺絆了他,只是動作特別小,沒人看見。
“小姑娘,你願意和我們走嗎?我們幫你料理你父親的後事,要不你在這裡那幾個人還是要找你麻煩的。”福晉小聲低語着。
榮兒立刻不哭了,好像不相信面前這個漂亮的不能再漂亮的女人在說什麼,使勁地點頭。儘管她也不認識這幾個人,可是就憑他們對自己的態度就覺得非常親切、可信。她覺得這幾個人也是有錢的,但是有錢的人也不一定都是壞人嘛。自己以後可能不會被轉賣,就在他們家裡當個小丫鬟,也有飯吃了。
王爺發話了:“趙先生,你和榮兒姑娘到他家裡看看情況,真是孩子的父親停在家裡不能下葬就火速幫她料理料理。然後帶着她到府上給她安排一個差事做,孩子太可憐了。”
“是,老爺放心。”
福晉和趙永把跪得雙腿麻木的榮兒攙扶起來,給她拍打幹淨身上的灰塵,擦去臉上的冰水。福晉說:“丫頭,你要信得過我們,就跟我們走。大富大貴不能保證,但是我會讓你吃的飽、穿的暖。”
“我願意!我願意!先生,大爺、大叔,你們就帶我走吧!
料理榮兒父親的後事很簡單,他們家裡真的是家徒四壁,什麼都沒有。可能是天賜機緣,讓她碰見自己三個人,要不然就連下一頓飯都沒着落了。遇上齙牙那樣的不良之人,榮兒的結局是會非常悲慘的。
就這樣,在祭拜過榮兒的父母之後,福晉拉着榮兒的手,在成衣鋪子裡給她買了一套裡外三新的棉衣褲、棉鞋,還把她領進飯莊,飽飽地吃了一頓,然後僱了一輛帶蓬的馬車進京了。四百多裡的路程三天就到了京裡,馬車在將軍府大門停下來,榮兒瞪大雙眼。
進了將軍府的榮兒被福晉安排到漿洗房當差,告訴她所有新進府的丫鬟都是從最低的位份做起,經過努力從粗使丫鬟到三等、到二等,再到一等,還有可能到女主子身邊服侍。
王爺一行三人轉了大半個大清的山山水水,不但體格健壯了,眼界也放寬了。半年多的遊歷,三個人長了很多見識,可也使福佑感覺到自己的書讀得太少。中原文化博大精深,源遠流長,他要使自己充實起來。爲此,回京之後就開闢了一個書房,買了好些書如史書、遊記,和夫人一起扎進書堆,一看就是一整天,常常忘了吃飯。
在寺廟裡的時候,福佑從來沒想到自己要有學問,但是和社會接觸之後才發現,人沒學問是很可憐的,雖然不是絕對的,但是沒學問的人很多都是目光短淺,不明事理。眼界窄,心胸就窄。所以他很想能找到一個人品好、有學問的漢人先生。可是他也知道,這樣的人都是很有氣節的,不管大明的皇上怎麼昏庸無能,他們的忠君思想還是根深蒂固的。
府上生活中的事情他基本上不插手,都交給夫人錦繡料理,大宗的銀兩也歸福晉把握。他也是要給福晉一個建立威信的機會。雖說很多瑣事都有總管在打理,但是重大的事情還是要福晉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