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國朝局動盪,六部尚書府這個大樹被連根拔除。
可是各貴族之間關係錯綜複雜,就像是地下深埋的根鬚,在陰暗之處互相交錯,牽一髮而動全身。
是以夏帝爲了穩固長安的局面,同時也是爲了掣肘國公府,便將一直鎮守邊境的司傲天調回了長安。
夏帝此舉衆人皆是心中清明,帝王之術便是在與平衡,看來夏帝雖是寵愛鸞嬪,卻是也不想讓國公府一家獨大,只怕司府就要成爲這長安城匹及國公府的存在了!
司傲天剛回長安,夏帝便將司傲天封爲一品虎威將軍,沈靜歌爲一品誥命夫人,賞賜的金銀財物更是數不勝數。
司傲天只淡然的領旨謝恩,並未如外人所想的那般喜不自勝。
司府中人早已經在門前恭候着司傲天回府,便是沈靜歌的臉上也洋溢着掩飾不住的笑意。
一晃已有一年多未見,即便是老夫老妻,沈靜歌也仍是思念惦記。
一匹矯健的戰馬停在司府門前,早有小廝迎了出來,將戰馬牽過,司傲天看了一眼司府的牌匾,才大步邁了進去。
司傲天一身金鱗鎧甲,陽關映在鎧甲之上,折射出耀眼卻甚顯冷意的光芒,他與夏帝年歲相仿,可是相較於夏帝那養尊處優的貴氣,司傲天身上更多的是戰場殺伐的戾氣。
沈靜歌剛一見到那抹身影,便嘴角一揚,快步走了過去,司傲天見沈靜歌緩緩走來,冷峻的臉上也浮現了一抹溫柔的笑意。
“老爺,您回來了!”沈靜歌一時反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心裡藏着的千言萬語都只剩下了這麼一句話。
司傲天笑着握了握沈靜歌的手,柔聲道:“辛苦夫人了!”
沈靜歌眼眶一紅,不管她受了什麼樣的委屈,只要能得到夫君如此體諒,那她便是值得的。
沈靜歌擦了擦眼角的淚花,笑着說道:“母親聽說你要回來,精神一下子就好多了,此時定是盼着你過去呢!”
“好!我們一起去給母親請安!”司傲天握着沈靜歌的手,溫柔的看着她,兩人相視一笑,攜手去給司老太太請安。
剛進院落,沈靜歌便連忙將手從司傲天的掌中抽出手,司老太太本就不喜歡她,若是看到這一幕還指不定如何責備她呢!
司傲天看見眼裡,心中卻是清明,他母親的性子他最是瞭解,不僅有些霸道,想法也過於簡單。
兩人剛一邁進屋內,司老太太就滿臉春光的招着手,“傲天啊,快到母親這來!”
司傲天先給司老太太見了禮,才坐在了她的身邊,司老太太眼泛淚光,心疼的摸着司傲天那棱角分明的臉頰,“傲天,你怎麼這般消瘦了,可是在邊境吃得不好?”
“母親,兒子一切安好,邊境的生活也沒有您想的那麼艱辛!”司傲天笑着安撫着司老太太,耐心的陪他說着話。
“父親!”司明與司傲天的關係不算親近,司傲天常年出征在外,父子兩人見面的機會甚少。
更何況司傲天一身戰場戾氣,司明年紀小,一時難免有些畏懼。
司傲天笑着揉了揉司明的頭,溫和的說道:“明兒也長高了不少啊!”
司明微微有些羞澀,撓了撓頭,只傻呵呵的笑着,司傲天問一句他就答一句,雖然少了些親暱之意,但也算是其樂融融。
“父親,大哥爲什麼沒回來啊?”司明最想的還是司辰,他最喜歡的便是這個兄長了。
“你大哥他替父親鎮守邊境,暫時還不能回來。”其實夏帝是有意讓他們兩人都回長安的,可是司辰卻寧願留在邊境,也不原歸回,這裡面的緣由司傲天可以想到一二。
一提及司辰,司老太太就想到司辰和雲曦之間的婚事,即便兩人退了婚,可她仍像嚥了蒼蠅一樣的難受。
想到雲曦那趾高氣昂的樣子,司老太太便又將沈靜歌記恨上了,沒有好臉色的說道:“傲天剛回來,定是還餓着,你傻站着幹什麼,還不快去廚房催一催!”
沈靜歌知道司老太太是故意爲難她,也不願與她分辯,便應聲離開了。
司傲天心中無奈,便只得對司明說道:“你去幫幫你母親吧!”
司明早就恨不得離開了,如今母親不在這,他一人更是尷尬,便連忙如遇大赦的跑開了。
司老太太見司明出去,才一臉憤恨難平的說道:“都怪她非要給辰兒定下這麼一樁爛婚事,那個長公主哪裡有一點賢良淑德的模樣!”
