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名叫雲野的小鎮,比起當初寧霜穿越過來的那個小鎮,風景更加秀麗,民風更加淳樸,這裡的人,待人接物也更加有禮,生活更加和諧。若不是知道自己已然是東湘國的皇后娘娘,若不是知道沈諾軒的肩上還扛着一國的重任,寧霜倒真的想,拋下凡塵世俗的一切,與沈諾軒隱居於此,逍遙山水間。
“望我自詡醫術高明,能治百病,解奇毒,卻不敵陸晞用藥精準,短短几日,身子便已經好了大半。”寧霜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羣,來來往往笑臉相迎,心情也不由得跟着舒爽了起來,對梓瀟說着,靜靜地笑着。
這是她痊癒之後得到紅袖招衆人的特許,才能從凌霜谷出來,看看外面的世界。
“那是自然,雖然你是好姐妹,可我也不得不說一句,當日你在紅袖招搗騰了那麼久,也沒見你能想出個解毒之法,可自我到了師傅這裡,師傅不過三兩日,便想到辦法解了我身上的紅顏怨,如此看來,高下立現。”梓瀟說着,有些得意地笑笑,爲自己是陸晞的徒弟而感到自豪。
“是啊,從此以後,我也得叫你神醫了,師承陸晞,你定然也學了不少本事吧?”
“唉,時間緊迫,我要解毒,還要學習很多東西,一年而已,師傅的本事,我不過學了些皮毛。”梓瀟自從在陸晞這裡待了一段時間以後,性格也開朗了許多,說說笑笑的。
憶及初見之時,與姽嫿還有晚妝一起坐在馬車裡,梓瀟算是不愛說話的,若非寧霜拉着幾人閒聊,梓瀟想必也不會跟她們這些陌生人多交談一句。世易時移,哪裡想得到,當初一起要被送到東湘國的家人子,一個竟然成了當今的皇后娘娘,一個成了皇后娘娘最好的姐妹。
“賣相思豆——賣相思豆——”忽然間,有小販叫賣的聲音在兩人的耳邊響起。
寧霜尋聲望去,卻見小販的面前擺放着一盤盤光澤鮮嫩的紅豆,口中不停地吆喝着。小販見寧霜和梓瀟走近,笑臉迎着,開口道:
“二位姑娘,買點相思豆吧,回去串起來戴在手腕上,可保你們遇見自己的心愛之人——”
寧霜笑笑,開口:“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最普通的紅豆,也被人們給予最豐富的相思之意,可見人間之情,寄予萬物之中。”
“好一個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老闆,這些相思豆我要了,請幫我裝好,送給這位姑娘。”身邊有男子清冷如水的聲音響起,帶着絲絲笑意,和綿綿情意。
“好嘞,公子請稍等。”小販一聽有人買他的紅豆,立即咧開嘴笑得更加燦爛,忙將這些紅豆裝了起來,遞給寧霜。
寧霜轉頭,看見面前的人,眉眼間閃過一絲輕笑,道:“可是小女子已經有心儀的人了呢,恐怕不能接受公子的一番好意了。”
話一出口,面前男子的臉色頓時黑了幾分,隨即想想,開口道:“難道我不是姑娘的心儀之人麼?既已執手,此生不負,姑娘怎麼忘了呢?”
這一
番對話,在別人聽來卻是一個富家公子在調戲一個美貌女子,被女子拒絕之後油嘴滑舌,可是唯有兩人彼此心裡清楚,這話裡,是什麼個意思。迎着小販略帶疑惑的眼神,寧霜這才幽幽開口:
“多日不見,你竟然也會跟女孩子搭訕了,你說,我該怎麼懲罰你呢?”
