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陸晞看到此時的寧霜,腦海中閃過的,只有四個字:破繭成蝶。以一個堅硬的姿勢抵擋紅塵世事的喧囂,一切的一切,都是萍水相逢的路過,心安和心酸,亦只有自己知曉和懂得。沉寂了這麼久,終於看到,憂傷的容顏,破涕爲笑,如芬芳的花朵,留下永恆的美麗。
“七哥,你的傷,沒事吧?”寧霜從沈諾軒的懷中擡起頭,頗爲擔憂地問着。
她永遠沒有辦法忘記,在北晏皇宮裡,她在夢中看到的那一幕,那麼兇險,那麼驚心。她是醫者,她看得出來,沈諾軒的傷勢,只差一點點,便是奪命之勢,她不敢想象,如果那支箭偏了一分,此刻的沈諾軒,會是什麼樣子。
“我沒事,谷中些許時日,已經調養的差不多了,只等胸口的傷口再癒合一些,便能出谷,倒是你……”沈諾軒說着,臉上掛着淡笑,似乎此時此刻,他的眼裡心裡,只有寧霜一個人。
從未聽沈諾軒說過這麼長的一句話,也從未見過沈諾軒對自己這麼和顏悅色。夏景涼在一旁看着沈諾軒與寧霜,心中想着,她承認,眼前的這個白衣女子很美,即便如此狼狽,卻掩蓋不住她的滿身風華,然而,她卻不明白,什麼樣的女子,能夠得到沈諾軒這麼多的關注。
“內息很穩,內傷不重,大體也好了七七八八,胸口這一箭,處理及時,修養極好,如今只要不妄動,也沒什麼大礙。”寧霜聽了沈諾軒的話,便抓着他的手臂,爲他把脈,“竟然還有凝露丹,這可是極其珍貴的藥丸,許是這凝露丹的功效,才讓人能夠這麼快醒過來。”
寧霜驚喜的聲音帶着笑意看着沈諾軒,心中不由得高興,沈諾軒想必是碰到隱世的高人,才能夠用這凝露丹救他,她曾經在碧雲峰竹屋中的醫書上看到過,凝露丹煉製極爲不易,九種藥物,皆是稀世珍品,很難得到。從沈諾軒的脈象來看,對方給他吃這凝露丹,想必不止吃了一粒,所以他的傷纔會恢復這麼快。
“是,夏姑娘醫術高明,此番,便是她救了我。”沈諾軒的聲音倒是聽不出喜怒,他沒有聽過這凝露丹的名字,也不曾想夏景涼會將這珍貴的藥丸用在他的身上。
“寧霜多謝夏姑娘的救命之恩,夏姑娘大恩大德,寧霜無以爲報,日後旦有吩咐,寧霜在所不辭。”寧霜擡頭,看着站在沈諾軒身後,一臉不善看着自己的藍衣女子,說着,幾乎與沈諾軒一模一樣的話,卻讓夏景涼無端端生出一股怒火。
“我救的人是沈諾軒,不是你,你沒有必要跟我道謝。”夏景涼語氣冷冷地說着。
寧霜看着夏景涼,心中微微一動,她並非瞎子,這個夏姑娘看着沈諾軒的眼神,她又何嘗不熟悉?便如當日在宮中,董宛珠看着沈諾軒的情形毫無二致,如此想着,心中微嘆,沈諾軒這般優秀的人,世間又有哪個女子不動心呢?
“夫妻本是一體,夏姑娘,你救了我的丈夫,我這個做妻子的,替
自己的丈夫道謝,沒什麼不可以的。更何況,夏姑娘是我丈夫的恩人,自然也算是我的恩人。”寧霜對夏景涼的冷冷的語氣置若罔聞,如是說着。
她這番話,字字句句提起她與沈諾軒的關係,並非她小心眼,也並非她嫉妒,只是,她想要的愛情,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她信沈諾軒,但是卻不信別人,所以,她必須要把所有的可能,都扼殺在搖籃裡。
果然,聽到寧霜這句話,夏景涼的臉色就變了,一瞬間的蒼白卻沒能逃過寧霜的眼睛,沈諾軒坐在一旁,看着寧霜,目不斜視,他知道,他的妻子在想什麼,所以,他願意將這些事情都交給她去處理,而他此生,有她一人,足矣。
“你是他的妻子,那麼你是……”夏景涼開口,有些難以置信。
“想必七哥的身份你也該知道了,沒錯,我是東湘國的皇后娘娘。不過夏姑娘,叫我寧霜便好。”寧霜淡淡地解釋。
“那你是如何知道凝露丹的?這藥,是我師門的秘藥,就算你是東湘國的皇后娘娘,你也沒有那個本事知道這藥丸的存在。”夏景涼沒有忘記方纔寧霜給沈諾軒把脈的時候說的話,凝露丹,這名字是她師傅取的,除卻師門之人,旁人根本不可能得知。
“你師門的獨門秘藥?那就是了,夏姑娘,若我沒有說錯,尊師想必是鍾前輩?”寧霜一聽夏景涼的話,頓時將腦海中所有的信息都拼湊在一起,得出這個肯定的結論,說着。
當初在碧雲峰,她是在鍾無緣的手札上看到這種藥丸的,當時《無緣手札》記錄了這藥丸是鍾無緣師門的獨門秘藥,後來進了宮,顧老太醫跟她提過,他與鍾無緣是多年的好友,也是分屬兩派的師兄弟,由於各自的師傅性格不同,造成了他們兩人,一人淡泊名利,雲遊在外,一人立志報國,進宮做了太醫。
