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無解的局
年後的假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無非都是吃吃喝喝,和親友聚會。何英晨今年初三就從西安飛來了,大家也少不得聚會一番,還有石旻旻那邊也要聚一聚。——也是因爲要和石旻旻見面,含光纔是知道,原來劉家根本對德瑜和思陽的事懵然無知,德瑜也完全不打算告訴她們。
雖然石旻旻可以信任,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含光和德瑜也都是對好了詞兒,預防自己一不小心就把消息外泄。——順帶一提,於元正同學家裡有遠親去世,所以年前匆匆回家了,等他回來以後大家又一起吃飯……就等到大家聚完了,春節假期差不多也結束了。雖然學生寒假還在放,但含光等人,已經得開始上班了。
韋鳳飛今年回來得也很早,幾乎是才上班又回來了——好像每年過年她去魯國找權寅,幾乎都是不愉快的結果。這一次吃飯的時候談到權寅,她的口風又變成,“那個爛人,早晚和他分手,不要說他了。”
呃……去年好像就是這個說辭,不過在一直不斷的‘不認識’、‘不熟悉’、‘只是炮友’、‘已經沒聯繫’之後,現在是慢慢地上升到了戀愛關係了嗎,這樣看來,早晚分手,或者也會變成遲早離婚吧……
含光和德瑜對視了一眼,都是默契地沒多正面評論什麼,含光小聲說,“我猜半個月以內,權大哥就會因爲公事來秦國了,你說對不對?”
德瑜噴笑道,“我覺得航空公司要給韋姐姐和權大哥發獎章。”
“他有私人飛機。”韋鳳飛倒是不忘糾正了一句,“倒是不會給航空公司增添什麼營業額……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們遲早是要分手的,這人太可惡了,我真奇怪世上怎麼還有人受得了他。”
“他到底又幹什麼事了啦。”德瑜問道。“說起來,韋姐姐你過年去魯國,有沒有被他帶回家見家人啊?”
“他請我也不會去見的,又沒打算結婚,見什麼家裡人。”韋鳳飛的眼睛就亮了起來,她哼了一聲,又道,“反正……他的可惡之處是難以言傳的,必須是一點點累計下來,才能如此討人厭,我們還是不要說他了。”
她惡狠狠地吃了幾口蛋糕,又關懷德瑜和思陽的事情,“你們呢?現在見家長了沒?不過話說回來,你們應該都是早就見過了,只是不是這個身份而已。”
德瑜扮了個鬼臉,“這才幾個月呢,幹嘛這麼着急,你還不如關心含光。她一直都是單身,之前是忙,可現在我們沒那麼忙了,她也還是一樣沒個對象,這都大四了,追求者那麼多,一場戀愛都沒談過,可不對勁啊。”
“我記得不是有個何什麼。”韋鳳飛問。含光的頭開始痛了,“我和他現在就是普通的朋友!”
三人熱鬧八卦了一通,心情都是不錯,韋鳳飛還想續攤去酒吧,可德瑜要去公司陪桂思陽,至於含光……其實她今晚也和于思平有約了,但是現在回絕的話,萬一韋鳳飛有所聯想,那就很奇怪了。
爲了這種事取消約會的話,不知道於叔叔會不會生氣。但是韋鳳飛那麼不喜歡于思平,含光也不想在解釋中把他扯進來,再說兩人也很久都沒小聚了,含光沒可奈何,只好還是給於思平發了短信。——韋鳳飛瞥見了,便問,“你今晚不會還約了人吧?如果是這樣你就去約會吧,別管我了。”
“沒有約會,就是想到點事情,給他們發郵件。”含光把手機塞進包裡,挽着韋鳳飛和她一道走進酒吧,“這一次不要半路失蹤了哦。”
韋鳳飛白了她一眼,“你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這裡就是她們遇到權寅的地方,也是韋鳳飛愛來的酒吧,兩個女孩找了個隱蔽的角落坐下,都不願處理必然頻繁的搭訕人士,含光看了韋鳳飛幾眼,見她愀然不樂,在那把玩着雞尾酒吸管,終於是忍不住問道,“韋姐姐,你和權大哥——你別怪我直接啊,我覺得各方面都非常相配,你們到底是爲什麼老是這麼若即若離的呢?”
