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太子府宴請的日子,雲曦、嚴氏還有剛被解了禁足令的劉氏都受到了邀請。
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劉寶珠被關了將近一個月,又受了杖刑之辱,此時心裡鬱積一個月的怨毒和憎恨都在看到雲曦的那一瞬噴薄而出。
劉寶珠擡步便要向雲曦處衝去,卻被身後的婢女巧兒抓住了衣袖,“少夫人可還記得歐陽側妃提醒過您什麼?”
劉寶珠一怔,想到歐陽側妃昨夜特意教訓了她一頓,讓她不要多生事端,如今最重要的還是要搶奪王府的中饋。
秦側妃因那些鋪子一事而受到了牽連,如今正是她們大展身手的好時候,千萬不能大意。
劉寶珠咬了咬牙,想到歐陽側妃的提醒,只好竭力壓下了心中的憤恨,只用眼睛無聲瞪着雲曦。
雲曦卻是恍若未察,連一個眼神都不願意給她。
嚴映秋與冷清薇一同走來,見到雲曦,嚴映秋露出了一個毫無芥蒂的笑容,反是冷清薇的笑容要僵硬許多。
嚴映秋是典型的書香女子,平日裡最喜歡的也不過是寫字作畫,或是做做女紅,從來不插手府中之事,只在自己的小院子裡相夫教子,是個最溫柔不過的人。
而她與冷凌弘也感情甚好,雖然冷凌弘也有兩個侍妾,但相比其他金陵公子,絕對算得上是潔身自好了!
“雲曦,寶珠你們來的很早啊!”嚴映秋笑着說道,言談舉止溫順恭良,的確不愧爲錦安王府的長媳。
雲曦心中暗想,或許這纔是錦安王心中的兒媳標準吧,只可惜嚴映秋的溫柔是她學不來的。
劉寶珠見雲曦兩人聊得甚好,撇着嘴,冷聲道:“大嫂還真是寬厚,秦側妃的名聲都被某人毀了,你還能笑得出來?”
嚴映秋蹙了蹙眉,即便她脾氣很好,卻也不喜歡聽劉寶珠這般挑撥,便開口說道:“這件事都怪那些刁民膽大妄爲,纔會牽連到母妃和雲曦,不過事情已經查明,四弟妹還是不要再妄議了!”
劉寶珠還想開口,雲曦冷聲道:“的確,這件事父王也十分震怒,若是讓父王知道有人妄自揣測,只怕又要受到責罰了!”
雲曦說完便踏上了馬車,氣的劉寶珠不停的跳腳,嚴映秋也不喜歡劉寶珠這種挑撥離間的性子,與冷清薇也上了馬車,誰也不去理會她。
馬車一路駛到了太子府,剛到門口,便有一道身影撲了過來,“二嫂嫂!”
冷清落挽着雲曦的手臂,將頭倚在雲曦的肩上,旁若無人的親暱着。
嚴映秋見此便帶着劉寶珠和冷清薇先行進了太子府,雲曦有些驚訝的看着冷清落,冷清落對西寧侯府和寧平侯府有着很深的恨意,她本以爲冷清落今日不會來呢!
“我是不想來,可是我又不放心二嫂嫂你啊,誰知道她們會不會藉機生事!”在冷清落的心裡,這些人都不是好人,都需要嚴加防備。
雲曦心生感動,冷清落爲了她可以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是因爲冷清落真的把她當做了親人來關心。
雲曦心裡暖暖的,來到楚國之後她不但沒有孤立無援,反而有了更多的人在疼她愛她,好似上天要一次性彌補她所有的遺憾一般。
兩人挽着手進了太子府,雲曦原以爲夏日景色好,藍玉柳會在涼亭裡設宴,卻是沒想到她們反而是聚在了藍玉柳的閨房之中。
陸瓊羽與秦盼兮已經到了,看到兩人親密的坐在一起,冷清落瞪了陸瓊羽一眼,陸瓊羽如何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只能無奈一笑。
右丞相府與寧平侯府相距不遠,秦盼兮來府中找她,她總不能避而不見吧!
可陸瓊羽也理解冷清落的心思,設身處地去想冷清落的做法也沒有什麼可置喙的,所以她從未嘗試使冷清落接受秦盼兮,只要她們能維持一個相對平和的關係就好。
陸瓊羽與雲曦一笑,笑容沒有了之前的疏離,她眉眼彎彎,嘴角輕抿,一雙眸子宛若春水盪漾着碧波。
秦盼兮略有詫然,她與陸瓊羽相識許久,自然知道她只對極其親近的人才會露出這樣的笑容。
秦盼兮看了雲曦一眼,這個女人從來到金陵開始便成了炙手可熱的人物,她看起來並沒有做什麼,但卻是在一步步奪權,每件事都做的異常漂亮。
與這樣的女人爲敵的確是十分棘手,可是她並不想涉入其中,所以對於這些事情她一直冷眼旁觀。
藍玉柳見雲曦進來,立刻起身笑臉相迎,其他人沒有云曦的身份高,自是也要一一見禮。
“雲曦,七公主你們可算是來了,你們不來我這心裡就一直放不下呢!
