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晚上,大姐敲門,雲兒給大姐開了門,大姐高高興興地說:“福先生、云云,大姐在網上購物欄目看到了一條信息:東郊一家工藝美術工廠要轉產,廠裡有不少工藝品要低價處理,如果質量好的話,把他的貨都買下來。就是怕您有想法。”
王爺不解地問:“這個又省錢、又省時間的好事我感激還來不及,怎麼會有想法?”
“您是大清朝社會裡高階層的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買處理商品可能會傷您的面子。據我知道,你們皇家的人,尤其是男人,面子比生命還重要。咱們只是先去看看,買不買的你們自己定。”
王爺笑起來:“大姐您很瞭解大清朝的人。您說的轉產就是做別的對吧?那麼這家所說的處理商品就不會是殘次品吧?我在軍旅中多年,掌管過購買軍需用品,也是儘可能少花錢多辦事。要什麼面子?能省就省,省下來的錢再買別的東西豈不是更好?”
“您可真不簡單。有些個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就不那麼回事了。這樣,明天我們實地考察一下,看看情況再做定奪,不忙買東西。您還不知道,這裡有很多經商的人不走正路,坑蒙拐騙的事情多了,可不能上當。”
“大姐做主吧,我們對經商是門外漢。”
“那可不行,您現在不經商,回去也要經商。你們的東西還沒有正式買呢,就掉進人家的陷阱可不行。嚴肅那孩子懂得法律方面的事情,我們還是請他來幫我們參謀着,至少不會上當受騙,也能有個法律上的保障,我們明天就去吧。”
第二天,有大姐、鍾先生、王爺、雲兒、田亮、嚴肅、海龍、小麗一行八人,坐了一輛鍾先生借來的中巴,嚴肅、海龍的各一輛私家車,一大早就出發去了東郊那家工藝美術製品廠。工廠很正規,幾乎到了中型企業的水平,大姐還以爲在郊區就是一家鄉鎮小企業呢。工藝品在前幾年還可以,可是近年來就不大景氣了,原因是太多了,市場已經飽和,成千上萬種的工藝品琳琅滿目。開始大家還都喜歡,不少人買回去裝飾居室、當作禮品贈送他人,或者收藏起來,什麼東西一多就不值錢了,濫了,人們也麻木了,不過呢,也不是絕對沒人買了,對一些小巧、精緻的東西還是很得女孩子青睞的。旅遊觀光的人到了北京也會買一點回去做紀念的。
到了廠門口和收發員一說,收發員一個電話,馬上就來了一位管理幹部接他們進去了。
廠長辦公室,三十歲出頭的年輕廠長熱情地接待了大姐一行。由嚴律師出面和廠長洽談,他當然不能說自己是律師了。大致的情況和網上說是差不多,廠長說他要轉產搞印刷。也不問嚴律師買工藝品做什麼,他巴不得用大剷車給你鏟到家門口,把錢揣進腰包。
嚴律師寒暄了幾句就談正題了,直接問起要處理的商品都是什麼。廠長如數家珍一般介紹了要處理的工藝品的品種,告訴嚴肅等人他的工廠主要是布藝工藝品,有娃娃、掛件等,種類很多。比方說香包、拎包、錢夾、牀罩、繡花枕巾、絲巾、絨毛玩具、水晶玻璃首飾、圍裙、坐墊、等等。也有一些玻璃、陶瓷、水晶、金屬、玉製品、貝殼、竹編、泥塑、絲網花、十字繡、草編、樹脂、木雕、串珠等等。
庫存的商品三千多箱,有三個類別:成品、半成品、原材料,其中以原材料居多。廠長把價格表給了嚴律師,上面詳細地標明瞭具體的庫存數量。嚴律師沒有任何表情地把明細表放進了他的皮夾,對廠長說:“我們可以看一看您的產品嗎?”
