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辰一路護送雲曦回到驛站,司辰一直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開口說道:“你們剛纔……”
雲曦看了司辰一眼,只見他的臉上掛着茫然和擔憂,才揚脣一笑,輕聲說道:“沒什麼,只是看來這楚國也有些意思……”
司辰見雲曦不但沒有一絲不悅,眼中還反而閃着灼灼的光,一時間心思百轉千回,複雜難言,“我希望他能讓你過上輕鬆的日子!”
雲曦微微一怔,看着司辰那無比擔憂的模樣,搖頭輕笑道:“若是那樣我反而會惴惴不安,他守了我十年,如今也該換我來守着他了……”
司辰靜默無語,只看着雲曦低頭淺笑,總是清冷的眼中墜滿了脈脈柔情,美到極致,可這美卻只屬於另一個男人。
司辰經常在想,若是沒有冷凌澈,若是雲曦嫁給了他,他是否會讓雲曦露出這樣的笑容?
可即便只是一個虛無的假設,他竟是都沒有半點自信,他終究是不及冷凌澈的!
金陵的驛站中早已收拾穩妥,早在兩人的婚事定下時,驛站便遣散了所有不相關的人,現在這裡除了夏國的護衛隊,便是楚國的禁衛軍,守衛的極其森嚴。
驛站重新翻修了一遍,雖然仍談不上富麗堂皇,但也是佈置精巧。
驛站內植着滿園的桃李,煞是芬芳,可是一看樹根下的土壤便知這些樹都是剛移植不久的。
驛站的管事見雲曦正看着那幾株桃樹,立刻諂笑說道:“長公主殿下,這些都是秦側妃爲您準備的!這驛站也都是秦側妃親自督辦的,說是女孩子都喜歡桃李之花,便特意命人移植了這些桃李。”
“秦側妃……”雲曦輕聲呢喃着,眼眸微轉,卻只是輕聲說道:“如此真是勞煩側妃費心了!”
那管事也不多語,躬身領着雲曦向她的房間走去。
雲曦若有所思的看着那被風吹落的粉白花瓣,這秦側妃還真是一個體貼細緻的人,難怪錦安王會讓她打理王府上下!
管事的將雲曦領入房間後,便行禮請辭,安華立刻走上前去給了管事的一個沉甸甸的小錢袋。
那管事的推辭幾番,便笑着接下了,說了幾句恭敬話才躬身離開。
先到的都是雲曦的貼身物品,至於那二百五十六擡的嫁妝還有未到金陵城的呢!
“司辰將軍,還麻煩您一定要派人看好公主的嫁妝,以免有些人眼紅惦記!”嫁妝多了雖好,可是這數量太過龐大,實在不好管理。
“好!你們放心吧,我會派人好好看管的!”司辰說完便也不再久留,好讓雲曦得以休息。
喜華見安華那一臉憂愁的模樣,忍不住笑道:“安華姐,我記得當你聽聞公主的嫁妝足足二百五十六擡時,可是開心的不行啊,如今怎麼反而犯愁了?”
“你懂什麼?我高興是因爲這些嫁妝給公主長了臉,卻也擔心會因此而惹出什麼麻煩!”安華蹙眉說道,誰都不嫌錢多,就怕錢燙手!
若是有人覬覦公主的嫁妝,那可不是鬧着玩的,就是一錠銀子她也不想給旁人!
“你就先別擔心了,隨行的嫁妝都是記錄在冊的,等嫁妝都到了,你再與人清點就好了,若是現在就開始發愁,以後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雲曦開口勸慰道,相比這些嫁妝,她更擔心的另有他事……
“公主,楚帝是個怎麼樣的人啊?兇不兇?”喜華壓低了聲音,好奇的問道。
安華和樂華也向雲曦投來了視線,以後她們就要生活在楚國了,楚帝的性情自是十分重要。
“楚帝……”雲曦眯了眯眼睛,回憶着與楚帝交談的場景,幽幽開口說道:“楚帝可不像父皇那樣容易看透。”
夏帝是一個喜怒形於色的人,他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便連一眼都懶得看。
可是相比夏帝那涇渭分明的態度,楚帝卻是一眼讓人難望喜惡,雲曦一直覺得像這種笑裡藏刀、綿裡藏針之人才是最難對付的!
聽雲曦這般說完,幾個丫頭頓時都心裡沒底了,雲曦也不想說好話哄她們,只說道:“不要以爲到了楚國就可以鬆口氣,你們要把錦安王府當做夏宮來對待,一步也不能行錯!”
