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淑儀用朝顏花蠱惑帝王,使得夏帝染上了藥癮損傷了龍體,雖是已然清醒,精力卻是大不如從前。
沒有了朝顏花,夏帝只覺的渾身上下猶如被無數的蟲蟻噬咬,那種噬心之痛,那種無法抑制的奇癢在一點點損耗着夏帝的身體。
好在朝顏花不像寒食散那般霸道,御醫們還是有十成的信心幫夏帝戒掉毒癮。
只是夏帝每日都被這種痛苦所折磨,情緒越發的暴戾狂躁,長信宮中時不時會傳出夏帝的怒吼或是宮人的哭求之聲。
這件事震驚朝野,誰能想到一個妃嬪竟是有這般大的膽子,敢用這腌臢的東西謀害帝王。
寧淑儀死不足惜,卻是牽連了趙府滿門,所有人皆被施以車裂之行,而寧淑儀卻是被留到了最後,看着親人在自己面前被五馬分屍,鮮血橫飛,那種折磨可想而知。
這是夏帝登基以來最爲嚴苛的刑罰,聽聞趙府中人的鮮血流了滿地,即便過了多日,行刑場上一腳踩下還是會踩出一個個血坑。
而衆人始料未及的是,小產了的麗貴妃突然被貶爲庶人壓入了冷宮,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衆人一時摸不清頭腦,卻是都深知這長安要變天了!
幽夢宮中,桑葚在屋內點了一個炭盆,深秋寒涼,最近又一直烏雲密佈,整個宮裡都陰冷至極,正如眼前這複雜的局勢一般。
“沒想到雲曦一出手竟是一起剷掉了兩個人,這個小丫頭倒是厲害的緊!
只是可惜了那寧淑儀,若是再晚上一些,夏帝就再也戒不掉這朝顏花,那時候夏國無君,正是我們成事的好時候,真是可惜啊……”
即便過了多日,賢妃還是鬱鬱寡歡,爲寧淑儀這顆棋子她費了多少的心血,竟是被雲曦一下子就除掉了!
那朝顏花藏於深山密林,林中又都是毒蛇猛獸,可是這麼隱秘的一顆棋子竟是被一個小宮女識破了,真是可惡!
“娘娘勿惱,雖然寧淑儀有些可惜,可是至少長公主也爲我們重創了六部尚書府,這也是好事一樁,其他的事我們慢慢謀劃便是!”桑葚輕聲勸慰道,神色淡然。
賢妃嘆了一口氣,接過了桑葚遞過來的茶杯,淡淡啜飲了一口,桑葚見此開口說道:“娘娘,此時國公府一家做大,其實也沒有什麼可懼的,只要當年事出,國公府和長公主勢必離心……”
然而桑葚還未等說完,賢妃便將手中的茶盞倏然摔落在地,桑葚立刻雙膝跪地,將頭垂下。
“桑葚!你想讓本宮說什麼?說我姜家滿門都是因爲一個女人而覆滅?你讓本宮將姜府滿門英烈置於何處?”賢妃尖聲吼道,臉上不復淡然,眸中迸發出濃烈的恨意。
“娘娘恕罪,奴婢只是想着爲娘娘分憂,奴婢以後再也不會提及此事!”桑葚身子微抖,臉上也浮現了懊悔之色。
賢妃見此平復了一下氣息,冷冷說道:“桑葚,本宮一向信任你,可是此事本宮再也不想聽聞!”
“是!”
“起來吧!”賢妃一擡手,神色不悅的開口說道。
夏國都以爲父親和兄長是戰死沙場,在夏國人心中姜府兒郎都是英雄是豪傑,不論她做什麼,她都不會損害姜府名聲分毫!
“娘娘,五公主來了!”一小宮女通報說。
“讓她進來吧!”賢妃收斂心神,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雲茉一進殿便看見滿地的碎片,不由詫異,桑葚立刻賠笑說道:“公主小心些,剛纔奴婢手笨,竟是打碎了一個杯子!”
雲茉見此也沒有懷疑,便與賢妃討論着宮中的局勢。
雲茉一向知道雲曦是個厲害的,卻是也沒想到她一出手竟可以直接除掉麗貴妃和寧淑儀,而且還不會牽連她分毫,相比之下自己的那點手段就不夠看了。
“母妃,如今後宮妃位空懸,此時是母妃奪得宮權的好機會啊!”如今後宮中,只有賢妃纔有資格代理六宮。
“茉兒想的太過簡單了,雖然後宮妃位空懸,可是宮裡還有太后坐鎮,是輪不到母妃的!”賢妃無奈笑笑,一臉的與世無爭。
雲茉心疼這樣的賢妃,便開口道:“麗貴妃假孕,雖然楊太后摘出了自己,可是父皇心裡未必就一絲嫌隙也無!”
“就算如此,母妃已經多年不理世事,你父皇只怕早就忘了我這麼一號人……”賢妃說完看了雲茉一眼,關切的握住了雲茉的手。
“茉兒,母妃已經老了,這宮裡的事情母妃也不在意了,可是母妃希望你以後能一切順遂!