顧老太醫這麼多年,也只是收了寧霜做徒弟,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弟子,那麼,眼前的夏姑娘,既然說着凝露丹是她師門的獨門秘藥,那麼只有一種可能,這夏姑娘是鍾無緣的弟子。
“你認識我師傅?不可能,我自小跟在師傅身邊長大,他認識什麼人,我一清二楚,他從來沒有見過你。”夏景涼篤定地說着。
沈諾軒聽着夏景涼和寧霜的對話,心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快的來不及捕捉,但是卻沒有在意,而陸晞,她對寧霜進入紅袖招以前的事情並不知情,也不知道寧霜到底見過什麼人,認識什麼人,故而在一旁默不作聲。
“夏姑娘這麼肯定?若我沒有猜錯,鍾前輩定然也是在這雪谷裡的,只是現在沒有露面而已,若夏姑娘不相信,爲何不想想,谷口的陣法,我是如何得知,而這凝露丹,我又是如何得知的呢?”寧霜說着,笑了笑。
休息了這麼長一段時間,覺得身上的疼痛消減了不少,在大樹上被撞到的地方,想必陸晞也已經處理過了,沒有那麼疼痛,於是寧霜從牀上走
下來,依舊是一身破衣,卻淺笑盈盈地站在地上,看着夏景涼。
她在與夏景涼說這些的時候,眼神一直看着沈諾軒,因爲她沒有忘記,自己當初在碧雲峰上是怎麼跟沈諾軒說的,迄今爲止,她從來沒有什麼事情騙過沈諾軒,唯有這一件,她不過是異時空的一縷孤魂,這件事,她沒有對任何人說起,她也不知道,當沈諾軒知道所有真相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而現在,她對夏景涼說這些話的原因,只是想將夏景涼支開,她看得出來,夏景涼雖然態度冷淡,但是心思單純,有什麼都掛在臉上,如果她這樣說,那麼,夏景涼一定會去找鍾無緣求證這些事,那麼,她就有機會和沈諾軒獨處,向他解釋這一切。
“你不要以爲你對我師傅很瞭解,我這就去問他,他和你是什麼關係,我一問便知。”夏景涼說着,便轉身離開,臨走前轉身對沈諾軒說道,“她這身衣服沒法穿了,我的房間在隔壁,你讓她自己去拿件能穿的衣服。”
寧霜看着夏景涼離去的背影,嘴角笑意盈盈,這夏姑娘,性子冷淡,嘴巴不饒人,可心腸卻是極好的,就算她不喜歡自己,卻還願意這樣幫自己。
“陸晞,你去隔壁夏姑娘的房間幫我挑件素色的衣服,順便,找找廚房在哪兒,燒點熱水吧。七哥如今在這裡不能出去,我也做好了留在這裡的打算。”寧霜說着,看着陸晞。
“屬下明白,等過了今日,屬下就上去,置辦些樓主需要的東西帶過來。”陸晞點頭說着,也隨即離開。
頓時房間裡,便只剩下寧霜和沈諾軒兩個人,沈諾軒一直沒有說話,看着寧霜,他知道寧霜是故意讓夏景涼和陸晞都離開,她有話要對自己說,可是,卻不知爲何,她並未開口。
“阿寧,你要記得,我答應過你的,永遠不會違背。”沈諾軒拉着寧霜,開口說着。
他知道,寧霜定然是有什麼難以啓齒的話,所以纔會這樣無法開口,於是這樣說着,無論寧霜要說什麼,他都能接受,他不是那糊塗人,寧霜對他的心意,這幾年來,他看的清清楚楚,他說過不會放手,就一定不會違背自己的誓言。
“夏姑娘喜歡你。”寧霜轉身,坐在牀上,看着沈諾軒,開口說道。
“你在擔心這個?”沈諾軒聞言便笑了,“我以爲,你剛剛口口聲聲說夫妻一體,定然是有自己的主意了。阿寧,我答應過你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就永遠不會背棄我們的誓言。”
“我不是擔心這個,我是說,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不是我,你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對我?”寧霜猶豫着,終於將自己心裡的疑問說出口。
沈諾軒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他不懂寧霜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可是,他卻從寧霜低垂的眼眸中,看到了一抹凝重,寧霜,並非在開玩笑,這個問題,是認真的。
可是,她就是她,她又怎會不是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