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凌衍此言一出,西寧侯也只得答應,他也明白其中利害,若是歐陽若真的瘋瘋癲癲的,反倒是會成了禍患。
冷凌衍早就對歐陽若很是不滿了,驕縱跋扈,絲毫不顧及大局,如今她也算是自食其果,冷凌衍對她更不會有任何的心軟。
“以後如何便看她自己的造化了,若是她始終毫無長進,一個目光短淺的嫡女對我們非但沒有助力,還有可能成爲拖累!”冷凌衍幾乎冷漠的說道,彷彿是在說一個與他毫不相關的人。
西寧侯雖然有些不捨,但是與那至尊之位相比,一個嫡女的確也算不上什麼。
西寧侯夫人聽聞之後哭的幾乎要暈厥了過去,可是西寧侯是鐵了心腸,將歐陽若和幾個貼身婢女都送上了馬車。
好在歐陽若仍舊目光呆滯,狀若癡傻,是以並沒有費任何的力氣。
西寧侯府對外只言歐陽若染病,需要去一個清淨之所休養,衆人雖是有些疑惑,但也猜不透其中緣由。
雲曦聞後有些驚詫,沒想到冷凌衍和西寧侯真的能冷漠至此,看着笑的得意的玄羽,雲曦心下無奈。
她只吩咐玄羽殺了那兩個暗衛,將他們送到歐陽若的房間裡,卻沒想到玄羽臨場發揮,倒是起了出人意料的效果。
“世子妃,屬下做事可還穩妥?”玄羽一臉諂媚的笑意,讓雲曦一看就不由自主想起搖着尾巴的大黑狗。
見雲曦勾脣一笑,玄羽以爲雲曦是滿意他的表現,便開口說道:“屬下是最穩妥不過的人,若是世子妃將樂華許佩給屬下,屬下保證會一輩子對她好!”
雲曦眼含笑意,看着玄羽說道:“你可是沒有辦法,這才求到我面前了?”
玄羽面露爲難糾結之色,他之前一直信心滿滿,以爲他定可以抱得美人歸,可他沒想到樂華這小妮子也太難追了!
他使盡了渾身解數,可就連樂華一個笑模樣都得不到,甚至還不如他當初不能說話的時候好呢!
“這種事可不是我能決定的,你若是喜歡樂華,樂華早晚有一天都會知道的。
但這種事需要你情我願,我即便看好也不能擅自做主!”雲曦開口解釋道,其實她也有些心疼玄羽,可是她也不能因此就勉強樂華。
雖然樂華可能是喜歡大黑的,可是畢竟玄羽纔是真實的他,若是她們兩人現在相處的不好,以後也只會成爲一對怨偶。
玄羽何嘗不知道,可是他真的沒有辦法了,玄羽低垂着頭,就像一隻夾着尾巴,耷拉着耳朵的大狗。
雲曦還想勸慰幾句,喜華腳步匆匆的跑進了屋內,一張小臉上寫滿了不開心。
“世子妃,您管管那個玄角吧!他真的是太討厭了!”
“怎麼了?”最近這芙蓉閣煞是熱鬧,這些人都要鬧成了一團。
“玄角真是討厭,他問奴婢有沒有婚配,說奴婢與他在一起定是極好的!
可還沒等奴婢拒絕,他倒嫌棄奴婢臉圓話多,就好像沒有他奴婢就嫁不出去一般!”
自從那次喜華被玄角嚇到了之後,便一直繞道而行,但是玄角卻還不死心,就彷彿這件事她撿到了多大的便宜一般!
“知道了吧,玄角是我們五個裡頂討厭的,一定要離他遠點,寧可選擇玄宮也不要選玄角!”玄羽記恨着玄角,要是他追不到,玄角也別想着討老婆!
