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雪琴年輕時候也是有心計的人,不然也不能平安待在這丞相府的後院裡。
可沒想到,自己生的姑娘這般爭氣,一躍就要當上太子側妃了。
這日後,那可就是宮裡頭的娘娘,若再有個一兒半女的,沒準兒還就能成皇后了呢!
想到以後,自己說不定還能掙個誥命夫人噹噹,劉雪琴就喜不自勝,連連點頭:“這事可是大事!你放心,你爹怎麼會攔着呢。”
說完,她就開始盤算起來姑娘的嫁妝來,“當初謹兒姐兒出門子,那嫁妝我還瞧着眼紅,可人家是嫁去皇子家,咱比不得。可如今!咱家真兒姐兒就要入如太子府了!哎呦呦,這可不能比謹兒姐兒差咯!”
說到興頭上,連家鄉話都冒了出來。
母女倆正在屋裡展望未來,就聽到廊下的丫頭在輕聲說:“回稟二夫人、二小姐,老爺叫二小姐去正院兒了。”
蘇真兒的眼前一亮,問道:“太子殿下可是走了?”
得了丫頭準信,蘇真兒還未開口,劉雪琴便一拍巴掌高興的說:“準是老爺爲了你親事叫你去呢!”
一想又覺得有些奇怪,自己嘀咕道:“不過,這談婚論嫁,哪有當着姑娘面兒談的呢?”還沒想完,就又撫掌一笑,拉着姑娘往外走:“一定是老爺也歡喜過頭了,正好我陪你一起過去,也省的老爺又叫人來找。”
蘇真兒含羞帶怯的跟着劉雪琴往正院去,才一進門,劉雪琴就笑着說:“老爺!咱家這又要辦喜事兒啦!前頭謹兒姐兒嫁的好,京裡誰不羨慕,如今咱們真兒姐兒也不差啊!”
劉雪琴一連串的話說完,也沒去瞧蘇詩源的臉色,反倒是蘇真兒,進門一眼就看出父親面色不對。
“荒唐!”果然,還沒等劉雪琴說完,就見蘇詩源猛地一拍桌子:“滿嘴裡胡唚什麼!姐兒就是被你給帶壞了!未出嫁的姑娘,你就這麼當着面說這些事的嗎?還有,像剛纔如此荒唐的話,不可再提,哼。”
劉雪琴被嚇得一機靈,這才發現自家老爺是真動了火氣。
期期艾艾的上前,又回頭瞧了瞧臉色煞白的姑娘,上前撫着蘇詩源的胸口順着氣:“老爺,真兒跟太子殿下不是……”
蘇詩源回頭狠狠的瞪了一眼雪琴,瞪着雪琴掩口一聲都不敢出了,才又轉向蘇真兒,沉聲道:“從今日起,你就待在自己院子裡,不管是做些什麼,總之不許在往外跑。太子這事,你也不要再妄想了。”
蘇真兒從一開始發現父親臉色不好起,就覺得不安,如今聽見這形同軟禁的命令,瞪大了眼:“父親,這是爲什麼!”
轉而又向劉雪琴道:“娘!你快說句話呀!”
劉雪琴也被蘇詩源這命令弄的不解,可是她是陪在蘇詩源身邊多年的人,蘇詩源纔是她一生的依靠,所以對於女兒焦急的模樣視而不見,而是先安撫蘇詩源。
“老爺,您彆氣壞了身子,真兒最是聽話了。”扶着蘇詩源坐好,又斟了一盞茶遞過去,“您是經歷過大事的,可真兒還小呢,你這麼着再把咱真兒嚇着。”
她走到蘇詩源身旁,輕輕替蘇詩源捏着肩:“妾見識短,只知道那是太子殿下,哪怕去做個側妃,日後也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老爺是覺得有什麼不妥麼?”
一席話將蘇詩源的火氣免了七七八八,面色卻仍然不見緩和,冷哼一聲:“你個婦道人家懂什麼。太子側妃是那麼好當的嗎?!嫡出的都爭破了頭,更何況咱們家這個還是個庶出的!”