“是!”安華幾人正色應道,她們一路陪着雲曦走來,自是知道深淺輕重。
“好一個長公主啊,訓人的架勢很有風範嘛!”突然傳來了甚至靈動悅耳的聲音,那聲音有玉石敲擊的清脆,又有風蕩金鈴的空靈。
雲曦順勢望去,只見是一個身穿一身白衣的年輕公子,他的身姿纖細清瘦,皮膚白皙如玉,長眉微揚,一雙上揚的鳳眸有着說不出的清澈明亮。
他手持一把摺扇,上面卻是空白一片,沒有一絲的圖紋。
他扇了扇手中的扇子,微微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雲曦,眼神很是赤裸。
他身後跟着一個身穿青衣的小廝,也是眉清目秀,可他卻全無白衣公子的灑脫,反而愁容滿面。
樂華立刻抽出了腰間的匕首,伸手將雲曦擋在了身後。
那白衣少年挑了一下眉目,輕笑說道:“長公主就是長公主,身邊的小丫鬟都是如此不凡!”
青衣小廝伸手拉了拉白衣少年的衣袖,卻被他一把甩開,他收起摺扇託着自己的下巴,玩味的說道:“果然是傾城傾國,這等顏色本公子還未瞧見過呢!”
他在打量雲曦的時候,雲曦也一樣在打量他,她一身白衣,宛若冷凌澈日常的打扮,可他這舉手投足之間卻是像極了另一人——殷鈺!
他能在重重守衛之中闖進自己居住的地方,看起來卻又不是個武林高手,想來應是那人吧!
“公子也長的清秀俊美,雲曦亦是折服!”
安華幾人驚詫的看了一眼雲曦,那白衣少年也愣了一下,轉而笑道:“還是長公主有品位,只是不知我與那冷世子誰更俊美一些呢?”
“冷世子丰神俊朗,公子您如玉清逸,自是不相上下!”雲曦淡笑道,嘴角微揚,笑意瀲灩。
可那白衣公子的臉色卻是沉了下來,似笑非笑的說道:“本公子對長公主一見鍾情,不如長公主與在下私奔吧!”
安華幾人皆是對他怒目而視,樂華更是蓄勢待發,只要雲曦一聲令下,她便可要了這人的命!
“呵……”雲曦不但未怒,反而輕笑出聲,看着那白衣公子緩緩開口道:“自古以來有貴家小姐私奔之事,可有公主私奔之例?您說呢?”
雲曦意味深長的一笑,可那白衣公子卻是更顯怒氣,他擡着下巴,不悅的盯着雲曦,冷聲開口問道:“那你可是自願嫁給冷世子的?你喜歡他嗎?”
“公子,這是本宮的私事,不足爲外人道矣!”雲曦緩緩落座,輕抿了一口茶,神色淡淡。
“你!”白衣公子似是有些氣惱,轉了轉眼睛繼續開口問道:“我知道你定是不願嫁給冷世子的對不對?我還聽聞隨你來的那個將軍是你以前的未婚夫,莫非你還喜歡他?”
雲曦挑了挑眉,擡眼看了這小公子一眼,啓脣說道:“公子是在以什麼身份來問我這些問題的呢?”
白衣公子轉了轉眼睛,打開摺扇,笑着說道:“以你追求者的身份如何?”
雲曦一笑,正欲開口,誰知司辰卻是突然闖入,一把就按住了那白衣公子,將他的雙臂向後一剪,疼的那小公子立刻尖叫出聲。
“大膽!你快放了我家公……公子!”青衣小廝正欲上前,卻是被樂華用匕首橫在了他的脖頸上,不敢向前一步,隻眼淚汪汪的看着自家公子。
“你放開我!”白衣公子極力掙扎着,可每隨她掙扎一下,司辰就用力一分。
他聽聞有人進了驛站,便立刻趕來了雲曦的住所,只見這人放浪形骸,竟是敢出言不遜,立刻便出手擒住了他!
這小公子被司辰完全的壓制着,她想伸腿去踢司辰,卻是被司辰察覺,不等雲曦開口,司辰便一腳踢在了他的小腿上。
小公子悶哼一聲,被他壓得單膝跪在了地上,這種毫無回擊之力的屈辱感讓他大爲惱火,厲聲吼道:“大膽!放開本宮,否則本宮打斷你的腿!”
司辰蹙了蹙眉,竟然還是個皇子,他卻冷哼一聲,淡漠的說道:“管你是誰,你敢闖我夏國公主的房間,便是殺了你又如何?”
那小公子沒想到這人竟是油鹽不進,眼睛裡頓時就縈上了一層水霧,看起來既委屈又可憐,“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
“是你不知道吧!”司辰冷聲說道,恨不得將此人的胳膊掰斷。
“司辰,你快放開他吧!”雲曦未料到這兩人竟會僵持到如此地步,連忙開口勸道。
“聽到沒有!快放開本宮!”
“公主不必放縱他,此事是他不對在先,就算是鬧到了楚帝的面前也是他們無禮,皇子又如何?”司辰卻是不肯鬆手,雲曦剛來第一日便有人爲難,真當他們夏國好欺負嗎?
雲曦扶額無奈,嘆聲道:“她不是皇子,她是公主!”