“打死我也不會選玄角,嘴巴那麼壞,討厭死了!”雖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但是壞男人的嘴巴也都是甜的,這玄角真是煩死了。
雲曦搖頭淺笑,她和冷凌澈都是比較清冷的人,但她很喜歡看着他們吵鬧玩笑。
雲曦只以爲他們幾個是在玩鬧,卻是沒想到玄角是真的惹到了衆怒。
玄角見求娶喜華失敗,卻是並不氣餒,爲了爭這口氣,他也要第一個討到老婆,讓玄羽他們嫉妒而死。
玄角坐在樹上觀察着下面的情況,喜華失敗了,樂華他不屑與玄羽搶,青絹是秦側妃送來的,碧珠年紀太小。
正在此時青玉端着托盤,上面放着幾冊賬本,玄角眼睛一眯,這個女人挺聰明的,不如就她吧!
玄角倏的從樹上落下,捲起了幾片綠葉,忽的便出現在了青玉面前。
青玉向後退了兩步,但是並沒有惶恐,玄角見此又滿意了幾分,他可不喜歡膽子小的。
“青玉姑娘!”玄角笑着說道,俊美不凡。
青玉端着托盤,微微福了一禮,不知道玄角找她何事。
“在下斗膽一問,不知道姑娘可曾婚配?”
青玉皺了皺眉,正是不解,卻聽玄角開口說道:“我覺得咱們兩個還算是滿般配的,若是青玉姑娘覺得可以,在下便去請世子妃賜婚!”
玄角打量了一下青玉,認真的說道:“雖然姑娘長得普通了一些,但是我這個人一向不在乎外表,所以青玉姑娘不必覺得有壓力,更不用自卑……”
青玉的嘴角抽了抽,若是尋常人說這種話,那定是在折辱她,可偏生玄角說的真摯無比,彷彿他不過是在說事實,並沒有任何的惡意。
看着玄角那自信的笑,彷彿青玉一定會做出正確的選擇,而正確的選擇就是嫁給他!
青玉的嘴角揚起了一抹微笑,她的姿容平淡無奇,偏生一雙眼睛純淨明亮,她柔聲輕語道:“小女的確是蒲柳之姿,哪裡能及得上公子脣紅齒白,面若桃花,自是一副傾城之色!”
青玉說完之後便福禮離開,只留下玄角一人託着下巴,兀自深思,這話是好話,但是怎麼覺得有點不對味呢?
玄宮在一旁看着,笑得肚子都疼了,他拍了拍身邊的玄徵,笑着問道:“玄徵,你覺得玄角這樣的能討到老婆嗎?”
玄徵很堅定的搖了搖頭,看着玄角的眼神多有怨恨,“他不會!一定不會!”
“我也覺得不會,而且按照他這種辦法,用不了多久,只怕他就要成爲整個芙蓉閣的頭號死敵了!”
……
慕香閣的包間之中,有一個貌美女子正在素手撥琴,殷鈺側躺在小榻上,桃花眼中堆滿了笑意。
他身側坐着一個身穿藍色錦衣的男子,長髮以玉束冠,氣質朗朗,如鬆如竹,他只低頭啜飲,一張俊臉之上浮着淡淡的笑意。
“流君,你這年紀也不小了,可有喜歡的姑娘?”殷鈺眯着眼睛看着陸流君,最討厭催婚的人卻是最喜歡催別人。
“流君與小侯爺惺惺相惜,小侯爺不娶親,流君哪裡敢呢?”陸流君隔空敬了殷鈺一杯,嘴角笑意清淺,說話的聲音宛若一道穿竹的風,淡雅清幽。
“你和我不一樣啊,我天生便是個風流公子,可你不是啊,你可是咱們金陵僅次於我的翩翩佳公子啊!”
陸流君揚脣笑了笑,不願與殷鈺爭論這個排名是何人所排,只喝了一口酒,開口道:“金陵城沒有我喜歡的女子,這裡也沒有我喜歡的生活,所以現在我還不會娶親!”