一句話將劉雪琴說的面色盡褪,蘇真兒嬌軀一顫。
劉雪琴咬着脣,臉上一陣白一陣紅,
手上的動作不由停了。
蘇詩源一時口快,當着愛妾跟閨女的面兒說了這麼一句,也覺得有些不好,卻沒想着蘇真兒這時候梗着脖子來了一句:“您同意也罷,不同意也罷!女兒如今已經是太子的人了,說不定……”
抿了抿脣,一手撫在小腹上,瞪大了眼:“說不定已經珠胎暗結了!”
這個消息可真是平地一聲雷,將蘇詩源都震得七暈八素,抖着手指着蘇真兒:“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劉雪琴也嚇傻了,都忘了攔着,就見蘇真兒又學了一遍,還沒回過神來,就見蘇丞相劈手就一個耳光打在蘇真兒臉上。
劉雪琴驚叫一聲,撲上去護着蘇真兒,哆嗦着將姑娘護在身後。
“老爺……老爺您……有話好好說……”
“說什麼說!還說什麼!來人啊!把小姐押回去!沒有老夫的命令,不許放出來!讓她好好地閉門思過!”蘇詩源暴跳如雷,喊來幾個強壯的婆子,將蘇真兒拉走了。
劉雪琴也沒見過蘇詩源這模樣,又心疼姑娘,更想避一避蘇詩源的怒火,於是也要跟着回去,就聽蘇詩源喊住她。
劉雪琴哆哆嗦嗦的看着蘇詩源,怎麼也想不出蘇詩源喊她留下做什麼。
蘇詩源瞧着雪琴被自己嚇得跟個兔子一樣紅了眼,一時百感交集,嘆了口氣,重新坐下,拍了拍肩肩膀。
劉雪琴會意,慢慢走上前,替蘇詩源捏着。
蘇詩源也不說話,閉着眼沉吟着。
劉雪琴這心七上八下的,卻只能挨着。
忽而聽見蘇詩源開口說:“你一會兒,回去勸勸真兒,讓她死了那條心,老夫是絕對不會讓她嫁過去的。”
劉雪琴輕聲應了,也不敢多說什麼。
蘇詩源是瞭解劉雪琴的,於是又開口接着說道:“憑咱們這樣的人家,能將謹兒兒嫁給六王爺已經是祖上高香了。太子實在不是我們能攀附的。”
劉雪琴聽出蘇詩源語氣裡已經沒有方纔那份暴怒,於是斟酌着問:“那六王爺跟太子,不都是天家貴子麼,老爺你又是丞相,怎麼就攀不起了?那六王爺還比不上太子呢,謹兒姐兒都能嫁去做正妃,咱真兒,也不過是個側妃。”
蘇詩源眉頭緊緊的打了個結,回頭瞪了一眼劉雪琴,“我看真兒還沒怎麼樣?你倒先魔怔了,你老爺我在朝堂上向來是個純臣,如今嫁了個謹兒兒給六王爺已經被那些御史們連着彈劾好幾日了,皇上如今還康健,都瞧着呢!”
一席話將劉雪琴唬的不清 ,忙問道:“皇上沒訓斥老爺吧?妾回頭就去跟真兒說,保管讓她滅了這心思。”
蘇詩源隨口說的理由,見把劉雪琴鎮住了,也就放心了,拍了拍劉雪琴的手,緩聲寬慰:“皇上並沒有說什麼,可是咱們不能再留人話柄了。去吧,好好勸勸真兒,再者……”
他沉吟了一下,狠了狠心:“去找郎中,開副藥讓真兒喝了。”
劉雪琴還在想如何勸真兒的事,一時順口就答應了,一福身就轉身往外走,走了兩步,猛地一機靈,反應過來,回頭望着丞相,滿眼驚慌:“老爺,那藥……”
她強笑道:“說不定是真兒胡亂說的呢。”
蘇詩源嘆了口氣,擺了擺手不耐說什麼。
劉雪琴哀求的看着,等了一會也不見老爺再說些什麼,只得紅着眼圈兒去了。
待劉雪琴走了,蘇詩源渾身的勁都泄了,靠在椅背上,回想起那日下朝後,皇上獨留自己時,話裡話外隱藏的意思。
皇后一族已經失了聖心,連帶親近舅家的端木尚澤都受了牽連,如
今如果再把真兒許給端木尚澤,蘇家早晚會敗在她手裡。
只可惜,這些話,並不能跟家人說,只盼着真兒能聽話些,劉雪琴能勸得住吧。
……
話說劉雪琴離了正院,等着廊下的丫頭忙上前扶着,她兩眼失神的走着。
一陣風吹來,劉雪琴回過神來,低聲吩咐了幾句,丫鬟領命而去。
劉雪琴一人到了蘇真兒小院門口,還未進門,就聽見蘇真兒在裡頭叫嚷:“讓我出去!你們這些賤婢!等我日後成了太子側妃!你們都別想好!”
