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離開後,蘇謹兒起身,帶着春分和幾個丫鬟,準備了一些食物,前往南城門。
南城門外,蘇謹兒示意了一下身後的丫鬟,身後衆人立刻明瞭,分散開來,把各自手中的食物分發給帶有孩子的難民。
這些日子,她都會親自做些食物,送到南城門,送給帶有孩子的難民。
雖然是杯水車薪,但總比沒有的好。
大人捱餓不要緊,但不能連孩子也一起捱餓吧。
“讓一讓,快讓一讓,朝廷給你們送糧了,快讓一讓。”
身後,傳來一個吆喝聲。
回頭望去,只見蘇詩源騎着馬正往這邊了,他的身後是十幾輛馬車。
馬車排成一列,運載着圓柱形的大糧捅,這個估計就是布粥的糧食吧。
看到蘇謹兒,蘇詩源停下馬,示意其他人繼續前進,自己則下馬和蘇謹兒攀談。
“女兒拜見爹爹。”
“是謹兒啊,你怎麼在這裡?”
“女兒只是過來瞧瞧。”看着從眼前經過的一個個竹製大桶,蘇謹兒不禁覺得有些奇怪,“爹爹,這是用來布粥的糧食嗎?”
“不錯,這是韓紀掌管南大營的糧食,爲父擔心那老匹夫會不肯借糧,所以今日一早便去要糧,省得那老匹夫反口復舌。”
“那糧食,爹爹可曾檢查過?”
“那是自然要檢查的,爲父可是親自爬到大糧桶上,一個一個驗證過了的。”
爲了得到這批糧食,蘇詩源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一大早就爬了起來,親自爬到上面驗證每一個大糧桶裡的存糧,繼而又要在韓紀阻止前搬離南大營。
只有把十萬石糧食都搬到了南城門,那韓紀纔沒有後悔的餘地。
蘇詩源時不時地回頭驚慌的看一眼,而且額頭上還有冒出來的細細密密的汗珠,可想而知他剛纔趕路有多急,顯然是在擔心韓紀前來搶糧食。
看着蘇詩源這般摸樣,蘇謹兒覺得有些好笑,他雖然算不上是個好父親,但是可以算是一個好官,就拿這件事情來說,他真的是全心全意的爲這百姓做事,不管他最後的目的是什麼,只要百姓能生活下去就是好事不是嗎?
但是韓紀是太子那一邊的,能讓蘇詩源這麼順利的拿到糧食,最後做出功績來嗎?蘇謹兒有些不太相信,不過見蘇詩源已經開始召集人手搭棚熬粥,蘇謹兒就把心裡的憂慮壓了下去。
城門外的難民們一聽有飯吃了,都自覺地的開始幫忙搭建棚子,不一會兒棚子就搭建好了,而蘇詩源也開始分派人手,準備熬粥。
隨着粥的香味飄散出去,越來越多的難民全都涌上來,這時一旁的官兵都上前來大聲地吆喝着:“趕緊的,都自覺地排好隊,每個人都有,不要搶,要是誰搶的話,不僅沒有飯吃,而且還會被抓進大牢裡去。”
這些難民之前也是普通的老百姓,一直都是遵紀守法的人,要不是這次的水災,他們也不會背井離鄉的來到這裡,現在一聽有吃的,再一聽不排隊就要蹲大牢,立馬嚇得趕緊排好隊,連聲都不敢支一下。
這麼久了一直都沒有吃上飯,現在聞着粥香,所有的人都不自覺的抱着肚子,眼睛不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大鍋。
終於,在所有的人的期待下,粥熬好了。
儘管後面的人都想第一個盛,但是看着站在一旁虎視眈眈的官兵,大家只能緊跟着前面的人的腳步,默默想着下一個就輪到自己了。
蘇詩源見到這樣的場景,一時之間心裡也有些難受,儘管他平時在朝堂之上需要謹小慎微,看別人的臉色,但是畢竟他一
日三餐還是有的,和這些人比起來,他真的是幸福太多太多了。
再想到當朝的太子竟然爲了自己的私利,置這些無辜可憐的百姓於不顧,真的是難當大任。
災民們領了自己的粥之後隨便找了一個地兒,就直接開始狼吞虎嚥的吃。
剛出鍋的粥,哪有不燙的道理,但是即便是這樣,他們還是捨不得把最終的粥吐出來,以至於最後直接把嘴燙起了泡。
蘇詩源看得很是心酸,直接大聲地說道:“大家不要着急,慢慢吃,今天的粥管夠,一定會讓你們吃飽的。”
說完,他招了招手,一旁的小官員立馬趕緊跑上來,恭敬地低下頭問道:“丞相,您有什麼吩咐?”
