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辰坐的頗穩,一點興致都沒有,只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
聽到榮桀喚他的名字,司辰也不過是擡頭看了榮桀一眼,並沒有露出像他人那般的殷勤笑意。
“榮太子自便!”司辰說完,便復又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對面的雲曦見此情景,不由得蹙了蹙眉,她不想看司辰這般頹廢的模樣,可是她也不能違心哄騙他。
突然,一雙溫暖的手握住了雲曦的玉手,雲曦順勢望去,只見是沈靜歌正對着她輕輕一笑,勸慰道:“年少總會爲情傷神,男孩子經歷些挫折沒事的!”
“靜姨……”雲曦心中動容,在司辰和她之間,靜姨還能沒有一絲偏袒的站在她這邊,她心裡的那種溫暖感動真是無法言表。
而另一邊,司辰那不痛不癢的回答卻是激起了榮桀心中的怒火。
先是那個黑衣男人對自己百般羞辱,如今這個司辰對他也不見有一絲敬色,難道他們真是同一個人?
榮桀壓住心中的怒火,故意挑起了脣角,嘲諷的看着司辰,冷笑道:“久聞司辰將軍如何的厲害,今日一見倒是讓本宮大失所望。
沒想到身爲將軍,居然避而不戰,哪有一點男人的血氣,看來夏國的軍隊也不過爾爾!”
榮桀的輕嘲讓夏國衆人的臉色都變了變,他們都收起了臉上的笑意,對榮桀怒目而視。
他們尊敬他,那是因爲他是客,可是如今榮桀都欺負到家門口了,他們哪裡還能笑臉相迎?
“司辰將軍,讓他們看看我夏國的厲害!”
“對啊!司辰將軍所向披靡,哪裡會怕別人的挑戰,我們夏國可不會輸給任何人!”
司辰已經放下了酒杯,他並不是一個勝負心很強的人,可是他也絕不容許有人輕視自己的國家,這是作爲將士最基本的尊嚴!
司辰長身而起,端的是蕭蕭肅肅,朗朗清舉,一衆貴女都不由得微微臉紅,司辰的確是俊朗非凡。
雲茉神色複雜的看着司辰,眼裡流露出了仰慕之情,想到那日他那高大的身子擋在了自己的身前,便不由得紅了臉。
那是第一次有人護着她,讓她知道被人保護是那般的溫暖,其他女子喜歡的是他的容貌,他的功勳,可他對她來說卻是一個信仰。
雲茉深深的垂下了眸子,她自出生起就不爭不搶,逆來順受,只爲了苟且的活着。
可是,她不甘心啊,爲何她就只能嫁給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爲何她就不能嫁給自己心愛之人呢?
場上頓時沸騰熱鬧起來,衆人都興致盎然的盯着場上的情況,並沒有人注意到雲茉那失魂落魄,複雜糾結的神色。
“司辰大哥,加油!”一臉正色的雲澤卻是突然小聲笑着說的,眼裡對司辰是無限的期待。
看着與雲曦有幾分相似的小臉,司辰的心顫了顫,似是回想起了某些讓他心碎的畫面,他想牽扯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卻是都無力做到。
司辰接過弓箭,正要彎弓射箭,榮桀卻是突然開口說道:“等一下!”
司辰皺眉望去,卻還是放下了弓箭,榮桀也拿過一張弓,擡眸打量着司辰說道:“這般射箭多無趣,不如我們來打個賭注如何?”
“什麼賭注?”司辰心中很是不耐,他對這個南國太子沒有一點好感,更何況他最近心事重重,哪裡有心情玩樂。
“本宮是客,若是司辰將軍執意相讓,豈不是顯得本宮欺負人嗎?增添些賭注,你我也可認真一些!”榮桀笑笑說道,卻是緊緊的盯着司辰,將他所有的神色盡收眼底。
“賭什麼?”司辰覺得這榮桀渾身上下都透露着古怪,卻又不能不加理會。
“要賭便要賭最寶貴的東西!”榮桀意有所指的說道,用眼神的餘光瞥向了雲曦。
“聽聞司辰將軍與長公主有婚約,若是本宮贏了,你便將這婚約讓給本宮如何?本宮若是輸了,南國貴女隨你來挑!”
“荒唐!”司辰聞後大怒,絲毫不顧及榮桀的身份,厲聲斥道:“我夏國公主豈能被你這般羞辱?榮太子還是慎言的好,免得失了兩國平和!”
衆人也都對榮桀的無禮十分的不滿,雲涵卻滿是恨意的望着雲曦,一副恨不得要吃了她的模樣。
昨日她本想去曦華宮找雲曦算賬,結果卻是被那個叫樂華的丫頭攔在了外面,一步都沒邁進去。
想到此處,雲涵便更是惱怒,心裡對雲曦的恨意更深了一分。
雲婕卻是若有所思的看着雲曦和榮桀兩人,眸色微閃。
榮桀眯了眯眼睛,眼裡閃過危險弒殺的光芒,雲澤也開口說道:“難道南國公主可以隨意用來做賭注的嗎?想不到你們南國皇室竟這般的隨意,還真是讓本宮大開眼界!”