今日大家難得聚聚,咱們一定要好好玩樂才行!”
對於這個處事圓滑的太子妃,雲曦不拂她的臉面,也不多加應和。
“世子妃這麼忙,自是很難出來,畢竟一會兒要管自己院子的事,一會兒還要去管那些店鋪,分身乏術也是正常的!”敢這麼明目張膽諷刺雲曦的,自然就只有歐陽若一人了。
雲曦順勢望去,整個屋子裡只有歐陽若一人傲慢的坐着,聽聞上次落水她頗爲嚴重,躺了好幾日才能下牀,如今看她那臉頰紅潤的樣子,看來是恢復不錯。
“女子成婚之後自是要掌管府中中饋,豈能如閨閣女子一般整日玩樂?若是世子妃真如歐陽小姐一般四處玩樂,只怕反是不妥了!”
女子說話的聲音有些冷硬而尖銳,不似尋常女子那般柔美,雲曦有些驚訝,因爲替她說話的正是二皇子妃。
她與二皇子妃並沒有交情,除了在之前宮宴上二皇子妃對她的“善妒”行爲給與了認可,兩人私下裡沒有任何的交集。
歐陽若掃了二皇子妃一眼,歐陽若雖是驕縱,但是這二皇子妃也不是個脾氣好的。
她尚未成親時便是個脾氣火爆的,如今成了二皇子妃脾氣不但沒有一點收斂,反而越發的暴躁,所以就連歐陽若也不願意惹她的晦氣。
對於二皇子妃的善意,雲曦輕輕點頭以示謝意,但是二皇子妃只擡眸掃了她一眼,並未有任何的親近之意。
雲曦也不在意,只在藍玉柳的招待下緩緩落座,藍玉柳命人送上了茶水點心,有着藍玉柳調節,一時間氣氛也算是樂融融。
只有歐陽若的神色一直低沉陰鬱,那劃過雲曦臉上的眼神就像刀子一般鋒利。
冷清落百無聊賴的坐着,她一向不喜歡這種宴會,一衆人湊在一起掛着虛僞的微笑,說着誰也不信的話,若不是爲了保護二嫂嫂,她是絕對不會來的。
冷清落打了一個哈欠,藍玉柳見此笑道:“七公主可是覺得無趣了呢?今日天色很好,我在花廳裡擺了幾桌,一會而我們可以一便賞花一邊飲酒,倒也不算辜負這般的美景!”
冷清落挑了挑眉,顯然對藍玉柳的說辭並不感興趣,藍玉柳一向能包容,只笑着說道:“其實我前幾日得了一副畫,今日想請大家幫我點評一番,也好讓玉柳能在太子面前多言語幾句!”
藍玉柳說完,便有人捧出了一張畫卷,藍玉柳命人展開,上面畫的是一副春光美景,青天,白日,花香,鳥語。
勾勒羣山的筆觸恢宏壯觀,描繪花鳥時卻又不乏細膩,這的確是一副上等的佳作。
衆人圍着畫作紛紛點評了一番,無不是在稱讚,這副畫的確是不錯,而且她們也不知道這畫到底是誰作的,就算是這畫不好,她們也不敢說出一個不字來。
雲曦看了看,微微蹙了蹙眉,卻被藍玉柳捕捉到,連忙問道:“雲曦,你可有什麼見解?
我只知道這畫不錯,但是太子卻偏要考我,雲曦若是有何見解不妨說出來讓我長長見識!”
“沒什麼,我也只是覺得這畫很不錯而已。”雲曦淡笑說道,並不想在此出風頭。
“世子才學驚豔,二嫂耳濡目染也應別有見地纔是,單單這”不錯“二字,聽起來可甚是敷衍!”
劉寶珠不敢妄動,但她就是不願意讓雲曦稱心如意,便皮笑肉不笑,冷聲冷語的說道。
雲曦掃了劉寶珠一眼,有些人就是不長記性,好了傷疤忘了疼,雲曦揚脣一笑,輕聲道:“久聞四弟妹聰敏,才得四弟一見傾心,不如四弟妹評定一番如何?”
劉寶珠語凝,她出身皇商,雖然家中也很看重對她的培養,但是終究是不如這些金陵貴女的。
因此她的身份一直不被金陵的貴女接受,她們都笑話她出身低,又嫉妒她嫁的好,此時看着她爲難的樣子也沒有人肯爲她解圍。
最後還是嚴映秋不想讓雲曦兩人針鋒相對,免得失了王府的和氣,便笑着開口評定了一番,算是解了兩人的尷尬。
可是劉寶珠不但不領情,反而小聲的嘟囔道:“就你愛顯!”