“當然、當然!各位請隨我來,我們到倉庫裡去看。你們可以任意抽看,我們的產品質量京津一帶是同類產品中頂尖的,幾位請。”
嚴律師對大姐說:“大家都看看吧,認真一些。”
雲兒和小麗在批發市場買的那些同類產品簡直沒法子和這裡比,說是小巫見大巫太不夠了,而要說是土坷拉見泰山了。那個質量、檔次、品種,怎麼說呢?說不出來,要不是大姐一再叮囑不要大驚小怪,雲兒一定會大聲尖叫的。原以爲王爺那天說香包不賺錢,誰知道王爺和大姐是怎麼談的,態度大轉彎,說他喜歡了。
高強第一次參加福先生的大宗商品採購,覺得很奇怪:這位先生買這些貨物做什麼?全都是女人喜歡的,能賺錢嗎?但是他也不會阻止,做生意也不全是木材、鋼材、糧食這類物資吧?今天他跟着來的目的就是保護大家,於是一言不發。
看過商品,廠長的意思就要拍板了。可是嚴律師卻不急不火地說:“廠長先生,您的產品價格似乎很籠統,只是註明了成品的價格,這半成品和原材料恐怕不能和成品同等價格吧?”
“那當然,成品是包括加工費的,那個價目表也是個大概的數字,你們也可以討價還價嘛。”
律師說:“這個自然。這樣好不好?我們回去商量一下,您這裡的產品怎麼算?是論件、還是論箱?”
“一件就是一箱。我們這裡庫存產品有三千二百箱,就是各位看到的那種一米立方大小的紙箱。主要是原材料。其中有少量的成品和半成品。因爲要轉產就不做了,所有的原材料都是新產品,沒有以次充好的。你們可以商量,也可以做市場調研,還可以根據我的價格提出你們的價位,但是時間上不要拖得太久,我還要給工人發工資、還有很多的事情。”
“就這樣吧。”嚴律師向廠長伸出右手。
接下來的是市場調查,這位律師可是不簡單,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權衡到了、調查到了,他把他的價格單給大姐和王爺看,降下來的價位是廠長開價的一半。鍾先生說:“小嚴哪,太出格了吧?”
“鍾老師、韓阿姨、福先生,你們也能感覺到這個廠長的着急情緒了,他是趕緊拿錢走人的想法,而且我懷疑他的貨物有水分,從樣品上看是不錯,可是市場調查中我看到他廠裡的產品和南方一家的產品是一模一樣的,就是把商標換了,南方那家工藝品廠是個小鄉鎮。你們千萬彆着急,沉住氣,這裡邊說不定還有什麼貓兒溺呢,別看這個廠長年紀不大,能量可不小,說轉產就轉產,不簡單。再等等,耗耗他的銳氣,殺殺他的威風。先別理他。”
雲兒卻有些個沉不住氣了,和王爺嘀咕:“怎麼這裡的事情這麼難辦?不象做買賣,好象在鬥心眼。”
王爺說:“咱們不瞭解這裡的情況,但凡大宗的買賣都得格外謹慎,我做過軍需官,倒是經歷過這樣的事情,你年紀小,不知道世事的險惡,彆着急,做不成也沒關係,大姐不是說過了嗎,這樣的消息很多,還是這樣買省事,省得老上街。你一上街我就擔心。今天我看到那個廠長的眼光老往你身上溜,你留神一些。”
“什麼東西!他看我做什麼,真是沒家教!”雲兒來了氣。
三天後,廠長終於沉不住氣了,給嚴律師打電話:“你們發過來的價格表可以考慮,請來面談吧。”
經過一番磋商,很快價格就談好了,廠長壓住狂喜,竭力裝出鎮靜的樣子:“那麼就請點貨吧,你們如果信得過鄙人,我們廠裡還有沒找到新工作的工人留在廠裡,讓他們幫你們可以嗎?你們給些勞務費,就算是僱來的臨時工。”
嚴律師說:“不好意思,我們已經請來了一些家境比較困難的學生,他們上學等錢用。”
廠長的腮幫骨咬了好幾下,他真恨不得把這個年紀輕輕卻老謀深算的出頭椽子咬上一口!