雲澤神色冷了下來,一張小臉上滿是嚴峻和肅殺,他個子不高,只得仰起頭看着榮桀,可是氣勢卻是一分不少。
“而且榮太子這個賭注真是沒有誠意,既是最寶貴的東西,那麼榮太子爲何不用自己的太子之位來打賭呢?
若是司辰將軍贏了,便去做你南國的太子可好?”雲澤突然露出了笑意,戲謔的看着榮桀。
衆人聞後都笑了起來,有些老臣紛紛讚賞的看着雲澤,相比夏帝那綿軟的性子,雲澤更是有皇室傲骨!
榮桀看了一眼雲澤,沒想到這個雲澤與她姐姐一般牙尖嘴利,而云曦似乎十分重視這個弟弟,他自然不會與他一般計較。
司辰早已經勢如破竹的接連射出了三箭,每箭都正中靶心,看的衆人大聲叫好。
司辰冷着臉將弓箭遞給了侍從,看着榮桀說道:“太子自便,至於剛纔的玩笑,還真是一點都不好笑!”
司辰說完便回到了座位,榮桀卻是並未動怒,反而饒有興致的看着司辰。
這個司辰並不是昨晚那個黑衣人,他雖然身手不錯,可是氣度卻是與那個人截然不同。
司辰的身上是將士血氣方剛的氣勢,是那個人卻更像一個運籌帷幄的謀士,高深莫測。
而且榮桀剛纔看了司辰的身手,他挽弓已是使足了氣力,若是依照那個鬼麪人的內力,這箭靶只怕都要被震斷了。
榮桀一時有些失望,夏國那些貴族子弟的身手他都一一看過了,卻是沒有一人有那等身手,難道他不是夏國之人?
可是放眼望去,此次前來的各國使臣哪有一個會是那等的人物?
“榮太子請吧!”
侍從將弓箭遞給了榮桀,夏國的公子們笑着催促着,他們可不相信榮桀還能超過了司辰去,畢竟司辰可是領兵的少年將軍!
榮桀隨手拿過了弓箭,漫不經心的挽弓,忽然眸中一閃,嘴角噙上了一抹笑意。
他突然調轉了箭頭,竟是指向了女眷的方向,未等衆人驚呼出聲,他手中的箭竟是已劈開空氣,直接射向了雲曦的位置。
“雲曦!”
“阿姐!”
衆人哪裡會想到榮桀突然有這般做爲,饒是雲曦也是萬沒有想到,可是雲曦不會武功,也唯有看着那紅羽箭矢向她射來。
誰知,在衆人的目瞪口呆之下,竟是又有另一隻白羽箭矢以更加迅猛的速度向雲曦射去。
衆人的心都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即便那箭頭做了改動,不會致命,可若是被射中也定會受傷,若是劃傷了臉,就可惜了這傾城的容顏……
雲涵眼神泛光的看着,雙拳緊握,心裡默默的祈禱着,毀了她的臉!毀了她的臉!
可是事實並沒有如了雲涵的心願,那支白羽箭雖然略略晚了一步,卻是更加迅猛。
白羽箭不僅擦過了紅羽箭,將它逼落至地,還絲毫沒有傷到雲曦,只是輕輕的擦過了她的髮髻,射落了她頭上一朵紫色的珠花。
而云曦全程卻是一動未動,即便那白羽箭擦過她的發間,她也沒有露出一絲恐懼的神色。
只因爲她看到了射箭之人,在他挽箭的瞬間,她那顆空懸的心便已然平靜了下來。
“雲曦丫頭,你沒事吧!”這些事不過都只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國公夫人正與身邊的夫人說着話,卻是不知怎麼就有一支箭向雲曦射了過來,嚇得她一顆老心險些就停跳了。
雲澤立刻向雲曦奔了過去,可是多數人的視線卻是落在了那挽弓人的身上。
只是他們看的並不是榮桀,而是站在他身後,那一身白衣飛揚,美若謫仙的冷凌澈!
衆人皆知,冷凌澈相貌絕美,氣質溫潤,滿腹文采。
可是沒有人想到,此時手挽弓箭的冷凌澈,好似遠古的戰神,氣質絕塵,更是有睥睨天下的氣勢,較之以往那溫潤如玉的模樣,更加的風華無雙,世無其二!
雲涵臉上的表情簡直不能用驚詫來形容了,那簡直是震撼,仰慕和憧憬!
她一直都知道冷凌澈很好,可是她一直傾慕的都是他的俊美和才華,卻是未想他竟給她帶來這般的驚喜。
可是,她隨即望向了雲曦,眼裡漸漸浮現了一抹猩紅,明明是她先愛上冷凌澈的,爲什麼卻是讓雲曦搶走了他!
