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雲曦和安華她們一臉怔然錯愕的模樣,宋公公竟是捂嘴偷笑起來,“長公主,您一向高瞻遠矚,可這件事您卻沒有多想過。我們夏國人才衆多,陛下怎麼會好端端的就選了冷公子呢?”
“你的意思是,這件事是你們兩個的合謀?”在冷凌澈與她說千殺閣一事時,雲曦便想到了他在夏國一定也有勢力。
可是,今日突然告訴她,他在父皇身邊竟是也安插了人手,而且還是父皇最爲信任的宋公公,這一時真的超過了她的承受範圍。
“其實老奴也只是鸚鵡學舌,冷公子如何交代,老奴就如何來做。”宋公公看了雲曦一眼,復又補充道:“冷公子對您真是一番真心啊!”
安華幾人面面相覷,聽着一個公公與公主談論情愛,她們怎麼覺得這麼彆扭呢?
雲曦有些茫然,她晃了晃頭,似乎是想讓自己的頭腦清晰一些,她深吸了一口氣,迫使自己不去想那些情愛之事。
她看着宋公公,眉目清冷的問道:“那你今日來找本宮是爲了何事?”
宋公公也正了神色,收起了臉上的玩笑之意,“冷公子在臨走前交代過老奴,若是長安亂了起來,就讓老奴來找公主,一切聽公主的安排!”
雲曦狐疑的看着宋公公,冷聲問道:“他讓你來你便來,你爲何甘心聽命於他?”
宋公公知道雲曦在懷疑她,卻沒有一絲慌張,只坦然的任由雲曦打量,“長公主,冷公子交代過老奴,若是老奴不聽公主的安排,輕則會丟掉性命,重則夏國不復!”
安華幾人齊齊的看向了雲曦,似在在等着雲曦的定奪,雲曦眯了眯眼睛,眼神銳利清冷。
宋公公擡頭看了雲曦一眼,復又低聲說道:“冷公子還說,他給您留了一幅畫,讓您,等他!”
雲曦不由雙眼睜大,就算是宋公公知道雲澤從質子府中拿了一幅畫回來,可是除了她之外卻是沒有第二人知道上面有“等我”兩個字!
雲曦有些無力的坐了下來,指尖有些輕微的顫抖,他不僅料到她會讓雲澤去質子府,甚至預料到了長安會發生的動亂。
因爲有許多事都是在冷凌澈離開之後才發生的,他又是如何在離開之前就謀劃了這一切?
一直以來,她只以爲冷凌澈是個溫柔善良,純潔的像白芙蓉一樣的男子,卻是沒有想到他不僅有經世之才,竟是還有這般的心機……
“長公主……”宋公公以爲雲曦還是在懷疑他,便有些憂色的開口喚道。
雲曦收起了思緒,深吸了一口氣,纔看着宋公公開口說道:“本宮知道了,多謝宋公公走這一趟!”
“長公主這是哪裡的話,奴才這不也是爲了自己這條賤命嘛!那公主可需要奴才做些什麼?”宋公公連忙恭謙的說道。
“暫時還不用,不過你要把長信宮盯緊一點,將每日探望父皇的人都要一一回稟本宮,特別是賢妃和五公主!”
“長公主,可是賢妃娘娘與五公主有不臣之心?”宋公公聞言大驚,現在夏國本就內憂外患,若是後宮再亂起來,那真是不得了啊!
“你不要多思,每日如常伺候着,按照本宮的吩咐做就好!對了,也不要讓人知道你和本宮有來往,若是有人想要收買你,你儘管收着便好!”雲曦淡淡開口說道,吩咐起來卻是邏輯清晰。
宋公公也是個聰明的,立刻就明白了雲曦的意思,“長公主放心吧,奴才貪錢的名聲這宮裡誰都是知道的!”
有時候故意讓人看到自己的弱點,反而是一種保護色。
送走了宋公公,安華纔開口問道:“公主,這宋公公靠譜嗎?”
雲曦點了點頭,心思卻是又飛到了冷凌澈的身上,她一直以爲自己是瞭解冷凌澈的,可是今日這番之後,讓她變得有些茫然了。
這個運籌帷幄,心有乾坤之人真的是那個宛若白芙蓉一般飄逸淡然的男子嗎?
雲曦忽然想起她和冷凌澈對弈的場景,似乎冷凌澈可以看透她的每一步棋。
他雲淡風輕的佈局,讓你摸不清他的想法,卻是在關鍵的時候,給人致命一擊,使她丟盔卸甲滿盤皆輸!
難道,是她一直都想的太簡單了嗎?
雲曦壓下了心中的猜想,現在時局正亂,她不能先亂了分寸。
正在此時,寧華從外面走了進來,雲曦見她回來連忙問道:“你見到靜姨了嗎?她的身子怎麼樣了?”
寧華皺眉搖了搖頭,“司府的人說司夫人病了,暫時不見客!”