“去,多熬幾鍋粥,一定要讓這些百姓吃飽。”
周圍的人一聽見這話,全都抱着碗,跪在地上,大聲的說:“謝謝蘇丞相,謝謝蘇丞相。”
蘇詩源聽見這話,趕緊站出來說道:“這件事情是皇上聖明,吩咐下來的,大家一定要記住吾皇聖恩。”
說着,還面朝皇宮方向,一面敬畏的抱拳。
樹大招風,蘇詩源一直都深知這個道理。
這種政治敏感的時候,還是不要太出風頭的好。
再說了,皇城腳下,這些事情一定會一字不差的傳進皇上的耳朵裡,到時候再被有心人利用,蓋上一個功高震主的名聲,那他的一大家子都完了。
百姓事實上最容易滿足的人,只要你給他們吃飽,他們根本就不在乎誰做皇帝。
像現在,聽了蘇詩源的話,所有的人立馬高呼道:“吾皇聖明,吾皇聖明。”
蘇謹兒站在一旁看着蘇詩源的處事手段,不得不感嘆蘇詩源的謹慎,或許在別人看來這只是一件再小不過的事情,但是蘇詩源就能想到之後發生的幾十步,甚至是幾百步。
他從來都不讓任何人在任何地點抓到自己的把柄。
在這一點上,蘇謹兒覺得自己還應該多向蘇詩源學習。
正在這時,一個做飯的官兵匆匆的跑過來,附在蘇詩源的耳邊悄悄的說道:“丞相,出大事了。”
蘇詩源心裡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但是面對這些受不了一丁點兒打擊的百姓,他不敢讓自己表現出來,稍稍的側身,問道:“到底出了什麼大事,這般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這個人是蘇詩源身邊的心腹,一直跟在蘇詩源的身邊,行事也有了幾分類似於蘇詩源的從容淡定,但是如今能讓他也這般慌亂,看來出的事情不小啊!
“丞相,我們這次是真的出大事了,沒米了。”
“沒米了?”蘇詩源一時反應不過來,不可置信地說道:“我們不是剛剛纔運來的米,這麼快就沒有了?”
不可能啊,他剛剛纔從韓紀那裡運來了十萬石糧食,就算這些人再能吃,也夠吃十天半個月的,但是現在他的心腹來給他說,沒糧食了?
“丞相,請這邊來看。”知道這件事情不能透漏出消息,不然的話,這些難民肯定會產生暴亂的,到時候要是發生了死亡流血事件,那蘇詩源肯定會治個管理不力的罪名,到時候再被有些有心人利用,那皇上肯定會怪罪下來的。
蘇詩源不敢再耽擱,趕緊趕到後面朝一旁放米的大糧桶看去,入目的不是早上看見的白花花的大米,而是一堆堆的泥土和砂石。
蘇詩源一見着,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難怪當初韓紀要在朝堂上和他立下軍令狀,難怪今天早上他能那麼順利的把糧食拉走。
原來這一切都是他的陰謀,他早就算好了的。
蘇詩源握緊拳頭、咬牙切齒的
從嘴裡出處兩個字,“韓,紀!”