“什麼?”衆人皆是震驚的看着雲曦,就連被司辰壓在地上的小公子也一臉詫異的看着雲曦。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那小公子竟是都忘記了疼痛,一臉的不可置信。
“你進來沒多久我便猜到了,司辰,你快放開她吧!”雲曦見司辰仍然沒有動作,立刻提醒道。
司辰蹙了蹙眉,卻還是鬆開了手,狐疑的看着眼前那“雌雄莫辯”的人,她的身材的確很是瘦弱,可她長髮高束,以玉冠束起。
長眉飛揚,並不是女子那彎彎的柳葉眉,而且她剛纔踢人的姿勢也很是不雅,難道楚國的公主都是這樣的?
司辰見慣了雲曦那端莊優美的模樣,怎麼也看不出眼前這人是個公主來!
雲曦的眸中閃着清輝,緩緩開口道:“想必您便是七公主吧!”
冷凌澈與她講了許多楚國的事情,其中這七公主冷清落可佔了不少的篇幅,冷凌澈與她說過,這七公主是個讓人頭疼的,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你竟是連我是誰都知道!你到底是怎麼看出來的?”冷清落晃了晃痠疼手腕,不解的看着雲曦。
雲曦淡淡一笑,冷清落一進屋雲曦便看見了她耳上的耳洞,自是已經猜出她是女子之身。
而且看冷清落這周身的氣度模樣,分明是在學冷凌澈和殷鈺,她若是要女扮男裝,自是要模仿親近之人,能與那兩人親近的女子也就只有這一位了!
“所以,你早就看出來了,卻是在一直看我的笑話?”冷清落長的很美,明眸皓齒,脣不染而紅,眉不掃而黛。
更重要的是她的身上有一種尋常女子沒有的英氣,就如她現在生氣時長眉微蹙,鳳眸微揚,雖有委屈,亦有倔強。
雲曦淺笑不語,冷清落只覺得自己被人合夥羞辱算計,只瞪了雲曦一眼,轉身看見司辰更是怒火橫生,拉起司辰的胳膊就狠狠咬了一口,轉身便跑開了。
“嘶!”司辰吃痛,看着自己手臂上的牙印,只覺得不可理會,“這公主莫非屬狗的不成!”
雲曦看着冷清落跑出去的背影,眼眸微斂,這七公主不僅是冷凌澈的堂妹,她的生母宸妃娘娘更是冷凌澈的親姨母。
可因爲當年的變故,榮冠六宮的宸妃娘娘自貶冷宮,再不復出,七公主便由殷太后親自照料。
殷太后可憐她的遭遇,對她自是嬌慣,楚帝雖不像夏帝一般涼薄,但也總歸不會在一個女兒身上下太多的功夫。
父親的忽視,母愛的缺乏,這樣的孩子難免會缺乏安全感,經常會在宮裡調皮搗蛋,試圖引起別人的重視,久而久之也就養成了爲所欲爲的性子。
或許同在皇家,或許境遇相似,所以雲曦可以理解七公主,對她也有一絲別樣的寬厚。
而此時冷清落正氣沖沖的走出驛站,跟在她身後的貼身宮女秋憶苦着臉說道:“公主,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啊?”
“哼!這個長公主居然這樣欺負我,還縱容那個司辰打我,我要找二哥告狀去!”冷清落抿着嘴,一臉的委屈。
此時冷凌澈和殷鈺正在慕香閣的包間裡說話,聽到冷清落來了,冷凌澈不由側目看了殷鈺一眼。
殷鈺賠笑道:“落兒經常來府中找我,我哪能天天在府裡啊,就告訴她我若是不在,就來這裡找我,今日尋來想來應是有什麼事!”
冷凌澈不語,殷鈺命人帶冷清落進來,冷清落一看冷凌澈在這,頓時便笑了,如此正好,省的她另找二哥了!
冷清落還沒等坐下來,就委屈巴巴的看着兩人,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樣,“二哥,鈺哥哥,我讓人欺負了!”
冷凌澈只擡眸看了她一眼,殷鈺卻是不信,笑着問道:“誰敢欺負你啊?你快告訴我,我必須要去結識一下這位英雄好漢!”
“鈺哥哥!”冷清落瞪了殷鈺一眼,她叫的雖然親呢,卻是不摻半點男女之情,眼神落落,清輝蕩蕩。
“好好!我不說了,你說!”殷鈺頗爲頭疼,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頭,一副興致寥寥的模樣。
冷清落見他們都不信自己,頓時更是覺得委屈,只咬牙說道:“我被那長公主好一番欺負,她不但嘲弄我,還縱容那個司辰打我,你們不覺得她很過分嗎?”
一直沉默不語的冷凌澈突然擡起頭來,清涼的眼神落在了冷清落的身上,殷鈺也是一怔,立刻衝着冷清落使了使眼色。
冷清落卻是沒有看到,只聽冷凌澈倏然開口,語氣帶着微不可察的冷意,挑眉問道:“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