司傲天只靜靜的看着司老太太大吐苦水,這段時間司老太太過得十分壓抑,自從被雲曦氣病之後,她的身子就一直不是很好,如今司傲天回來了,她才感覺找到了主心骨。
“傲天,你是不知道那個長公主有多可惡!她不但來我們司府擺公主的架子,還逼着我將二姨娘送去了莊子……”司老太太一想到那日之事,便仍是憤懣難平。
等着司老太太訴完了苦水,司傲天才看着她緩緩開口道:“母親不滿意這件婚事,所以就想出了利用玉兒陷害長公主的辦法?”
司老太太張着嘴,驚訝的發不出聲音,半晌纔開口道:“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辰兒已經將事情的始末都告訴給了兒子,母親,這件事您真的是做錯了!”
司老太太只覺得自己的臉上一陣發燙,她雖然覺得自己做的沒錯,可是自己那有些陰狠的手段被兒孫得知還是感覺面上無光。
“一定是那沈靜歌與辰兒說的!真是一個長舌婦,居然與辰兒說這些事情,太可惡了!”司老太太絲毫不考慮自身的問題,只一味地將事情推到了沈靜歌的身上。
“母親!靜歌沒錯,辰兒沒錯,長公主更沒有錯處!這件事,真的是您做錯了!”司傲天正色說道,並沒有因爲她是自己的母親而有所偏袒。
司老太太想要解釋,司傲天卻是繼續開口說道:“長公主是尊貴的皇族,若不是因爲她還顧及靜歌,只怕我們司府都會因此而被株連!
我們司府現在看起來很風光,可是這風光都要依賴於陛下的喜好,若是陛下動怒,便是繁盛如楊府也是一夜之間分崩離析!
如今陛下將兒子調回長安,可不僅僅是爲了封賞,更是要用兒子做他穩固江山的一角,是用來制衡其他世家的一把匕首!
若是這把匕首不能被陛下所用,或是傷到了陛下,我們司府的下場便不用兒子再說了吧……”
司老太太的臉色越來越白,她一直以爲是自己的兒孫爭氣纔會得陛下重視,卻哪裡想得到這般深。
司傲天雖然不忍嚇唬她,可是現在夏國看起來風平浪靜,實則卻是要比之前三足鼎立更加險峻,他必須要防止母親再生事端!
“國不可無君,除了君王之外其他人的生死存亡根本就不值一提。
夏國從來不缺文人武將,只要陛下不順心,損了幾個將軍,甚至是一支軍隊又有什麼大不了的!”說到此處,司傲天的眼中閃過一道冷芒,如同最爲鋒利的利刃,淬着幽幽寒光。
“真的有這麼嚴重?”司老太太再一次詢問道,希望能從司傲天的臉上得到一絲寬慰。
шшш ¸ttκǎ n ¸CΟ “現實永遠只會比想象的更爲殘酷,若是母親不希望我們步六部尚書府的後塵,還請母親切莫再衝動行事!”司傲天一番話說得司老太太一絲喜悅也無,只神色寥寥的與司傲天說了幾句話,便讓他離開了。
司傲天行禮而出,擡頭看了看頭頂碧藍的天空,眯了眯眼眸。
長安的溫度要比邊境暖上很多,可是這裡的風卻要更加的刺骨寒涼,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夏宮中,安華看着雲曦有條不紊的安排着一切,與喜華她們幾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喜華偷偷的與安華咬着耳朵,低聲說道:“安華姐,你說冷公子到底給公主留下什麼了?公主這幾日看起來明顯精神好了許多!”
“誰知道呢!”安華也有些好奇,公主的精神幾乎是瞬間就好了起來,真是不知道冷公子到底留下了什麼寶貝!
“你們兩個在說什麼呢?”雲曦看見安華兩人在嘀嘀咕咕的咬着耳朵,便不由得發問道。
“沒什麼!”兩人異口同聲的開口說道,配合的尤爲默契。
雲曦雖然心中生疑,卻是也沒有多問,只開口說道:“我們出去走走吧!”
安華給雲曦披上了一件厚厚的大氅,又給雲曦捧了一個銅手爐,“公主,外面天寒地凍的,您又一向畏寒,出去做什麼呀?”
“我們總待在這宮裡就難以知道別人的心思,知己知彼方纔能百戰不殆!”雲曦眸色清明,嘴角揚起一抹冷寒的笑意。
冬日的夏宮一片銀裝素裹,光禿的樹枝上掛了一層亮晶晶的冰霜,相較於深秋的枯黃多了一分美感。
此時夏宮最美的顏色已經不在御花園了,而是在梅園之中,梅園有寒香園的三倍大,裡面只有一個小花廳,剩下的地方都種着各色的梅花。
雲曦對於梅花不是很熱衷,她坐在花廳裡,手裡捧着一杯冒着白色熱氣的梅花茶。
園中安靜無聲,雲曦倒是有了一種姜太公垂釣的感覺,就是不知道誰纔會是她釣上來的第一條大魚呢?