榮桀瞳孔一縮,猛地轉身望向了身後的冷凌澈,眼中不復輕蔑和嘲諷,反而充滿了警惕。
他曾想過很多人,可唯獨沒有想到,那個鬼麪人會是這個看似弱不禁風的楚國質子!
“榮太子,箭爲利器,出則傷人,榮太子實在是太過唐突!”冷凌澈收起了弓箭,仍是那般宛若皓月清風,貴不可言。
冷凌澈身上的尊貴不在於衣料的華貴,不在於神色的冷傲,即便他只穿着最爲簡單不過的白衫,即便他笑的溫潤有禮,可是他身上卻是有一種誰都無法掩蓋的風華。
仿若是悲天憫人的天神,即便他心懷天下,普度衆人,可是依然只能被衆人所仰望,而無法直視其華。
這裡最吃驚的就要數冷凌洵了,看着冷凌澈滿身風華的樣子,他就像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原以爲冷凌澈小小年紀就被送出來當質子,他看到的會是一個膽小畏縮,一無是處的人,卻是沒想到他竟是比楚國所有的貴家子弟都要優秀。
想到此處,冷凌洵的神色愈冷,若是讓王叔知曉冷凌澈這般優秀,只怕事情就不會好辦了!
“榮桀!你太過分了!你居然敢對我阿姐下毒手,你是當我夏國無人嗎?”雲澤見雲曦無事,便立刻去質問榮桀,一張小臉上滿是怒火。
榮桀卻是視若罔聞,只陰冷的盯着冷凌澈,冷冷問道:“是你嗎?”
陰森的言語從榮桀的齒縫中擠出,這句話問的莫名其妙,可榮桀卻是十分的認真。
冷凌澈少見的沒有了笑意,墨色的眸子依然平靜,卻無人能看透平靜之後的波濤,“這箭,是我的!”
似是答非所問,榮桀卻是不知道爲何,他已經可以確定自己的猜想了!
南國使臣見夏國衆人皆是面露怒色,而榮桀似乎又沒有解釋的意思,連忙出來打圓場,“雲太子勿要惱火,我們南國有一個傳統,就是男子若是有心愛的女子,便會用箭射落她頭上的珠花……”
衆人一聽頓時一愣,這榮桀不是要迎娶二公主嗎,怎麼又傾心長公主了,這麼快就移情別戀了?
一直沉默的殷鈺終是找到了開口的機會,突然跳出來說道:“什麼?你們南國居然有這麼有趣的傳統?
那這珠花是我們楚國的冷公子射中的,那就讓冷公子和長公主成婚吧!”
殷鈺說完還一副十分歡快的模樣,看起來很想湊這個熱鬧。
殷鈺用眼神的餘光看了一眼冷凌澈,討賞的笑了笑,他這個話接的多及時啊,他都要欽佩自己了!
冷凌澈卻是並沒有理會殷鈺,只坦然的看着榮桀,緩緩開口道:“榮太子,即便您身居高位,卻是也不該拿女子的名譽和安危來開玩笑。
特別是長公主殿下,若是榮太子傷了長公主,只怕您無法全身而退了……”
衆人紛紛點頭,長公主身上可是揹負着夏國的命脈,如何能被人所傷!
“你何必說的這般冠冕堂皇,你又到底是爲了什麼?”榮桀逼近一步,鷹眸之中寒光四溢。
“夠了!”雲曦打斷了榮桀的質問,緩緩起身,在衆人的注視下姿容端莊的走到了榮桀的面前。
“榮太子!”雲曦冷冷擡眸,威嚴冷肅,“自從您來到夏國,我們以貴禮相待,可是您卻多番侮辱,真是讓人看不到一絲求和之心!
今日若不是冷公子所助,本宮的安危尚未可知,可是榮太子此時不想着賠禮,卻是還要質問冷公子,這天下的道理難道都是南國的嗎?”
“沒有他,本宮也不會傷到你!”榮桀陰沉開口,爲雲曦的指責而感到濃濃的不快。
“誰知道呢!”雲曦冷笑一聲,不屑的看了榮桀一眼。
榮桀的眸中迸發出怒火,似要將一切焚燒殆盡,雲曦也不肯退讓,神色冷厲。
賢妃急得不行,又不知該如何勸解,想了想,連忙走下座位,開口勸道:“長公主,本宮看晚宴還要等些時辰,不如讓太子帶着衆位去馬場散散心吧!”
若是一直僵在場內,還指不定會惹出什麼亂子呢,去馬場跑跑也好,至少會解了眼前的僵局。
賢妃這般作想,卻還是想着要徵求雲曦的同意,雲曦嫌惡的收回了視線,她的確不想再看到榮桀這副模樣。
“好,一切便依娘娘所言!”
賢妃聞此點點頭,便讓雲澤和雲彬帶着一衆公子去馬場騎馬,自己則陪着一衆女眷坐着,只想着男女分開,那些少年也許就會少些血氣。
司辰的腳步有些僵硬,他看了一眼冷凌澈,似乎是第一日認識他一般,心裡曾經所有的優勢瞬間蕩然無存。
他,是不是真的太沒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