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傅杏兒對她的不忍並不是因爲她是皇后,也並不是因爲她打心裡喜歡楊子期這個人。更不是因爲她的善良與她的母儀之態。
僅僅是因爲她的不容易。上一次有人要謀害楊子期之時,她已經哈歐樂一番不小的驚嚇,吃了一番苦。
坐在那個不少人都覬覦的皇后之位上,她也實屬不易。
楊子期作爲一個母親的不容易,竟牽起了傅杏兒的惻隱之心。
因爲她想到了自己的母親。自己的母親生產自己的時候,由於難產,毅然選擇了保小。爲了讓自己活下來,她的母親放棄了自己的生命。
這大概就是她爲何那麼重視母親留給自己的那隻荷包的原因吧。
可是現在的情況又容不得她猶豫,這麼多人在場。這是她下手的好機會。錯過了這次,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會再有這樣難得的好時機。
越是在這猶豫不得的時刻,傅杏兒越是感到猶豫了。完成任務的強烈要求和她此生突然蹦出的惻隱之心發生了衝突,碰撞。
既然難以抉擇的話,那便交給命運來安排吧。
傅杏兒的腦海裡閃現出了一個法子。成功與否,結果如何,也全看命運如何安排了。
“皇后娘娘!”遠遠地看着楊子期,傅杏兒大喊了她一聲。
就在有些人都逐漸往楊子期那邊靠近的時候。就在馮昭媛也快要接近到楊子期身旁的時候。
傅杏兒大喊了楊子期一聲。面上帶了些微笑,帶了點欣喜的表情。就連這欣喜的程度,都把控得剛剛好。
傅杏兒這一聲喚得正是時候。
就在不少人都準備對楊子期施加一些挑釁之意的時候,傅杏兒這一喊,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她。
她避免了即將出現的一場挑釁。
陳燕雪不在,趙容容也不在。除了想挑事兒的,想看戲的,還有一些性子膽小不敢輕易靠攏哪方陣營的。在場的大概也就只有傅杏兒能幫楊子期說上話了。
看見了傅杏兒,楊子期也回給了她一個微笑。
於是,對着楊子期所在的方向,傅杏兒朝那邊走過去了。
在衆人的眼睛下。衆人此時都看着她。
傅杏兒知道。以現在的站位來看,離楊子期最近的是馮昭媛。從剛剛快要走到她身旁時,自己那麼一喊。她就沒再動過。
只是個好機會。
這是她下手的好機會。天時,地利,人和。
快要走到楊子期身邊時。馮昭媛的眼神也越來越有了隱晦之意。傅杏兒能有這樣的機會,實在是天在助她。
快要走到楊子期身旁時,只約摸三尺的距離。傅杏兒一個不留神,腳下不知被何東西一絆,毫無防備地就被絆倒了。
這一絆,也重重地撞倒了猝不及防的楊子期。
“皇后娘娘,你的孩子能不能保住,就看你的造化了。”這是傅杏兒被絆倒時最後的心聲。
於是,傅杏兒這一摔,連着楊子期一起,二人齊齊都摔倒下去了。
沒能扶住楊子期的阿秀已然嚇得目瞪口呆。就連馮昭媛的臉上也閃現了一絲出乎她意料的驚訝之情。
在場看着的衆人也都神情各異。先是默不作聲,轉而也都嘀嘀咕咕,各自小聲討論起來。
甚至還有膽大的人喊了道:“是馮昭媛絆倒莊妃娘娘的嗎?”意欲如何,感想如何,大家心裡或多或少都清楚。
摔倒的傅杏兒顧不上自己的疼痛。她最關心的還是楊子期。 “皇后娘娘!您沒事吧。”邊着急地喊了一聲,她便與一旁的阿秀一齊將楊子期扶着坐了起來。
楊子期確實是被嚇到了的。可她似乎並沒有大礙。還能坐起來。
並不像上次被人推倒時那麼嚴重。
“娘娘,您怎麼樣,肚子疼嗎?要不要奴婢去請太醫過來”阿秀也一直着急地問着她。
“不用了,阿秀,本宮沒事。”楊子期一揮手,告訴阿秀不用請太醫。
“皇后娘娘,要不要請皇上過來。”傅杏兒也低聲問了楊子期道。
“不用的,莊妃。”
於是,傅杏兒便與阿秀一起,又將楊子期從地上扶了起來,扶着她坐到了那亭子裡的石板凳上。
好在楊子期沒什麼大礙。或許是上次在御花園的那一摔,倒讓她更堅強了。
而在場的衆人,雖說是見皇后摔倒了,都不敢大聲說些什麼。可她們的嘴臉,卻是讓人不想看見的。
傅杏兒看了一眼衆妃嬪,想了一下,隨即便又對楊子期說了道:“皇后娘娘,您現在還能走路嗎您要是能走的話,不如讓臣妾與阿秀先扶您回宮吧。”
楊子期一聽,便也點了點頭,應允了她。
於是,傅杏兒便與阿秀一起,扶着楊子期慢慢地走了。
剩下的衆人只覺無趣,便也各幹各事去了。
而那些被留下的老臣們,在太和殿後殿等候了許久,也不知道皇上留下自己要做什麼。
許久沒有秘密召見這些老臣商議政事的獨孤翼,現在突然如此,到底是想與他們說什麼。
老臣們等了許久,也低聲討論了許久,均不得而知。
一番時間過去,隨着老臣們謎一般的等待,獨孤翼也終於出現了。出現在老臣們視野裡的那一刻,老臣們紛紛下跪行禮。