身後傳來了窸窣的腳步聲,雲曦擡頭望去,只見是雲茉弱柳扶風般款款走來。
雲曦微微挑了挑眉,沒想到第一個來的竟是她!
雲茉嘴角含笑的步入花廳,自然的坐在了雲曦的身邊,她笑得依舊溫婉柔美,身上有一種讓人不由就會生憐的氣質。
“大皇姐終於出門了,茉兒已經有好些日子沒有見到大皇姐了呢?”雲茉笑得甜美可人,彷彿兩人之間並沒有曾經的嫌隙。
雲曦心中輕嘆,不過數月的時間,雲茉的性子竟是轉變成了這樣!
“是五妹變得太快,還是之前隱藏的太深呢?”雲曦抿了一口清香的茶水,淡淡開口道。
雲茉眉頭微皺,上下打量着雲曦,試圖看出她心中的意圖。
“大皇姐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不願意看到妹妹變得尊貴嗎?”
“高處不勝寒……”雲曦幽幽嘆息了一聲,伸手攏了攏身上的大氅,“五妹現在只能見到眼前的繁華,卻是沒有看到繁華背後的淒寒陰冷,宮裡的生活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的!”
雲茉卻是揚起了一抹冷笑,有些嘲諷的看着雲曦,“大皇姐這句話說得真是有趣,若事實真是如此,那麼大皇姐又何必讓七弟做這個儲君之位呢?
世上最尊貴的位置莫過於那把龍椅,若是大皇姐真的爲七弟好,倒是不如主動退位讓賢,當一個閒散王爺豈不是更好嗎?”
雲曦聞後擡眸看了雲茉一眼,看着雲茉那有些陰冷的笑意,緩緩開口道:“讓賢?讓給誰呢?八弟年紀小,又一向貪玩,看來這個位置非三皇弟莫屬了?”
雲茉的臉色僵了一瞬,卻仍坦然的迎視着雲曦的雙眼,雲曦看了一眼雲茉身後的青瓷,抿嘴一笑,慢悠悠的說道:“看來賢妃娘娘將五妹調教的很好啊,只是沒想到一直避而不出的賢妃娘娘竟是還存了這等心思!”
雲茉憤然起身,拍着石桌厲聲叱道:“雲曦,你不要血口噴人,母妃她什麼都沒有說過!
你不要以爲誰都像你這樣功利,母妃她從來都沒有想爭過任何的東西!”
“那這麼說來,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了?你才叫她爲母妃多久,賢妃居然就有能力讓你這般死心塌地,手腕還真是高明啊!”雲曦諷刺的揚起了嘴角,冷漠的嘲諷道。
“纔不是呢!母妃是這個世上對我最好的人,她一心爲我,若不是母妃,我當初殺……”
青瓷突然劇烈的咳了起來,雲茉恍然初醒,正對上雲曦那雙幽冷的墨眸,那眼神太過清澈冰冷,竟是讓雲茉心裡泛起了寒氣。
好險!
剛纔若不是青瓷提醒她,她就險些要將自己的秘密說出來了!
雲茉狠狠的瞪着雲曦,她竟是在探自己的話,真是可惡!
雲曦低頭飲了一口茶,眼中閃過一抹淡淡的失落,就差一點她就能知道雲茉交好賢妃的秘密了,真是可惜啊!
雲曦看了一眼那長的毫不起眼的青瓷,看來賢妃對雲茉真是很上心,這青瓷還真是精明能幹!。
雲茉調整了一下思緒,她不能被雲曦牽着鼻子走,雲曦身邊也不是無懈可擊,國公府不就巴巴的給雲曦送了一份大禮嗎?
“最近父皇對鸞嬪娘娘可真是寵愛有加,鸞嬪娘娘的身份也很尊貴,與上官皇后一樣出身於國公府,若是等到鸞嬪娘娘也誕下一位小皇子,這皇后之位……”
“皇后永遠是本宮的姑母!太子之位也絕對不會改變!我們的身體裡都留着國公府的血液,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是有人想要挑撥離間,還是趁早打消了這個念頭吧!”
衆人聞聲望去,只見是上官鸞緩緩走來,一身鵝黃色的長裙爲這嚴冬都帶來了一抹春日的生機。
上官鸞與雲曦和雲茉見了禮,上官鸞站在雲曦身邊,嘴角凝笑的看着雲茉,一副同仇敵愾的模樣。
雲茉沒想到上官鸞竟是會說出這樣一番話,自覺沒趣,甩了甩帕子便離開了。
見雲茉離開,上官鸞的臉上才露出一抹恬淡的笑意,親暱的坐在了雲曦身邊,開口說道:“就憑這樣也想離間我們之間的關係,真是白日做夢!”
雲曦看了上官鸞一眼,淡淡開口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鸞嬪娘娘是在提醒本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