雲曦挑起了眉,詫異問道:“你沒有告訴他們你的身份嗎?”
“奴婢自然說了,可是司府的小廝說這是司將軍的規定,說是最近長安城亂,不容許府中人出去走動。
不巧司夫人還病倒了,司將軍爲了不打擾司夫人養病,便也閉門謝客了!”寧華也沒想到司府竟是會把她都拒之門外,可這既然是司府的規矩,她也不好違背。
“怎麼會這樣呢?”雲曦蹙眉喃喃道,手指不斷的敲着桌面。
規律的敲擊聲漸漸放緩,直到最後,那雪白的指尖輕輕的按在桌面上,漫不經心的畫了一個圈,“就連司將軍都對府中防備的這般嚴密,這長安的局勢只怕會更亂啊!”
“寧華,最近你可以多往御醫院跑跑,你那缺什麼藥材就多抓一些回來,但是如果有人問,你就說是研究新藥用的!
另外,讓太子搬來曦華宮,對外便說我怕局勢混亂,必須要時時盯着太子!”雲曦倏然一笑,宛若黑曜石般的瞳孔閃過一道清冷的光芒,像是匕首的刀刃、利箭的矢尖,帶着致命的鋒芒。
轉眼已過去多日,夏帝的身體不見好轉,而楚國軍隊一路長驅直入,可以說得上是所向披靡。
好在驛站傳來的消息中皆言楚國軍隊攻破入城後,並沒有做出燒殺搶掠之事,夏國百姓雖是受到驚嚇,卻是也無性命之憂。
至於韓家軍一路更是要收買人心,雖說只要打仗就難免會有波及,但總算還沒有出現太多的百姓傷亡。
雖說夏國已經派大將去迎戰兩軍,雙方暫時顯現膠着之勢,可若是長此以往只怕夏國也會吃不消。
因爲夏帝貪圖享樂,揮金如土,國庫並不充實,衆臣都越發的慌張急迫。
“我們不如把司辰將軍調回來吧,司辰將軍年少有爲,想必定可以擊潰這些叛賊!”有人提議道,卻是遭到了司傲天的回絕。
“不可!現在夏國南北受敵,但卻也不足爲懼,楚國如今雖然一路勝勢,但是一個峻城就夠他們受的,以他們現有的糧草兵力還不足以攻破峻城!
我們現在需要重視的是韓家軍,畢竟他們是楚國自己的軍隊,又一路收買人心,不得不防!
若是將司辰調回長安,那麼西境便無人能守,只怕會有別國趁虛而入,反倒是腹背受敵!”司傲天說的義正言辭,實則真實的原因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衆人這般一聽,紛紛點頭稱是,有些文臣提議道:“我們不如與他們議和吧!”
“如何議和?那韓家軍一看就衝着皇位來的,難道你還能請他們入皇城嗎?”武將們都不贊同,一時間七嘴八舌的吵了起來。
定國公聽的心煩,最後還是他清了清嗓子,朗聲說道:“諸位都靜一靜,老夫知道你們都是一心爲國,可是現在陛下還未甦醒,我們是無權議和的。
所以我們必須要在這個時候儘量守住,哪怕以後無法避免議和,至少我們也佔得一些優勢!”
衆人紛紛點頭應聲,不再爭吵,定國公看了一眼司傲天,開口道:“司將軍,最近長安城流言四起,說什麼陛下重病!只怕會有人藉機生事,還請司將軍多注意一番城中的佈防!”
“國公爺放心,司某定會全力以赴!”司傲天一拱手恭謙的答道,低頭的瞬間嘴角卻是揚起了一抹冷笑。
……
雲澤搬進曦華宮一事,衆人皆是有所耳聞,這雖是有些不合規矩,但是雲曦對雲澤那是捧在手心怕掉了,也沒有人敢出言質疑。
可是賢妃卻是察覺到了不對,她安插在御醫院的眼線回報,寧華最近偶爾會去御醫院抓藥,問她做什麼,她也只是說在研究新的藥方。
賢妃卻是不這麼想,若是往日也就罷了,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居然還有心情研究藥方?
