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竹院中,玄商手裡拿着一個小賬本,一邊翻着一邊說道:“屬下已經將酒宴上所用的杯盞都變成了琉璃夜光杯,所用的碗筷也都是玉石所造,定是華美異常……”
冷凌澈沒有說話,一旁的玄角卻是開口說道:“這是最基本的,當初那冷凌弘成婚用的就是一色的白玉杯,我們世子哪裡能用瓷器呢!”
“冷凌弘與咱們主子怎麼比,他雖是大少爺,可我們主子可是嫡公子啊!”玄羽看了冷凌澈一眼,復又補充道:“更何況我們世子妃多美啊,那可是誰也比不得的!”
冷凌澈擡眸看了玄羽一眼,玄羽立刻討好的笑了起來,就差搖尾巴了,玄角幾人詫異的看了玄羽一眼,玄宮卻是心中清明,冷笑不語。
玄商清了清嗓子繼續開口回稟,冷凌澈一直保持着沉默,只靜靜的聽着,直到最後纔開口說道:“嫁衣可準備好了?”
“屬下每日都去查看,約莫這兩日就可以了,到時候屬下會直接呈給世子妃!”
“屬下去吧!”玄羽突然毛遂自薦,主動請命。
衆人都再一次將目光落在了玄羽的身上,所幸玄羽臉皮厚,根本就不在意,“主子,就讓屬下去保護世子妃吧!
這金陵也挺亂的,主子大婚在即,屬下定可保護世子妃無憂!”
“玄羽,你的思想境界什麼時候這麼高了,你不是一向有事往後躲嗎?”玄角上下打量着玄羽,只覺得不可思議。
“爲主子分憂是我應該做的!”玄羽義正言辭的說道,眼神灼灼的看着冷凌澈。
冷凌澈忽的揚起了嘴角,眼裡竟似有光芒流轉,“如此甚好……”
玄羽未來得及笑,便只聽冷凌澈繼續說道:“除此之外,我聽聞公主身邊的安華每日都要整理嫁妝,很是勞累,你一起做了吧。
還有公主每日淨面沐浴用的水,自是靈慧山上的泉水好,你每日都去打來。還有……”
玄羽愣在原地,他是想與樂華那丫頭說說話,可這麼多事都交給他一個人,他哪還有時間了?
“主子,不如讓玄宮和屬下一起吧!”玄宮得了他一年的餉銀,總該爲他做點什麼!
“你做不來嗎?若是如此,玄角……”冷凌澈似是有些詫然的看了玄羽一眼,便開口喚玄角。
玄羽一咬牙,立刻表態道:“主子你就放心吧!屬下一定會做好!”
“甚好!”冷凌澈輕輕吐出了兩字,便不再多言。
衆人都同情的看着玄羽,主子這模樣擺明是在整他啊,他到底哪裡得罪主子了?
可就連玄羽也想不到,他得罪冷凌澈竟是遠在夏國之時,更是因爲他的玩火自焚!
“主子,王爺還未歸回,不知道能否在您大婚前趕回來……”玄商小心翼翼的說道,玄宮幾人也都屏聲靜氣,不敢言語。
“隨他,回不回來都不要緊!”冷凌澈卻是淡漠至極,仿若玄商說的不過是一個外人,與他沒有半分的關係。
“可是……”世子大婚,王爺不回,這對世子的名聲不好啊。
“玄商,你應該知道我有多麼在意這場婚事,絕容不得有半分差池。
而誰若是敢破壞我的婚事,讓我心中不悅,我不介意讓所有人爲此贖罪……”冷凌澈的眼中有着森然的冷意,出口的字眼更是凝結成冰。
玄商幾人都低下頭,只覺得有隱隱的威壓讓他們呼吸艱難,“不管有什麼事,我只要五月初八那日一切順利,你們可懂了?”