“多日不見,沒想到你卻越發地調皮,見到我,還裝作不識。”
此話一出,小販便知道了,敢情這姑娘和公子是舊相識,搖了搖頭,表示不大理解這種富家公子千金小姐的樂趣,將紅豆遞給寧霜之後,推着自己的小攤車,便離開了。
“七哥——”寧霜的笑意更甚,低喚着,也不管周圍有衆多人看着,一頭扎進沈諾軒的懷裡,緊緊地抱着他。
沈諾軒將寧霜緊緊擁住,久違的身影又在眼前,他清晰地感覺到懷中人兒的體溫,她的顧盼流光,她的低眉淺笑,她好端端地在自己的懷裡,沒有微弱的氣息,不是冰冷的屍體,她還活着,好好地活着。
“阿寧。”沈諾軒低喚,脣間盪開的笑意讓酷暑的夏日如沐春風,不管是梓瀟還是權熙或者諸葛瑾,從來都沒有見到一向不苟言笑冷若冰霜的沈諾軒,會有如此溫潤的笑聲,和如此溫情的眼神。
雲野鎮的質樸和自然讓寧霜不再是愁情滿目的樣子,風從發間穿過,笑顏在臉上綻開,她比往日,多了一份天真活潑,少了一份悽苦惆悵,多了一絲開心自然,少了一些謀算計劃,整個人看起來,更加容光煥發,到底是雙十年華的姑娘,這纔是她本該有的歲月。
一行五人在雲野鎮上採購了些物品之後,便動身回了凌霜谷,沈諾軒等人自然也是跟着的,山谷周圍佈滿陣法,梓瀟經常出入,便由她帶路,寧霜和沈諾軒緊隨其後,權熙和諸葛瑾斷後。
凌霜谷中,紅袖招的衆人正在等着他們的樓主回來,驚見來人,不由詫異,回來的不只是樓主和梓瀟,還有當今皇上,沈諾軒。
紅袖招本是江湖組織,沒有那麼多規矩,見到寧霜,不過也是抱拳行禮而已,他們生性灑脫,跟朝廷並沒有什麼瓜葛,今日乍一見到沈諾軒,卻是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若行禮,便違背了他們的心性和原則,若不行禮,卻丟了寧霜的面子。
“晚輩沈諾軒,見過各位前輩——”就在衆人爲難的時候,沈諾軒卻忽然率先朝着他們行禮,衆人不由得訝異。
雖然紅袖招一衆人中,最年輕的是四使之一的天芒,和綠崖堂堂主瓔珞,但就年齡看,兩人也都是四十有餘的人了,再過些年,她們就要從自己的部衆中挑選合適的接班人,接管自己手中的勢力,按輩分來說,沈諾軒的確是該叫他們前輩,可是沈諾軒是一國帝王,他的身份之高,不言而喻。
衆人驚訝卻並不開口說話,看着寧霜,一時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在下今日前來,只是阿寧的夫君,並非皇族之人,並非東湘帝王,各位都是阿寧的長輩,是阿寧尊敬和愛戴的人,便也是在下的
長輩,晚輩給長輩行禮,理所當然,還請各位受在下一拜。”沈諾軒看出了衆人心裡的想法,再次開口。
此舉一出,衆人紛紛回神,抱拳回禮。這樣的沈諾軒,怎麼能不讓衆人歎服?以帝王之尊紆尊降貴,向江湖衆人行禮,只爲了自己的妻子能夠心安,他能屈能伸,他收放自如,他氣度非凡,他說,他今日只是樓主的夫君,並非是東湘國的帝王。
就這樣,沈諾軒在衆人心中的地位扶搖直上,就連從前不知道爲什麼樓主拼了命也要幫着沈諾軒的紅袖招衆人,也紛紛有些明白了,這兩個人,是一種無與倫比的信任與體諒,她值得他放下帝王尊嚴,放下皇上威儀,放下一切只求她的心安,所以,他就值得她賭上青春,賭上性命,賭上所有力量只求他的輝煌。
凌霜谷從未像今日這般熱鬧過,寧霜看着環繞在自己周圍的人,有她一生尋定的良人,有她生死相交的的姐妹,有她一羣看似手下實則長輩的親人,沒有勾心鬥角,沒有爾虞我詐,沒有算計謀劃,沒有因爲別人的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坐立行思輾轉反側,沒有因爲他人一句不找邊際的話愁腸百結蹙眉千度。
“身子大好了麼?”午膳過後,沈諾軒與寧霜在凌霜谷裡閒逛,沈諾軒問着。
“嗯,有陸晞和梓瀟在,我不會出什麼事。”寧霜說着,還待開口說些什麼,卻見沈諾軒一把將她扯進懷裡,低頭便吻了起來。
寧霜眨了眨眼睛,詫異了一下,伸出手摸摸沈諾軒的臉,這還是她認識的沈諾軒麼?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豪放了?
卻不知道,此舉讓沈諾軒頓時黑了臉,這個丫頭,總有辦法讓他無可奈何。抱着寧霜,聲音中盡是無盡的疲憊和無奈:
“阿寧,以後不要做這樣的事了,我說過,我會護着你,別再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他也會傷心,他也會難過,他再也承受不起那樣一次的驚心動魄。
未說出口的話藏在心裡,可是寧霜卻分明聽到了,他那顆不安的心,他不想她再出事。
“好。”寧霜緊緊地環住他的腰,在他的耳邊給出堅定的承諾。只要他活着,她也一定會好好活着。
美好的時光總是易逝的,沈諾軒在凌霜谷沒呆幾天,便接到玉蘅齋的人送過來的急報,說是消失了半年不見的六皇子沈奕清,已在前幾日回到京都,要求進宮面聖,沈煜塵遵循沈諾軒的吩咐,將沈奕清帶回六皇子府看管起來,卻沒想到事情竟然被靜貴太妃知道了,奔出靜顏宮,大鬧御書房,要見自己的兒子。
沈星彥宮變當初,沈奕清便不知去向,衆人都以爲他在暗中有什麼動作,可是沒想到,等了半年,卻絲毫不見動靜,如今一回來,這京都,恐怕又要風起雲涌了。
“要走了嗎?”寧霜淡淡地問着。
“嗯。阿寧,跟我一起回宮。”沈諾軒看着寧霜,雖然是陳述的語氣,卻帶着一絲詢問,他怕,怕寧霜覺得雲野鎮太過美好,怕寧霜已經習慣了凌霜谷快樂單純的日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