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安泰輕嘆一聲,雙手攙起柏小妍,深深地凝視着她道:“你求情,本王焉能不準?但肉刑雖免,這一條卻是不得免去的。”他望着丁柏芷,道:“本王鈞旨:自今日起,丁柏芷與丁柏蘅俱被逐出神廚丁家,任何人不得收留、求情!”
柏小妍回頭看看在地上哭成淚人的兩個姐姐,心中雖不是滋味,卻也沒有再說什麼。
陶安泰已經幫她賣了一個人情給她倆,也已經把她再求情的路堵死了。況且,柏小妍也知道,今天這事情,就算不由陶安泰宣判,回去後丁無爲也是饒不了她們倆的。
“柏小妍,今天你就不要比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來,直接去第三關。不必擔心規則之類的,那些事情,本王會幫你解決。”陶安泰此刻真想把這個看上去脆弱之至的女孩子攬在懷中,可他卻只能深深地望着她,用極輕柔的聲音對她說道。
柏小妍看看日色,已經中午了。想着被這件鬧劇浪費的時間,柏小妍勉強一笑,道:“不必了,我就休息一中午,下午從頭開始。時間早晚都沒有關係,關鍵是……我能行的,不必勞王爺幫忙了。”
因爲知道柏小妍的脾氣,陶安泰沒有再勸她。他嘆息一聲,輕輕搖頭道:“你爲什麼要讓自己總那麼累,爲什麼不肯輕鬆一下?”
柏小妍低下頭。他問的問題,她無法回答。她能做的,只是依照自己的心性,將該做的事情做好。
“呃,呃——”
離他們稍有一段距離處,陳大人尷尬地出聲提醒他們,還有人要回報事情。
陶安泰從柏小妍身上移開目光,走到他身邊道:“有什麼事情?”
陳大人回稟道:“王爺,去追假‘丁柏小妍’的人回報說,人沒找到。”
陶安泰點點頭,道:“那就接着找。再找不到,發海捕文書,畫影圖形!務必找到她!”
陳大人唯唯,心中籌劃着該如何做。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恐怕永遠都找不到這個“丁柏小妍”了。
假“丁柏小妍”趁着人們都沒有注意她,悄悄溜走之後,便順着一條小路來到了一處背靜的樹叢。她從那兒將身上的衣服換了,把鄧家刀扔在那兒,又從包裹中掏出了一個小瓶子,倒了些淺紅色的液體在手心裡,在臉上洗了洗,又拿一塊手帕擦了擦。然後,她沿着髮際用指甲慢慢掀起一小片“皮膚”,便將整張“臉皮”揭了下來。
此時,她已不復是“丁柏小妍”,而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徹頭徹尾的陌生人。
然後,她不緊不慢地向右邊一處樹林裡走去,在那兒,有一頂青色小轎等着她。
她走到小轎前,咳嗽了一聲。轎簾一掀,紅袖走了出來。
“事情辦得怎麼樣?”紅袖冷冷地盯着她,心中卻已經猜到了結局。
那人低聲道:“小人沒有辦妥。這件事本來已經快成功了,但逍遙王忽然來了,所以小人功虧一簣。”
“也就是說,你失敗了,是嗎?那她們兩個怎樣?”紅袖臉色變得陰冷,低聲問道。
“是,小人……失敗了。她們兩個我不清楚,恐怕也好過不到哪兒去。”
紅袖沉吟了一會兒,轉了個臉色道:“沒有人發現你?”
“沒有。”
“沒人看見你過來?”
“沒有。”
“很好。當初我們約定,不管事成與不成,我們都會給你報酬,只是不成的時候,報酬會低一些。現在,咱們就結賬。”
紅袖冷笑一聲,將包打開,果然是兩錠五十兩一錠的大銀。
千面女滿意地點點頭。紅袖道:“那我走了。這兩錠銀子你能不能收下,可就與我無關了!”說罷,她便上了小轎,從樹林裡走出來兩個轎伕,擡起轎子便轉身而去。
千面女直到他們走遠,菜走過去拿銀子。可就在她手碰上第二錠銀子的時候,那銀子亮閃閃的外皮竟詭異地縮了回去,一股帶着濃濃酸味的水噴了出來,直噴到她的臉上。她驚叫一聲,隨即只聽弓弦一響,一枝箭瞬間便射入她的胸口。 щшш ●тt kan ●c ○
千面女的手從臉上垂了下來,一雙已經被濃酸燒得只剩下眼珠的眼睛直愣愣地望向天空,卻再也看不見那個從她身上將箭拔走的人,到底長得什麼模樣。
離她稍遠的地方,紅袖從轎子裡下來,對前面的轎伕道:“把銀子拿回來,這事兒必須做的滴水不漏才行!”
紅袖回到宰相府的時候,花驚容正歪躺在涼榻上歇午覺。紅袖不敢立刻出聲,便在一旁垂手侍立,等着花驚容醒來。片刻,花驚容睜開了眼。
“你回來了?事情怎麼樣?”她慢慢開口問道,聲音裡還帶着些倦怠。
紅袖不敢隱瞞,將事情經過告訴給了花驚容。
花驚容睏意全消,怒意涌上心頭,道:“你說什麼?逍遙王他怎麼會去那裡?又爲什麼敢如此明顯地護着那個賤人!”