“是!屬下領命!”幾人單膝跪地,一臉肅穆。
冷凌澈揮了揮手,讓他們退下,他一人靜坐許久,眼瞼微垂,讓人看不清裡面的流光。
“雲曦……”他最後只輕嘆一聲,似乎這兩字就是他的救贖,可以抹去他心中所有的昏暗。
雲曦過了兩日清靜的日子,冷凌澈將玄羽安排在了雲曦的身邊,讓雲曦有任何事都可以吩咐玄羽。
而這玄羽也是個勤快的,幾乎包攬了所有的活計,將驛站上下打點的井井有條,勤快的讓安華和喜華都不好意思休息。
樂華對玄羽卻是冷冰冰的,玄羽是個熱絡的性子,對誰都侃侃而談,可是每次他與樂華說話得到的都是一張臭臉。
安華覺得奇怪,因爲她們都覺得這個玄羽挺好的,不僅長得清俊,性格也很是開朗,便問樂華爲何討厭玄羽,樂華卻只冷淡的說了兩字——“聒噪!”
此時忙的腳不沾地的玄羽卻是渾然不知,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就已經被樂華歸爲討厭一類人中了!
嫁衣和鳳冠被送了過來,整整裝在了兩個大箱子裡,冷清落一早就候在了驛站,只爲得之一見。
看着那件華光溢彩的嫁衣,冷清落不由得感嘆道:“我聽鈺哥哥說,這嫁衣是二哥親自設計的,今日一見果然不凡,只怕二嫂嫂要成爲全金陵豔羨的對象了!”
聽聞這嫁衣是冷凌澈親自設計的,雲曦驚訝之餘更多的是感動,他爲她做的真的是太多了,而她又能爲他做些什麼呢?
冷凌澈最近不方便天天過來,雲曦明白,他是不想在大婚前引起楚帝的懷疑,免得有什麼變故。
雲曦以爲在大婚前她就要這樣平淡的度過,誰知歐陽皇后卻是派來了一位教養嬤嬤,教習雲曦楚國的禮儀。
這本也無可厚非,錦安王是楚帝的親弟弟,錦安王府地位尊崇,每一個新婦自是都要有學習皇室禮儀。
可是雲曦看着那黃嬤嬤鼻孔朝天,神色倨傲的模樣,心裡便清楚了,只怕這教習嬤嬤不僅是來教她楚國禮儀,更是來給歐陽若討公道的!
“長公主殿下!”那黃嬤嬤拉着長音,聲音彷彿是從鼻腔中擠出來的,聽起來有些刺耳,仿若宦官一般。
“雖然您貴爲公主,但是楚國與夏國的禮儀不同,還望您能好生學習!”這嬤嬤一直拉着長音,就像是護甲剮蹭瓷杯,十分難聽。
雲曦只略略笑笑,沒有怪罪她的無禮,只安心的與她學起了楚國的禮儀。
教着教着黃嬤嬤才發現問題,那就是她根本就挑不出雲曦的毛病,她做了教習嬤嬤多年,不知教了多少大家閨秀,可是沒有一個人能像這長公主一般端正筆直。
她只說上一句,這長公主便做的分毫不錯,那動作標準的就像是用尺子量出來的一般。
這黃嬤嬤自然不知道,雲曦在夏國就被稱爲是行走的宮規,她對自己的要求頗爲嚴格,時刻都在提醒自己是太子長姐,容不得有半分錯處。
楚夏兩國雖然宮規不盡相同,但也都是異曲同工,所以雲曦的禮儀姿態甚至半點不輸於皇后,黃嬤嬤便是想挑刺都難!
可黃嬤嬤受了皇后的命令,便只好將矛頭對準了安華幾人,既然這長公主挑不出毛病,收拾她身邊的人也是一樣的!
雲曦坐在一旁,輕輕的啜了一口茶,因爲省去了指點責罰的過程,別人要花幾天才能掌握的禮儀,雲曦卻是半日便全部學完了。
安華和喜華幾人雖然不像雲曦那般,但她們出自夏宮,學的也非常順利,那黃嬤嬤只覺得無趣,主子這樣,奴婢也怎樣,夏國的宮規難道比楚國還嚴?