劉雪琴一聽就覺得不好了,忙快步進院子將那些下人都攆走,開門進屋,瞧見蘇真兒被關在內室裡,不停的叫着。
劉雪琴讓人從外頭把門打開,就見蘇真兒面頰紅腫,鬢髮散亂,兩眼赤紅。
見劉雪琴來了,蘇真兒忙撲了上去,迭聲問道:“娘,父親怎麼說?!何時去跟太子過庚帖呢?”
劉氏扶着蘇真兒坐好,又取了薄荷膏來用丹蔻挑了些許暈在蘇真兒臉頰上。
剛一塗上,蘇真兒倒吸了口氣,擡手就要去摸,劉雪琴忙握着蘇真兒的手攔着:“別碰,稍忍一忍。撓破了落下疤來就不好了。”
蘇真兒聽了,連連點頭:“是了!我的臉可不能有瑕疵。”
又纏着劉雪琴問父親到底怎麼說。
劉雪琴被纏的沒法,只好說道:“你父親有朝局上的考量,你跟太子的事,並不是那麼容易的。”
蘇真兒氣的正要開口,卻牽扯到了傷口,吸着氣,含糊着說:“父親也太小心了,蘇謹兒都是六王妃了,外人說不定都以爲父親站在六王爺那邊了,如果我嫁給太子做側妃,纔是真真正正的讓父親一碗水端平呢!”
接着,她又拉着劉雪琴的手說:“父親現在在氣頭上,我說的聽不進去,娘,你好好替真兒勸勸父親,得了太子的幫襯,咱們蘇家才能更好,不是嗎?”
劉雪琴卻時刻記着老爺方纔囑咐的話,只隨口應着,這時,劉雪琴的大丫鬟端着碗湯進來,奉給蘇真兒喝。
蘇真兒狐疑的看着劉雪琴,問道:“娘,這是什麼湯?”
劉雪琴端過那碗湯,用小勺攪了攪,又舀了一勺吹涼,送到蘇真兒脣邊,“還能是什麼湯,還不是早就給你備下的補藥,你在牢裡那幾日,瘦了那麼大一圈兒,這回回家了,可要好好補補,快趁熱喝了,一會再用些雞湯,好好睡一覺。”
蘇真兒看着那湯藥,又聽劉雪琴說的真真兒的,便接過來嚐了口,一股子苦味,拉着劉雪琴撒嬌道:“娘,太苦了,我不要喝,我又沒什麼事兒。”
劉雪琴嗔了她一眼,將湯藥又往前遞了幾分:“胡鬧!有事沒事是要大夫說了算,快些喝了。”
蘇真兒無法,一揚脖將湯藥一飲而盡。
劉雪琴趕緊遞過去幾枚蜜餞,這才完事兒。
敷衍的答應了蘇真兒去幫着求情的要求,劉雪琴看着蘇真兒睡熟了,才離開。
她打發人去給老爺回信,到了自己院子,才問心腹:“郎中說,那藥可傷身?”
大丫鬟替劉雪琴卸着釵環,口裡回道:“郎中說,避子湯都或多或少傷身,這服藥已經是最溫和的了,卻極管用,日後慢慢調理,不出半月就調理回來了。”
聽到大丫鬟這麼說,劉雪琴這才放下心來。
另一頭,蘇詩源坐在書房打算靜下心思想些事情,門外下人篤篤的叩門聲擾了他的思緒。
剛想起來的事兒被人打斷,他正想發火,卻聽到一句:“老爺,六王爺與王妃已經要到門口了,您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