嚴映秋並不在意,她不是爲了幫劉寶珠,只是不想讓人以爲錦安王府不和,她們在府裡如何吵都是自家的事,沒的讓外人撿了笑話。
藍玉柳見此便也不再多說什麼,只命人重新斟了茶。
冷清落對這種詩詞歌賦一向不喜歡,只隨手接過了茶盞,可卻不知是何人碰了她的手肘,她本就是剛接過杯子,一時不穩,竟是將杯中的茶水都灑在了畫作之上。
屋內頓時傳來了抽氣之聲,剛纔那副絕美的畫已經溼了一片,那恢宏的連綿羣山已經暈得墨跡斑斑,再也找不出一絲美感。
饒是冷清落一時也呆住了,看着那副被她毀了的畫,竟是不知道該如何辯解。
剛纔的確是有人碰她,可是她即便這般說了也只像是在狡辯,又有誰會相信她?
“七公主,你這就有些過分了吧!太子妃好意讓咱們賞畫,就算你不想讓世子妃評點,也不能毀了這副畫啊!”歐陽若立刻冷着嗓音說道,將雲曦和冷清落都一同帶上了。
就算殷太后偏疼冷清落,這件事也足以算是對儲君不敬,冷清落不但會受到懲罰,更是會有損名聲。
“就是啊,若是二嫂你剛纔不拿喬,七公主也就不會爲了你而毀了這副畫!唉……真是可惜了一副好畫啊!”
劉寶珠幸災樂禍的說道,她可忘不了這七公主當時是如何落井下石的,如今既是讓她逮到了機會,她怎麼能輕易放過呢!
“不會的!清落不會這麼做!”陸瓊羽見冷清落成了衆矢之的,立刻開口爲她辯解。
陸瓊羽一着急,臉色就不由泛紅,氣息也變得不再勻稱,秦盼兮連忙爲她撫背順氣,擔心她會因爲激動而犯了心疾。
冷清落是陸瓊羽最好的朋友,自小陸瓊羽就是冷清落的伴讀,兩人一起學習一起玩樂,對於陸瓊羽來說,冷清落就像是她的親姐妹,如今看着冷清落遭受了冤枉,她如何不心急?
陸瓊羽還想解釋什麼,一直沉默的雲曦卻開口說道:“七公主的確是有意的!”
衆人皆是錯愕,都不解的看着雲曦,不明白她何出此言。
“呵呵!世子妃未免有些涼薄了吧,七公主往日與你最是親近,可你不但不幫七公主說話,反而還多加指責,我都替七公主感到委屈呢!”
歐陽若笑着說道,最好讓所有人都知道雲曦冷淡無情,這樣的女人如何配做錦安世子妃?
歐陽若說完還頗爲得意的看了冷清落一眼,從雲曦剛進金陵開始,這個冷清落就處處維護她,如今可好,剛遇到一些事情,雲曦便將她徹底甩了,真是活該!
冷清落看着雲曦,眼神微有凝結,似是疑惑不解,她眨了眨眼睛,卻是收起了眼中的驚疑,在衆人的目瞪口呆之下,點頭道:“對!我就是故意的!”
“清落!”陸瓊羽急着開口喚道,不知道她們兩個是怎麼回事,竟是主動將事情往身上攬。
其他人更是難以置信,歐陽若皺着雙眉,冷聲道:“七公主,你莫非是被施了巫術?你有必要護她如此嗎?”
冷清落擡眸掃了她一樣,冷哼一聲,眼中盡是鄙夷,“本宮說是故意的就是故意的,與你有什麼關係?還未出閣就成了長舌婦,真是讓人厭惡!”
“你!冷清落你真是不識好歹!”歐陽若覺得冷清落就是一隻瘋狗,怎麼不分好賴!
“你又不是好人,本宮聽你的作甚!”要比傲慢冷清落可不比歐陽若差,甚至冷清落要更加英氣,從而還多了一絲別人沒有的寒戾。
“七公主,您可是不喜歡這副畫,還是說這副畫有何不妥?”藍玉柳要比歐陽若冷靜的多,她沒有參與爭吵,而是一句話命中要害。
冷清落語凝,她用眼睛瞄着雲曦,示意雲曦爲她解圍,她之所以承認是因爲她相信雲曦不會害她,可若是真要她說出些什麼,她可說不出來。
“七公主將這畫毀了是爲了太子妃好!”雲曦走到畫作之前,眼中閃過冷冷寒光,嘴角卻是揚起了一抹清淺的笑意。
“哦?玉柳這倒是不知了,還請雲曦爲我解惑一二!”藍玉柳的舉止絕對可以堪稱金陵閨秀的表率,即便畫作被毀她依然能保持端莊優雅。
雲曦莞爾一笑,一雙眸子燦若星子,她淡淡瞥了那畫作一眼,周身氣質尊貴華傲,聲音清冷如泠,“七公主之所以毀了這幅畫,是因爲這畫雖美卻別有深意,而那背後的含義對太子和太子妃而言都不算好事!”
“我可沒看出來,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狡辯的!”歐陽若不屑的說道,只以爲雲曦是要詭辯。
“你這種凡夫俗子豈能看得出來,我二嫂嫂豈是尋常人能比的?”
藍玉柳無心聽兩人的爭吵,只看着雲曦問道:“那這副畫到底有何深意呢?”
雲曦揚脣,冷淡的吐出兩字,“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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