殷鈺的八卦之心已經氾濫,他立刻湊近了陸流君,開口追問道:“那你喜歡什麼樣的姑娘?我交友廣泛,也許認識你喜歡的呢?”
陸流君看了眼晴朗的天空,眉尾輕揚,開口道:“或許是那纔是我向往的生活吧……”
隨意自在,沒有勾心鬥角的朝堂紛爭,喜歡便聚在一起喝上幾杯,不喜歡便動手打上一架,以後江湖不見……
殷鈺走到窗邊,向外看了看,才轉身看着陸流君挑眉道:“怎麼,你還想上天啊?”
兩人正是談笑,房門忽的被人打開,一道潔白無垢,修長挺拔的身影緩步走了進來。
撫琴的女子恰在此時擡起頭來,她指尖一頓,美妙的琴音瞬間破裂,“錚”的一聲仿若玉石碎裂,成了映襯他的背景。
冷凌澈和陸流君的眼中都微有詫然,只有殷鈺笑盈盈的走了過來,酒氣深深的說道:“二哥,你可算來了!來,咱們今日無事,一起來喝幾杯!”
殷鈺知道冷凌澈最潔身自好不過,便命屋內的歌姬退出,那撫琴的女子忍不住又望了冷凌澈一眼,除了驚豔想不出任何的詞彙。
她心裡羞愧不已,她學琴多年,沒想到今日會因爲一名男子亂了心神。
離開也好,否則看着這般宛若神祗的男子,她不敢保證不會出錯。
殷鈺爲冷凌澈倒了一杯酒,笑着開口道:“二哥,二嫂前兩日的事做的也太漂亮了!
弟弟這生意也想更好一些,不如你讓二嫂來幫我出出主意吧!”
“沒空……”幾乎是想也不用想的回答。
“是二嫂沒空,還是你捨不得啊?”殷鈺撇了撇嘴,全然不信。
“都有!”冷凌澈坦然答道,沒有一絲的避諱。
殷鈺和陸流君相視一笑,殷鈺促狹道:“流君,你可看見了,這成家的人就是不一樣,你可不能比我早成家啊,否則我可真是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殷鈺看了陸流君一眼,轉了轉眼眸,開口道:“流君,以後喝酒賭錢,你就來找我,要是你偶爾想要附庸風雅了,便找我這二哥就好,想必你們一定會相見恨晚啊!”
“流君不敢,世子驚豔才絕,是天縱之才,流君豈不是班門弄斧?”陸流君笑着答道,但是溫和的語氣中卻難掩套的疏離。
“哎!咱們都是自己人,客氣什麼啊,那要說賭錢,你們也定是不如我的啊!
我交友雖廣,但獨獨鍾愛流君一人,我這二哥對我來說就像親二哥一般,你們自是也要多加親近嘛!”殷鈺笑彎了眼睛,擋住了眼中的波光。
陸流君揚脣一笑,隔空敬了冷凌澈一杯,笑道:“以後有機會,自會與世子討教一二!”
冷凌澈舉杯示意,卻是淡笑未語。
幾杯酒下,陸流君坐正說道:“今日流君要先走一步,改日流君再親自做東!”
“走吧走吧,我知道你們丞相府規矩嚴,不過等你以後想出自己喜歡的女子,千萬別忘了告訴我啊!”殷鈺還對此事念念不忘,一時提點了多次。
目送陸流君離開,殷鈺臉上的歡笑才漸漸收起,搖頭嘆息道:“流君什麼都好,就是太聰明謹慎了,說話做事滴水不露,簡直就是塊石頭!”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更何況這種選擇牽扯的全家的性命……”冷凌澈並不在意,只開口說道。
“話雖如此,可若是右丞相府站在咱們這一邊,有些事可就輕鬆多了!”殷鈺感慨道,可惜右丞相只在意黎民百姓,對於儲位之爭沒有一點興趣。
“你以後不必做這樣的事情,任何的事都需要順其自然……”冷凌澈飲了一口酒,嘴角倏然揚起,笑意如芙蓉盛開,瀲灩風華。
殷鈺怔了怔,隨即搖頭嘆息,“這般看來倒是我事多了?”