曦華宮最近倒是沒有什麼動作,還是一如既往,可是賢妃總是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
於是賢妃便命雲茉去探望一下雲曦,雲茉雖是有些不願,卻還是耐着性子去了,這一看卻是讓雲茉也覺得十分古怪。
賢妃一聽連忙尋問起來,雲茉便回想着今日的情景,開口講述道:“今日兒臣一進曦華宮,那喜華就臉色一變,聽聞兒臣要見雲曦,便推說雲曦睡了……”
那時未到午時,哪裡會有人午睡,雲茉自是不幹,說是奉着賢妃娘娘的命令與雲曦相商要事。
喜華無法只得進殿稟報,可是過了好久卻都沒有出來,就在雲茉失去了耐心準備直接進殿時,喜華才跑出來迎了雲茉進去。
雲茉一進殿就聞到一陣十分濃郁的薰香,仿若百花在宮殿綻放,很是好聞。
可是雲茉與雲曦一向熟悉,她知道雲曦不喜歡薰香,更不喜歡這濃郁的味道,不由便有些懷疑。
可等她見到雲曦時,更是覺得古怪,雲曦還是一身華服,頭上戴着琉璃金玉,一如往常般高貴。
可是雲曦今日的妝容卻是重了一些,她往日雖是喜歡用金線描繪眼尾,使得自己看起來十分冷傲,卻是並不喜歡用胭脂水粉。
可今日的雲曦卻明顯拍了粉,雖然妝容服帖,可是雲曦一向皮膚瑩白,如今卻是顯得更蒼白起來。
雲曦好像也知道,便又塗抹了淡淡的胭脂,想要襯得她的膚色自然一些,卻總是有說不出的疲憊感。
雲曦對她仍舊是十分傲慢,彷彿很是不屑,雲茉與她說了幾句話,雲曦也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
若是往常,雲茉一定起身走人,可是她今日卻是不想走,總想看看這雲曦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沒聊一會兒,雲曦便顯然沒有了精神,雖然仍是脊背挺直,眼神卻顯露出疲乏之色。
雲曦突然劇烈的咳了起來,用手帕擋住了嘴,雲茉立刻仰頭看去,誰知雲曦卻直接收起了手帕,並沒有給雲茉打量的機會。
賢妃若有所思的聽着,雲茉卻是越講越激動,最後纔開口說道:“母妃,您說雲曦她是不是生了重病?”
賢妃聽聞之後也是這般覺得,卻是又擔心雲曦狡詐,皺眉開口問道:“曦華宮中人的表現如何?”
雲茉仔細的想了想,繼續開口說道:“倒是都挺正常的,除了喜華露出一絲驚訝外,其餘人都沒有什麼異常,安華還笑着把兒臣送了出來呢!”
“哦?竟然是這般嗎?”賢妃露出了一絲笑意,她們越是想要表現的若無其事,便越是證明她們在試圖掩飾着什麼!
“怪不得雲曦將雲澤都喚去了曦華宮,只怕她知道自己挺不過去了,想要多看雲澤幾眼吧!”雲茉勾起了嘴角,那本是嬌嫩的容顏不知從何時起竟是已經習慣了陰冷的笑意。
賢妃也挑脣一笑,上天還真是佑護他們,這個時候夏帝和雲曦先後病了,倒是省去了他們不少麻煩。
賢妃看了沾沾自喜的雲茉一眼,露出了一抹溫柔的笑意,握住了雲茉的手說道:“茉兒,母妃考慮了你之前的話,母妃也深覺如此!”
雲茉喜上心頭,立刻回握着賢妃,笑着說道:“母妃可是已經想好了?”
賢妃目露一絲悲傷哀切,竟是落下了兩行清淚,雲茉連忙拿出手絹給賢妃擦拭着,“母妃,你怎麼了?”
“母妃沒事!只是我一生都不喜歡爭搶,我不想傷害任何人,可是爲了彬兒和你,我沒有選擇了!”賢妃悲慼的說道,就像是一個走投無路的無助母親。
“茉兒,如今國公府手握大權,鸞嬪她們視彬兒和雲興爲眼中刺,特別是韓家這次造反,他們更會忌憚彬兒!
爲了避免重蹈覆轍,他們一定會想要除掉彬兒,我不能看着彬兒死啊……”
賢妃悲鳴的哭泣着,雲茉抱着賢妃,她心裡又何嘗不這般想,她與雲曦已經是水火不容了,若是以後雲澤當了皇帝,哪裡還有她的好日子?
“母妃,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我們必須要搏一搏!”雲茉那溫婉的小臉上竟是浮現出兩人本不屬於她的狠戾和決絕。
賢妃慢慢揚起了嘴角,笑的殘忍而陰森,她磨了許久的匕首也該真正出鞘了!
曦華宮中,屋內燃着燭火,橘色的光顯得殿內十分的溫馨,雲曦正在與自己對弈,哪裡還有白日一分的病色。
“公主,您說五公主能看出您生病了嗎?”喜華疑惑問道,她們藏的是不是太隱蔽了!
雲曦笑着挑脣說道:“人都喜歡相信她們自己想到的,反而不願相信她們所看到的!”
雲曦隨即蹙了蹙眉,不過這次的事情全權交給國公府,是不是有些太過冒險了呢?
喜華沒有留意雲曦的神色,只“哦”了一聲,正準備去反鎖門窗,誰知殿外竟是突然傳來了打鬥之聲,聲音雖是不大,但那金屬碰撞摩擦的聲音卻甚是刺耳。
樂華掏出了腰間的匕首,第一時間站在了雲曦身邊,突然有一道黑影鑽入窗子進入了殿內,而玄羽也瞬間便跟了進來。
還未等玄羽再次出手,先行進來的黑衣人將臉上的面具一摘,開口道:“雲曦!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