雖然事情沒有辦好讓她惱火,但更令她在意的,卻是陶安泰對柏小妍的態度。
“之前他不是還有顧忌嗎,爲什麼現在卻一點顧忌都沒有了?!”她從涼榻上站起來,焦急地在屋裡走來走去。
忽然,她停了下來:“給我換衣服,我要去太太那兒!”
可還未等紅袖把衣服拿過來,便聽門口響起吟竹的聲音:“小姐起來了沒有?”
花驚容大步走出去,一邊走一邊說道:“我已經起來了,吟竹,是太太來了嗎?”
說話間,柳氏已經走進了屋子,滿臉喪氣的樣子。花驚容一看便吃了一驚,道:“母親,怎麼了?您怎麼這麼不開心?”
柳氏嘆了口氣,望了花驚容許久,猶猶豫豫地說道:“賜婚之事——賜婚之事失敗了。”
“失……失敗了?”花驚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母親的話。
柳氏坐下來,以手扶頭,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今天你爹爹回來,便滿臉不悅,見到我就大發脾氣。等他把氣消了我再問他,他就告訴我,散朝後皇上將他單獨叫過去,跟他說不會給咱們兩家賜婚的!”
花驚容本是站在母親身側聽着,待聽完這些話,也身子一晃。紅袖忙上前扶住她,將她扶到椅子前坐下。
“怎麼會……上回您還說皇上他……他有些動心的。”花驚容喃喃地說道,忽然心裡有些不安起來。她想起上次母親對她說過的“你不用管”的話,不由暗暗擔心,是不是自己做的一些事情被誰發現了,報告給了皇上,皇上對她心生不滿了?……
“爹爹他——他有沒有說過皇上說了什麼?”花驚容強壓着心中的不安,開口去探口風。
柳氏道:“你爹也是說得不很清楚。他只是說,皇上說這事牽扯着朝中的事情,讓他一是暫且不要再提了,二是轉告我,讓我別再去後宮說這些事情。”
花驚容心穩了下來,偷偷鬆了一口氣,道:“不過是賜婚,怎麼會牽扯到朝政了?”
柳氏嘆了口氣,道:“具體的我也不知道。也不能問你爹。這種事情總不是咱們婦道人家該過問的,問多了不好!”
花驚容點點頭道:“女兒知道。”她頓了頓,又道:“母親也不必煩惱憂愁,既然皇上說‘暫且不要再提了’,就是說以後還有機會。何況,女兒的終身大事再鬧得沸沸揚揚地——也不好……”
柳氏望着女兒,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只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花驚容不知道,柳氏說的話並非完全屬實。花隆平對她發的脾氣要比她說出來的大得多,說的話也要多得多。
今天一早去上朝,皇上只是問了些常規的事情,然後便說了散朝。花隆平見沒有什麼事情要留下來,便要跟別人一樣離開。可就在他剛轉身走了沒幾步的時候,皇上陶安泰突然叫住了他。
花隆平馬上停下來轉過身問道:“皇上叫臣不知何事?”
沈君儒道:“請宰相大人隨朕到北書房,朕有事要和你說。”
花隆平跟在沈君儒後面,一邊走一邊心中反覆猜度,卻猜不出他究竟要對自己說什麼事。
一時來到北書房,沈君儒便讓他坐下,讓內侍給奉上茶來。花隆平見皇上如此客氣,更是不知究竟所爲何事,心中忐忑不安,接過茶來放在一邊,欠身問道:“皇上叫臣,不知所爲何事?”
沈君儒道:“花愛卿,前些日子皇后跟朕說起卿家和逍遙王家欲結親之事,意思裡透出想讓朕賜婚之意。朕想着這是你們的家事,就算要賜婚,也要問問愛卿的意思。不知愛卿怎麼看?”
花隆平沒想到皇上竟會主動提起此事,看了沈君儒一眼,便低下頭暗暗忖度皇上的意思,想着該怎樣回答纔好。
沈君儒看他不敢回答,便笑道:“愛卿只管說。是你女兒的終身大事,你這做父親的,有什麼不敢說的?”
花隆平見這事自己不說實話不行,便起身答道:“皇上,若能得皇上賜婚,臣自是喜不自勝。有皇恩加身,想小女和逍遙王也會倍感榮幸。”
沈君儒點點頭,道:“那不知尊夫人怎麼想?”
花隆平道:“內子也說過幾次,甚至也催臣來問皇上之意。臣想着皇上日理萬機,怎能爲小兒女之事費心,所以遲遲沒有因此事打擾皇上。今天皇上問及臣此事,臣便斗膽懇請皇上賜婚。”
“你也想讓朕爲他倆賜婚?”沈君儒揹着手望着花隆平,嘴角泛起一絲笑意,但目光卻讓花隆平覺得捉摸不透。
沈君儒微微一笑,道:“愛卿不要着急,看完其他幾份再說。”
花隆平跪在地上,又打開了一份。依舊是看了幾眼,他便氣得兩手顫抖起來。
“皇上,老臣不明白這些人究竟是何想法,爲什麼看不得老臣家與逍遙王家聯姻?如果說原來也看不慣,倒也罷了,爲何之前不說,現在倒紛紛上書起來?又是說老臣別有用心,又是說逍遙王別有用心,他們這到底是何居心呢?”
見花隆平激動不已,沈君儒道:“愛卿起來!朕若真懷疑你和逍遙王,就不會讓你看這些奏摺了。不過你看了,是不是就該知道你要求賜婚之事並非那麼簡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