爲了防止廠長搞鬼,嚴律師請藍藍在她們工藝美術系的幾個班級裡挑了十名身體比較好的男生一起來幫忙清點貨物。說好了要付給他們勞務費,這些孩子大多是家境比較貧寒的,讓他們幹這個還很內行。所謂清點貨物,就是看質量、看數量符合不符合定單上說的。
藍藍是這些學生的老師,平時對他們相當好,大家既是師生又是朋友,加上藍藍的才氣,這些男生大多是藍藍的粉絲。這批貨是藍藍親戚的,所以大家很盡心幫忙,有不合格的絕對不客氣。他們不是數箱子的數量,而是把箱子兜底兒倒出來,一件一件地看。
驗收的結果是:成品三百箱就有四十箱不合格。半成品五百箱刷下去三十箱,原材料兩千四百箱,刷下來一百三十箱,剩下的總共是三千箱。不合格的箱子裡有的已經成了老鼠的安樂窩了,香囊一類的布料產品被咬成碎塊,有的箱子裡只裝了滿滿的一箱白紙條。
嚴律師很嚴肅地對廠長說:“廠長先生,您很精明,但是您不會做生意,難怪您要轉產。您的行爲已經構成詐騙,如果我們和您認真一些完全可以把這件事付諸法律解決。鍾叔叔,韓阿姨,福先生,我們回去吧。”說完轉身就走。
廠長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愣了片刻,一下子抓住了一臉憨厚的王爺:“這位先生、大叔,我們可以商量嘛!也是我光顧了轉產的事情,沒有照顧管理,價格上還可以讓一讓,產品質量並沒有問題,出現老鼠和紙條是管理上的漏洞。”
王爺最是見不得可憐巴巴的樣子,見廠長一臉的懇切,眼淚汪汪的,就說:“你再管理不好,也不能讓老鼠當家吧?價錢的事情你還是和嚴先生談。”
一聽有活口,廠長趕緊抓住了嚴律師的袖子,幾近懇求地說:“嚴先生,您就行個方便,把這些貨物買了吧。我算了算,再煞價比論斤賣的都便宜了!我這裡有不少工人等着開最後一個月的工資,房租也到期了……”
嚴律師停住腳步,看看鐘先生、韓阿姨和福先生,問道:“你們幾位表個態,這個生意做不做?做,就要壓價,要按殘次品論價。因爲這些都是老鼠口裡剩下的!論斤秤的地方也不是沒有,其實論斤稱並不少賺錢,只是個方法問題。”
鍾先生和韓大姐也都是很善良的人,很能體諒廠長的處境。確實是他疏忽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吧。鍾先生就說了:“小嚴哪,看廠長的態度很誠懇的,咱們就再商量商量?”
這個廠長可後老悔了,原先的判斷幾乎全部失效,他覺得,四十來歲的高個子是正經的“香主”,還有那個年輕漂亮的小妞,可能是高個子的**,因爲年紀差很多。這位財東準是給小女人開個經營好玩東西的商店,取悅這樣的女孩只能投其所好,每天也有營生幹了,賣上幾百元的貨不成問題。這山一樣的貨哪能一件一件細看呢?打些個馬虎眼根本發現不了。嘿,不知道從哪裡淘換出來這麼塊材料,生生地把事情給弄砸了,竟然把藝術系的學生給搬來了,連老鼠窩都端了。人家要是告狀,自己就沒的說,上哪裡也得輸!人證物證一大堆,認栽吧。最後以嚴肅先前定的價一半價格買下了這個廠的全部貨物,也就是說是廠長定的價格四分之一。也就是說一百元能省下來七十五元,真是夠便宜了。可是一想到那些老鼠咬過的碎塊、全是白紙條的空箱子,心裡就發鬧。那個廠長說得好好兒的,就差沒起誓發願了,結果還是個騙人的。雲兒就想,以後碰到的都是這樣的賣主,還怎麼買東西?看樣子這個生意是太難做了!
這個工藝廠廠長是準備把他的庫存商品賣到三十萬元,結果還沒到十萬元。如果他生氣不賣了,連現在的七八萬也都得打水漂兒。貨物在庫裡時間太長,招老鼠還不是主要的,還要見舊、受潮甚至發黴,還有可能失火。其實他不是要轉產是要出國,欠了工人很多工錢,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就說要轉產,搞印刷,工人們還有一點盼望,不好意思追着屁股要工錢。廠長也說了,把庫存物資賣了就把錢發給他們,還發雙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