長公主與陛下感情淡薄,此時陛下的榻前自是缺少子女環繞,茉兒這個時候不妨多去儘儘孝心,等你父皇身子康健,自是不會虧待了你!”
雲茉的眼睛一亮,隨即笑着說道:“母妃說的是!若是茉兒能得到父皇的喜歡,茉兒就可以在父皇面前爲母妃美言了!”
賢妃欣慰的說道:“好孩子,你不必這般爲母妃着想,母妃不求什麼,只要你和彬兒都能平安幸福就好!”
“母妃,茉兒一定會讓母妃過上好日子的,絕不會再讓人欺負了母妃!”雲茉眼神堅定的說道,看着賢妃時是滿眼的孺慕之情。
賢妃溫淡一笑,輕柔的拍着雲茉的小手,眼中卻是寒光閃爍,意味不明。
曦華宮中,雲曦蹙眉神思,沒有一絲輕鬆愉悅的模樣,她第一時間就去冷宮找到了麗貴妃,試圖從她的嘴裡探知當年的真相。
麗貴妃一開始雖是不配合,可是雲曦自是有自己的手腕,可是慌亂的麗貴妃仍舊一口咬定是韓淑華殺了皇后。
韓淑華在助產藥中動手腳這件事,不僅雲曦知道,便是楊太后她們也知道,可是更多的信息麗貴妃就不得而知了。
麗貴妃不是一個擅長掩飾情緒的人,而且依麗貴妃這種性情,楊太后想必也不會將隱秘重要之事告訴給她。
想到此處雲曦有些失落,她本想着能從麗貴妃的嘴裡得到一些真相,卻沒想到她知道還不一定比自己更多。
“唉!”雲曦長嘆一聲,這已經不知道是她第幾次嘆氣了,難道當年的事情只有從楊太后身上下手了嗎?
楊太后可不是個簡單的人物,想要從她的身上得到什麼好處,絕對是一件辛苦的事情!
“女人喜歡嘆氣,很容易老的!”
這熟悉的聲音雲曦都懶得擡眼去看,她仍是單手撐着下巴,纖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着花瓶中的白色芙蓉。
“麗貴妃倒了,你也算是一報當日之仇,應該很是開心纔對,怎麼反而悶悶不樂?”一襲黑袍,壓抑深沉的玄色在他的身上卻是變成了最爲華麗的色彩。
“沒有!”雲曦淡淡回道,腦中還一直思索着剛纔籌謀的事。
冷凌澈看着雲曦那發呆的模樣,擡步靠近,坐在了雲曦的身側,面具下的墨色雙眸不同以往的深摯,更是帶着無限的留戀。
“我要離開了!”冷凌澈突然開口說道。
雲曦卻是並未在意,只淡淡的“嗯”了一聲,這扶君本就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他要去哪,她自是不會在意。
“我要離開長安了,而且以後都不會回來了!”
摸着花瓣的粉嫩指尖忽然用力,將嬌弱的雪白花瓣劃出了一道裂口,雲曦詫異的看着冷凌澈,一時沒有回過神來,“你說,你要離開長安,而且再也不回來了?”
冷凌澈點了點頭。
雲曦的心情有些複雜,從這扶君出現在她眼前開始,她便防範猜忌,即便他一次次的幫助自己,她也從未真正的相信過他。
因爲他就是一個迷,她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他想要什麼。
她不相信世上會有無緣無故的好,直到扶君說他做了這麼多都是爲了一個女子,她才漸漸的相信他。
若是以往扶君說自己再也不會回來,她一定會十分高興,因爲對於她來說,未知便是危險!
可是相處的久了,她不得不承認,扶君是一個讓她既忌憚又欽佩的人,若是她能熟知他的底細,想必他們也可引爲好友。
想到冷凌澈不久也要離開,雲曦的心裡便一陣陣刺痛,她以爲世間悲哀莫過於死別,卻是不知,再難相見的生離也一樣讓人痛不欲生,心碎欲絕。
生離雖是還有相見的可能,可就是這麼一分虛無縹緲的“可能”才最是折磨人心。
讓人心懷期待,卻又一次次無限的失望……
“你……要去哪?”雲曦想了許久,卻只問出了這麼一話來。
“準備娶她!”乾脆利落的答案,卻是答非所問。
“啊?”可是雲曦卻是成功的被吸引了注意,她笑着問道:“她接受你了?同意與你成婚了?”
“算是吧!”
算是?
雲曦不禁猶疑,眯了眯眼眸打量着他說道:“莫不是人家還沒同意,你便擅自做主了?”
冷凌澈淡笑不語,可是多日相處的默契卻是讓雲曦確定了自己的猜測,這個男人果然霸道!
不過雲曦卻是有羨慕那個女孩,扶君此人雖是性情難測,可她相信他溫柔專一的對她,那個女孩想來定會幸福!