沒等韋鳳飛說話,她又趕快保證,“雖然我有時候會偷偷傳話,但是這一次絕對不會和權大哥說的!”
“哪有和你這樣爭着承認自己是二五仔的?”韋鳳飛也忍不住笑了,她親暱地頂了含光額角一下,又看了看杯中的酒液,“嗯……這該怎麼說呢?”
醞釀了一會,韋鳳飛好像是才把思緒整理清楚,“你看,世上的男人,可以分爲很多種,對於我們來說,差不多適齡的男生,大類是分兩種,其中一種在你眼裡是沒有性別之分的,就像是雲深和雲丹一樣,就是第三性,基本你沒法想象和他們發生什麼愛情故事的可能,這算是不來電吧。”
含光有點心虛:許雲丹也罷了,許雲深就……對她來說……不是第三性呢。
韋鳳飛沒注意到她的表現,她繼續說,“來電的男人裡,又分爲好幾種,第一種,我把它分爲‘對自己的款待’,這樣的男人沒什麼用處,可能對你空有**吸引力,但不論是性格還是身世,都決定你們沒有發展下去的可能,這種時候和他短暫的尋歡作樂,就是對自己身體的款待,沒什麼感情投入,說抽身就抽身了。”
含光立刻又想到了睿王……
“第二種,是比較煩人的雞肋型了,時而有吸引力,時而讓你厭煩,這種一般我都敬而遠之,不會發生什麼關係——這還比不上第一種清清爽爽,大家都知道只是爲了樂趣。”韋鳳飛抽了抽鼻子,“第三種就是可以嘗試型了,一般來說,這種對象我不會主動去追逐,因爲我對長期關係沒什麼興趣……”
她聳聳肩,“我現在的生活太完美了,不太需要改變,不過,我也不會抗拒改變,如果有人給我可以發展長期關係的感覺,他又主動來追我的話,我會給個機會,發展發展看看的。當然,還有第四種,就是雖然有感覺,但不適合往下發展,比如說對方結婚了,是韋家敵人,諸如此類的。反正,到目前爲止,我遇到的男人基本都可以歸納爲這四種……”
當然,這裡說的男人是把‘第三性’和不適齡的男性都給排除掉的結果,含光迅速地就在自己心裡做了分類,劉景羽被她分到第二類,何英晨也是如此,至於於元正……他好像屬於第三性。
“但權寅他屬於第五種,”韋鳳飛慢慢地說,“在遇到他之前,我從來沒設過這個分類。也不知道該怎麼簡短定義——也許第五種,應該是算做危險的種類吧。我所有的追求者都有弱點,我都能看透,但是在他跟前,我從來沒有過遊刃有餘的感覺,他是一種無法抓到的力量,老是不服從我,讓我惱怒,有時候也會傷害我,但又有時候讓我甜翻了心。最重要的是,權寅代表的是一種全新的生活模式,他這個人我很喜歡,但我不想過和他一樣的生活,我也很確定他不會來遷就我。和他的關係再發展下去,可能會讓我失去很重要的一部分自我,這是我沒辦法接受的,所以,的確,我說不上他有什麼不好,但一有機會,我就會說服自己討厭他,斬斷我們的關係。可能——也許只是可能,因爲他對我不是那麼神魂顛倒,我的自尊也覺得受傷,我總是要證明我也不是那麼喜歡他。”
“奏效嗎?”含光情不自禁地追問。
韋鳳飛扮了個鬼臉,“到目前爲止,如果我沒有投降去找他的話,大概在我覺得我說不定可以試着忘掉他的時候,他就會出現。雖然他裝得挺好的,但是有那麼幾次我還是可以看得出來,他就是爲了找我來的……”
她得意的笑臉又黯淡了下去,“也就是因此,我才能確定,他也受到一樣的吸引,起碼是有吸引力,不然,其實我連這個也沒法肯定。我基本上一點也不瞭解權寅,不是說對他的生活不了解,而是對他的——”
“心意,”含光輕輕說,“你不懂他有多喜歡你,甚至不明白他究竟喜歡不喜歡你。他的行爲讓你有時有些錯覺,可你不能去問,因爲一旦去問,就破壞了遊戲規則,也就等於你是對自己認輸了……”