“衆愛卿平身。請坐。”獨孤翼一聲令下,衆位老臣又齊齊站起身來,各自入了座。
獨孤翼雖然年少,但天子的威嚴絲毫不差。即使是這些老臣在他的面前,也不敢多有言語,只等着他先開口。
而獨孤翼,也頗有當年景帝的風範。
“衆位愛卿,寡人今日秘密召集你們過來,是有事情想要詢問衆位愛卿。”獨孤翼開門見山,不賣關子。
“皇上有何事想要了解的,儘管問我們這些老臣們便是,只要我們這些老臣們所知道的,也定都一字不差地告訴皇上。”
尚書張倫開了個頭,衆位老臣便也跟着應允了,都滿是衷心地願意爲獨孤翼效力。
“諸位愛卿有這樣一份心,寡人在高興不過了。”說到這裡,獨孤翼又繼續與他們強調了一句:“還有,寡人此次召見諸位愛卿乃是秘密召見,在這屋裡,在這段時間,寡人與你們說的所有話,都只能有寡人與你們知道。”
“這是自然的,皇上的命令,臣等一定遵從。皇上有什麼問題放心問臣等就是了。”
“好。”這一聲充滿了力度的“好”字,充分詮釋了獨孤翼的天子威嚴。
“諸位愛卿是自先皇在世時就爲我朝效力的老人,也是寡人在這朝廷之上打理國事的得力助手,在朝爲政的這些年,想必諸位對朝廷之上的事情也是比較清楚的,所以寡人是想詢問一下諸位,諸位自來到這朝廷以來,都知道哪些大小臣子的故事。換句話講,就是在諸位爲官的這些年來,身邊的因故離開朝廷、辭官、去世以及別的原因的大臣都有哪些?”
說到這裡,獨孤翼邊端起身旁的杯子邊抿了兩口茶。
而聽了獨孤翼這番話的老臣們,也都不由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奇怪獨孤翼爲何會突然詢問他們這個。
一番唏噓下來,卻又聽獨孤翼說了道:
“諸位愛卿記得不全不要緊,寡人給你們紙和筆,愛卿們記得多少就寫多少,凡是因故離開朝廷的,不管什麼原因,只要是寡人曾經在寡人這宮裡待過的臣子,他們的名字,住址,離開朝廷的原因,您們統統都寫在這紙上。寫完之後,再呈與寡人看。”
於是,獨孤翼便親自拿上了自己桌前的一摞紙,站了起來,走到了諸位老陳的身邊,將紙一張一張地分發給了他們。
老臣們接過紙,拿過筆,表情不一,有的拿到紙便開始寫了起來,有的思索了一番也下了筆。
有的只苦思冥想,猶豫了許久,也才下了筆開始寫。
“皇后娘娘,對不起,都怪臣妾不小心,讓您受驚了。”
楊子期被扶回鳳鸞宮之後。好在沒有什麼大礙。阿秀一將她安頓好,扶回了牀上,傅杏兒便向她道歉了。
傅杏兒果然是有腦子的。道歉的時候也選得剛剛好。而在撞倒楊子期的時候,只先顧着關心她的安危,沒想別的。
這無疑也更是增加了楊子期對她的好感了。
同是深諳這爲人處世之道,傅杏兒一點也不比楊子期差。道歉的話只留到事後不要緊的時刻說,而不是在人前演成笑話給人看。
“本宮沒事的,這不怪你。”楊子期也笑着回了傅杏兒道。怕她因此自責,楊子期倒像是反過來安慰她的意思了。
“怪只怪,是本宮出現在那御花園裡,太刺眼了。本宮覺得,反倒是多虧了你不小心撞到了本宮,不然,本宮也不知道後面會遇上什麼出乎意料的事。”
楊子期這一說,她倒也是有先見之明的。
“皇后娘娘,臣妾還有句話。”
“你說。”
傅杏兒思索了一番,又對楊子期說了道:
“娘娘,剛纔在御花園裡,臣妾朝您走過去的時候,碰巧就在那馮昭媛的面前絆倒了,雖然臣妾不確定是不是她絆到臣妾的,但是臣妾還是想提醒一下娘娘,以後見到馮昭媛,娘娘還是儘量不要靠近她比較好,臣妾覺得,她對娘娘來說,有些危險。”
傅杏兒這樣的提示,楊子期也早想到了。因爲對馮昭媛的印象比較深刻。她一直以來確實是提防着她的。
“謝謝莊妃的這份心了,只是這危險無處不在,本宮也只能儘量防着了。”
她確實只能儘量防着。看着她三番兩次地受驚,傅杏兒看着也有些不忍了。思考一番,遂又想到了法子,轉而便對楊子期說了道:
“娘娘,關於您這腹中的胎兒,臣妾有個法子,可以幫您減少些外來的傷害。”
“什麼法子?”聽傅杏兒這一說,楊子期的眼裡瞬間也露出了光芒。
“回娘娘的話……”傅杏兒輕輕地湊到了楊子期的耳邊,悄悄地與她說了自己的法子。
楊子期一聽,不禁感到了驚訝:“這……這樣那個可以嗎?”
“臣妾覺得,應該可以的。”傅杏兒肯定地回答了道:“只不過,娘娘以後需要儘量呆在這鳳鸞宮裡。”
傅杏兒的法子很簡單。就是讓楊子期藉着這次摔倒的事故對外謊稱自己的孩子沒了。從而掩人耳目。
而事情的真相,也只能由她自己和獨孤翼兩個人知道。
“那我就按你說的辦法做吧。”楊子期未加猶豫,直接回了傅杏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