一旁的士兵見此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明明剛纔還是大米,怎麼現在就成了石子,要是被皇上知道了,那可是要殺頭的。
看着臉色難看的蘇詩源,心驚膽戰的問道:“丞相,這下該怎麼辦啊,鍋裡的水已經燒開了,現在百姓們正等着往下下米呢?”
蘇謹兒本來在一旁等着的,但是見這麼長的時間都沒有下米,再看蘇詩源正在一旁和幾個人再商量着什麼,而且臉色非常難看,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
“娘娘,那邊好像是出事了,剛纔奴婢聽見好像說是沒有米了。”春分見蘇謹兒一直朝蘇詩源那邊看,就把自己剛剛聽見的事情說出來。
她剛剛站的離蘇詩源比較近,因此他們剛剛說的話她都盡收耳底。
蘇謹兒聽了這話也是非常的驚訝,直接朝蘇詩源走過去。
走近一看才發現剛剛裝米的桶裡現在都成了砂子,詫異的看着蘇詩源說道:“爹爹,怎麼會成了這樣?”
蘇詩源聽見蘇謹兒的聲音,臉色難看的說道:“好個韓紀,竟然敢在這個上面動手腳,難道他真的要置這些百姓於不顧嗎?”
蘇謹兒聽了這話,真的很想翻白眼,韓紀哪裡是想置這些百姓於不顧,分明是想置蘇詩源於死地。
拿米的時候,是蘇詩源親自把米從南大營里拉出去的,那個時候是那麼多的人都看見了的,後來成了石子也怪不到他的頭上。
誰知道是誰換的米?
韓紀這個擺了蘇詩源一道的赤裸裸的陽謀,就是讓蘇詩源知道,但就是偏偏拿他沒有辦法。
“爹爹,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外面的百姓還在等着我們下米呢?”蘇謹兒見蘇詩源被氣得不輕,趕緊提醒道。
蘇詩源點點頭,正想說話,卻被外面的吵鬧聲打斷了。
這時一個官兵跑進來,急急忙忙的說道:“丞相,不好了,不知道爲什麼,現在外面已經知道我們這裡沒米了,百姓們已經開始搶了,大家的情緒非常激動,馬上就要衝進來了。”
蘇詩源和蘇謹兒一聽這話,面面相覷,看向一旁的官兵大聲說道:“誰把這個消息透漏出去的?”
周圍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一個人說話。
蘇謹兒轉眼一想就明白了,扯扯蘇詩源的袖子說道:“爹爹,既然韓紀能做出這樣的事,肯定會佈下這個連環計,必然是他透漏了消息。”
蘇詩源一想也是這個理兒,韓紀換了糧食,現在再派人來趁機鬧事,到時候皇上怪罪下來,他就等在一旁看笑話就是了。
“謹兒說的是,到是爹爹老糊塗了。”蘇詩源見蘇謹兒遇到這事竟然如此不慌不忙的,在心裡更加的感謝端木天佑的指導有方。
以前的蘇謹兒見到這樣的場面恐怕早就自亂陣腳了,哪裡有現在的沉着冷靜。
“丞相,外面現在已經徹底的亂套了。”又一個官兵匆匆的跑進來。
蘇詩源這下趕緊帶着人走出去,要是真的出事了,他的責任肯定是跑不了的。
蘇詩源出來一看,才覺得情況比剛纔的官兵說的要嚴重得多。
最開始的時候百姓還會排隊等着,但是現在一聽沒有米了,哪裡還顧得上什麼排隊,直接開始瘋搶,而有的時候更是爲了一碗粥大打出手,鍋裡的粥已經沒了,但是後面涌上來的人越來越多,再這樣下去,肯定會出現踩踏事件。
蘇謹兒見情況非常的糟糕,而一旁的官兵又不敢對百姓出手,只能通過強拉硬拽,但是這般情況下,也沒有人去管你是不是官兵了,直接連官兵都開始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