“對,差不多就這樣。”韋鳳飛打了個響指,“基本上每次我去魯國找他的時候,都會想如果他要帶我去見家人,我該如何回絕,可每回他都沒有這個意思,對你我也不怕承認……我生氣基本就是因爲這個,就因爲這一點,我看他一下就非常不順眼,然後就會吵架,然後我就氣得跑回來了。發誓再也不會搭理他——當然我心裡也清楚這可能是做不到的,就算是現在,只要是想到他,提到他,就像是有個鉤子扯着我的衣領一樣,會讓我特別想要往他的方向過去……”
她嘆了口氣,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你說要是真的深深地愛上誰,然後對方不愛你什麼的,那也算了,那種爲情所困也比較正常,我能處理好,但是眼下這種嘛,就實在是……太……太亂了。”
她說的每一句話,含光都沒法不投射到自己和于思平身上,但是她卻不願意複製韋鳳飛的做法。雖然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明顯,韋鳳飛和權寅這段關係裡,韋鳳飛應該是那個比較不擇手段的人,她身上一直是有一種天真的殘酷,而權寅就讓含光有種溫柔的安心。韋鳳飛可以一次又一次地反反覆覆,因爲權寅是不會把她怎麼樣的。而她和于思平之間,她要敢這麼作死一次兩次……于思平把她綁在牀上一直到孩子落地都有可能,又或者摧毀她的意志,讓她只能依靠他活下去之類的,這些事他做得出來,他那樣說的表情是很真誠的,含光相信他做得出來。
“如果……”含光忍不住就問韋鳳飛,“話說,韋姐姐,你覺得如果權大哥不是每次都在你快要忘記他的時候出現的話,你覺得你能忘掉他嗎,就你們兩人一直不見面的話?”
“我一直都相信世上沒有人是不可或缺的。”韋鳳飛想了想,嘆了口氣,“也沒有什麼感情敵得過時間,如果給我三年,我覺得我應該就能把他忘光。”
“唔……”含光若有所思。
“怎麼了?”韋鳳飛撐起手肘,倒也看了她幾眼,“你想到了誰?”
“我是在想。”含光繞開了這個問題,“權大哥也許也清楚你的觀點吧,或者是能感覺到你的這種作風,他一直在你快開始忘記他的時候出現,會不會也是因爲,不願意你把他給忘了呢?也許你對他的所有疑慮,權大哥也都有,只是他掩藏得比較好,你根本感覺不出來呢?”
“歸根結底,”她總結了一下自己的觀點。“他不提出帶你見家人,是不是也因爲擔心你不會答應?”
韋鳳飛偏着頭思考了下,她雖然喝了好幾杯酒,但眼神依然清醒而銳利。
“這是個無解的問題。”她最後宣佈,“因爲看來我們誰也不會踏出第一步——哎,管他的,由他去好了,該怎麼樣就怎麼樣,老孃有錢有勢,還怕找不到男人?”
話當然不是這麼說的——含光算是明白了,爲什麼于思平會說這個韋鳳飛和他認識的二嫂不一樣,雖然她也就是見過焦家那位守竈女幾面,但她可以肯定,過去的那位她,是絕對沒有這種不負責任、不願直面問題的心態。不過,這也挺好理解——說穿了,這樣的心態也都是被寵出來的。這一世的韋鳳飛受盡萬千寵愛,性格上當然不會如前世般沉穩,再說,又有誰能說她想得有錯?本來麼,世上男人的確很多,權寅和她,也許就是不合適呢?等着追求韋鳳飛的男人,可還有很多呢。
還是先擔心自己吧,她無聲地嘆了口氣——韋鳳飛有家庭爲依靠,又有能力、有勢力,可她呢?比起來她幾乎什麼都沒有,而且她和于思平的關係,可是要比她和韋鳳飛的更爲危險而複雜。
“對了,”才這樣想着,她又聽見韋鳳飛問,“還沒問你呢,你和你那個於叔叔的關係,現在如何了?”
“啊?”含光心跳差點沒漏一拍,她慌慌張張地問,“怎麼忽然提起這個?”
韋鳳飛端起酒杯,衝門口努了努嘴,“喏,不就是因爲他人都已經站到眼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