而正在這時,樂華推門而入,臉上的神色很是陰鬱,最近只要樂華一露出這樣的表情,雲曦她們就知道定是玄羽又煩她了。
雲曦也很奇怪,玄羽爲何對樂華就像一見如故般,沒事的時候就非要纏着樂華說話,讓樂華大爲惱火。
樂華氣沖沖的走到了雲曦身邊,拉着雲曦的袖子便說道:“公主!玄羽很煩!”
雲曦有些無奈,正欲說話,那黃嬤嬤卻是眼睛一亮,仿若看到了希望般,尖着嗓子大聲喊道:“大膽!”
這突兀尖銳的聲音將雲曦和樂華都嚇得一驚,雲曦雙眉緊蹙,墨眸中隱現了怒火。
“大膽賤婢!居然敢在主子面前喧譁,竟還敢拉扯主子,該罰!”
樂華茫然的看着那黃嬤嬤,不知道她爲何發作。
“公主殿下,這賤婢行爲僭越,不可輕饒!”黃嬤嬤有了精氣神,擡着下巴,神色倨傲。
“不知她所犯何事?又該如何責罰?”雲曦擡頭看着那黃嬤嬤,嘴角泛起輕笑,眼中卻無半絲暖意。
只要熟悉雲曦的人都知道,雲曦一旦露出這樣的表情,便是真的動怒了。
“此賤婢先是進門未禮,高聲喧譁,更是還膽敢拉扯主人,必須要予以重罰!”
黃嬤嬤仍舊拉着長音,冷冷的開口說道,雖然今日沒有責罰到雲曦,但是罰了她身邊的人,也對雲曦名聲有損,她也可以與皇后有個交代。
“那該如何來罰呢?”雲曦復又開口問道,眸色更冷了一分。
“此等刁僕必須要跪碎瓷以示懲戒!”黃嬤嬤沒有看到雲曦冷戾的神色,只徑自開口道,心裡只想若是這小丫鬟跪了瓷片,這雙腿只怕就保不住了,自己也算是不負所托。
“呵呵……”雲曦突然笑了起來,嘴角笑意更深,看着黃嬤嬤說道:“好!本宮就喜歡律法嚴明,法不嚴,如何平天下,嬤嬤所想果然合本宮的心意!”
黃嬤嬤一怔,沒想到雲曦是這樣的態度,便開口道:“公主如此作想甚好!”
雲曦微微擡起下巴,脣邊綻起了一個絕美的弧度,忽然猛地將手中的杯盞摔倒了黃嬤嬤的身前,飛濺的茶水崩在了她的臉上。
黃嬤嬤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她摸了一把臉上的茶水,對雲曦怒目而視,冷聲道:“公主這是做什麼?”
“你是在瞪本宮嗎?”雲曦嘴角笑意不變,只擡頭冷冷的看着她。
“老奴不敢!”黃嬤嬤握了握拳,勉強隱忍道。
“既然如此,嬤嬤便跪吧!”雲曦一揮衣袖,姿態雍容絕麗,彷彿這責罰都是她的賞賜。
“公主,您這是何意?”黃嬤嬤徹底懵了,不知道雲曦是什麼意思。
“其一,你從一開始便直視本宮,身爲奴婢難道不該垂眸而立嗎?
其二,你在本宮房內大聲叫喊,驚擾主子,使得主子受驚心憂!
其三,你越俎代庖,竟是敢質疑本宮身邊之人,甚至喊打喊殺,此乃大不敬!
若在夏國,本宮必定杖斃了你,可念及這裡是楚國,你又是本宮的教習嬤嬤,所以便只略施懲罰,以儆效尤吧!”