“扶君,你要好好待她!”雲曦揚脣一笑,宛若那嬌嫩的白色芙蓉,芙蓉爲面,海棠爲脣,如此驚豔傾城之貌足以使得百花失色。
那一聲軟糯的“夫君”讓冷凌澈心中輕蕩,好像有一隻雪白纖細的手在不斷的撩撥着他的心絃。
“你放心,我會的!”他含笑的望着她,語氣雖輕,卻是不容置疑的承諾。
雲曦微微蹙眉,這話聽起來沒有什麼問題,可是怎麼又讓人覺得有些怪怪的?
不待雲曦多想,冷凌澈便開口說道:“在我臨走之前,我還要再爲你做最後一件事!”
雲曦詫然歪頭,冷凌澈笑道:“沒了個貴妃,可是六部尚書府卻是還有一個太后,她不倒,尚書府便不會倒!”
聽到扶君所指的是楊太后,雲曦連忙說道:“不必了,你好好籌備你的婚事就好,宮裡的事情我自己做就好!”
“雖是幫你,卻也算是爲了幫我自己!”
“幫你?難道楊太后還阻攔了你的婚事不成?”雲曦倒是越發好奇那個神秘女子,居然與長安城的權貴有着這般千絲萬縷的干係。
“算是吧!”冷凌澈無意糾結在這個話題上,只簡單的應了一聲。
雲曦也不是多事之人,索性不再發問。
“楊太后在這夏國中掌權多年,其根深蒂固遠非你能所想!”
雲曦點了點頭,這些她何嘗不清楚,楊太后當年從一個妃位一步步走到今日,可想其手腕了得!
“即便如此,她的地位也不是不可撼動的。”冷凌澈聲音淡淡,似乎任何事都不足以讓他在意重視。
“楊太后不是夏帝親生之母,這便是她最大的敗筆!”
冷凌澈語落之後,雲曦卻是搖頭嘆道:“話雖如此,可是父皇自小便養在楊太后名下,楊太后對他也視如親子。
而且楊太后也並不是強勢之人,至少在外楊太后從不曾要求父皇做些什麼,所以這一點還不足以撼動她!”
這件事也不是什麼秘聞,雲曦也是知道的,甚至雲曦也曾懷疑這不過是楊太后去母留子的把戲。
可是楊太后很會做人,她與夏帝又一向母慈子孝,並沒有什麼可以突破之處。
“夏帝其實是先帝最愛的婉妃所生,婉妃的孃家也算是名門貴族,只可惜婉妃被皇后下毒致死,她的孃家也越發的凋零。
最後先帝只得將幼子交給了與婉妃最爲要好的楊妃,也就是如今的楊太后!你還記得我曾與你說過什麼?”
雲曦點點頭,緩緩答道:“不用看事情的經過,只看最後是誰獲利!誰是最大的贏家,幕後黑手便是誰!”
冷凌澈滿意的笑笑,柔聲細語的說道:“沒想到你把我說的話記得這般清楚……”
有些曖昧的調笑被雲曦故意忽略,“即便如此,那都是陳年往事了,我們現在追查也沒有意義了。”
“楊太后的確是個厲害人物,能從先帝那三千佳麗中脫穎而出,還能護着夏帝一路登上至尊寶座。
可是人無完人,她終究只是一個女人,一個滿懷希望卻被無情所傷的女子。
她要和自己的情敵爲友,還要養着情敵的兒子,甚至當這個孩子登基爲帝,她只是楊太后,而不是皇太后,你說她會不會嫉妒成疾呢?”
雲曦面色古怪的看着他,這扶君說的聲情並茂,就彷彿他親眼所見一般,“逝者已矣,難道楊太后會親口承認不成?”
冷凌澈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足以顛覆乾坤的笑意,可惜無人可見,“活人會說謊,可是死人不會……”
雲曦聞後甚至不能用震驚來形容自己的心情,冷凌澈的計劃簡直就是荒謬,甚是可以說的上是異想天開,可是不管雲曦如何的勸慰自己,她卻是像被誘惑了一般,難以抗拒!
“這是我在臨行之前,唯一能爲你做的事了,自後我便也能放心離開了……”
兩人四目相對,面具下的那溫潤的眸子讓雲曦覺得莫名的熟悉,可是未等她細看,雲澤卻是一路跑進殿內,氣喘吁吁的說道:“師父你要去哪啊?你還沒有把武藝都交給我呢!”
冷凌澈看着雲澤,眸色也很是溫柔,這夏國除了雲曦,他也還真是蠻喜歡這個弟弟的。
“你以後會遇到一個和我一樣厲害的師父,我能交給你的,他也能!”
本是像哄小孩的話,從冷凌澈的嘴裡說出來卻是帶着讓人不由堅信的力量。
雲曦不由失笑,難道這扶君還會窺探未來?這般鄭重其事的騙人真的好嗎?
可是雲曦自是想不到,眼前的男人在十年以前便一直規劃着他們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