“嗯……”冷凌澈淡淡的應了一聲,卻是將殷鈺氣的直笑。
“好好!誰讓你是我好二哥呢!”殷鈺一揮摺扇,上面赫然還寫着“人生在世,惟願痛快”幾字。
冷凌澈側眸看了一眼,便欲轉身離開,殷鈺連忙開口道:“二哥,你這要去哪啊?怎麼剛來就要走,再陪小弟坐一會兒嘛!”
“回府!”
殷鈺那懇求的眼神沒能阻攔冷凌澈離開的腳步,殷鈺嘆了一口氣,悲涼的說道:“二嫂管的這麼嚴嗎?看來成婚還真是無趣啊!”
冷凌澈駐足看了他一眼,輕輕的揚起了嘴角,淡笑說道:“你不懂!”
殷鈺目瞪口呆,好一個他不懂,他怎麼覺得自己在剛纔受到了嘲笑呢?
殷鈺隨即浮起了一抹笑,那是發自內心的愉悅笑意,二哥能有今日這番模樣,他真的很慶幸。
他至今也忘不了二哥十年前的眼神,兇狠、陰鷙、殘酷,彷彿什麼都不在意,彷彿他憎恨這世間的一切,那眼神直到現在想起來,他還是覺得可怕之至。
可是看着二哥如今恢復如常,心有所愛,他便由衷的歡喜感動,還好上天終究是寬厚二哥的,沒有讓他變成行屍走肉……
冷凌澈手裡拎着從慕香閣打包回來的麻辣筍尖,一路嘴角凝笑的走向芙蓉閣。
王府裡所有的人都羨慕雲曦命好,冷凌澈不但俊美,更是溫柔體貼,這幾乎是所有女子夢寐以求的人生了。
剛一回到芙蓉閣,冷凌澈便聽到後院傳來了一道清悅動聽的笑聲,他擡步走了過去,站在一株高大的榕樹下駐足站立,眼中墜笑的看着鞦韆上那個笑顏如花的女子。
她坐在鞦韆上,喜華在後邊推着她,她一次比一次蕩的高,嘴角的笑一次比一次盛烈。
鞦韆的對面種着一株美人樹,此時正開的最濃,花瓣裂片五瓣,花冠成淡淡的粉紅色,中間一點金色,使得整棵樹看起來如同一位身穿金粉色紗衣的美人,在風中搖曳生姿。
雲曦正挑起腳尖,試圖觸碰那伸展出來的花枝,而當她的腳尖踢到開滿團簇花朵時,那粉金色的花瓣簌簌落下,猶如一場花瓣雨爲她傾瀉而下。
她的眼睛比陽光更明亮,她的笑比鮮花更明豔,冷凌澈擡步走了過去,正在揚脣歡笑的安華見此,揮手將衆人趕走。
冷凌澈走到雲曦身後,華歡抿脣一笑,躡手躡腳的離開,將這一場極美的花瓣雨留給兩人……
冷凌澈慢慢的推着雲曦,看着她巧笑嫣然,美的仿若是這棵美人樹化靈而成的仙子。
冷凌澈的眼眸深邃纏綿,在雲曦蕩回時,冷凌澈不再捨得將她推開,而是握住了那兩隻緊握鎖鏈的玉手。
雲曦詫然回頭,然而未等她看清來人,眼前的光亮被一陣溫熱所遮掩,薄脣上多了兩瓣微涼的脣瓣。
粉色的花簌簌落個不停,隨風停留在她的發上,他的衫上,彷彿只爲了沾惹他們身上那甜美的氣息。
雲曦緩緩閉上了眼睛,靜靜的感受這個充滿了花香的輕吻,就算過了很久很久,久到時間改變了一切,她都沒能忘了這個滿是花香和陽光的午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