雲曦說的十分輕快淡然,彷彿是給了這黃嬤嬤莫大的恩賞。
黃嬤嬤不可置信的看着雲曦,想要伸手指着雲曦,雲曦瞥見了,淡聲說道:“敢用手指着本宮的人,本宮定將她的手砍了!”
黃嬤嬤立刻放下了自己的手,切仍是不服氣的說道:“奴婢可是公主的教習嬤嬤,公主沒有權利這樣做!”
“你的意思是就算你對本宮大不敬,甚至是欺辱本宮,本宮也要笑臉相迎了?”雲曦挑眉味道,嘴角的冷笑讓黃嬤嬤莫名恐慌。
“樂華,看什麼呢,讓她跪下!”雲曦說完便不再理會,只低頭看着自己粉嫩的指甲,淡然隨意。
樂華壓着黃嬤嬤下跪,黃嬤嬤想要掙扎,卻是才發現,這個婢女看起來清清瘦瘦的,力氣卻是大的驚人,她怎麼也掙脫不開。
“長公主!你沒有權利責罰奴婢,奴婢是皇后娘娘身邊的人!”
“等等!”雲曦開口道,黃嬤嬤的眼裡閃過了一抹亮光,她就知道雲曦不敢,一個世子妃還能大得過皇后嗎?
可是她未等開心多久,便被雲曦接下來的話徹底打入了地獄。
“安華,喜華,你們沒看到那些瓷片有些是反過來的嗎?還不把它們立起來?”
黃嬤嬤不可置信的看着雲曦,她想不到這天仙似的公主竟會有這般毒辣的心腸!
而當她體會到的時候,已經被樂華按在了滿是鋒利瓷片的地上,頓時慘叫出聲,那尖銳的叫聲刺耳難聽,雲曦卻是噙笑望着她,這抹笑就此成了黃嬤嬤心底的噩夢,堪比厲鬼!
派人送走了黃嬤嬤,安華才心覺憂慮,雖然收拾了這個刁奴很是過癮,可那畢竟是皇后的人,公主這初來乍到便樹了敵……
看出了安華的憂慮,雲曦笑着安慰她們:“放心吧,楚帝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至於這西寧侯府,歐陽皇后和歐陽若都是一樣目無旁人的性子,我們若是忍了,她們只會更加的有恃無恐,變本加厲。
如今這樣也好,讓她們都知道知道我雲曦冷酷的名聲,誰若是想與我爲難,總是要先考慮考慮的!”
安華聞後也深覺如此,不然這些人都以爲她們公主是個好欺負的,反倒是麻煩!
至於這歐陽一家,本就不可能成爲盟友,何必還要虛與委蛇讓自己委屈呢!
安華重新遞上一杯茶,雲曦含笑接過,楚帝不但不會怪罪她,只怕還會很“喜歡”她這乖張暴戾的性格,冷凌澈溫潤如玉,卻是娶了個驕縱傲慢的女子,這日後的生活定然“艱難!”
而事實也正如雲曦預料的一般,當歐陽皇后與楚帝告狀之後,楚帝竟是一笑置之,反而勸慰皇后不要與一個小姑娘一般計較。
歐陽皇后自是惱怒,楚帝卻只是說雲曦身爲公主,又遠離家國,性子難免驕橫了一些,也是情有可原,只讓皇后在冷凌澈兩人大婚前都不必再派人去了。
歐陽皇后窩了一肚子火,卻是也只好作罷。
此事一傳,雲曦的“威名”立刻遠揚,有些持觀望態度想來打探雲曦的紛紛擱置了心思,都不想去招惹這個脾氣暴怒的長公主。
連宮裡的教習嬤嬤都敢責罰,還用那般的鐵血手腕,她們可不願往上撞!
而金陵已經有人爲冷凌澈哀悼了,那般溫潤俊朗的男子竟是娶了如此“悍婦”,真是可悲可嘆啊!
而當事人冷凌澈聽聞之後,卻是隻笑着說了一句,“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幾個暗衛自我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