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陶安泰不語,塵染生出一絲淺笑,同爲男子,陶安泰眼中的不虞他清楚是怎麼回事,無奈道:“我與妍兒是不可能的了,她本就對你已傾心,更何況她只想有個獨寵她的男子,而我已經有了王后了。”
陶安泰轉念一想,塵染的話不無道理,可惜他也已經沒了機會了,皆因柏小妍留在陶安泰房中的那封信。
曾,妾以君悅而悅,以君憂而憂!奈,世事難料。妾不求君能原諒不辭而別,只望君好生保重。妾自當歸隱,從此蕭郎是路人。
寥寥幾句陶安泰反覆看了三遍,初時滿心的憤怒,充斥在腦海中的全然是對柏小妍的不解,他對她難道不好嗎?爲何要離開他?手中的信被折出褶皺,這也難以平息陶安泰心中的惱怒;再而,細讀之下,陶安泰竟生處一絲愧意,柏小妍那幾日滿腹愁容的模樣浮現在他腦海之中,他因着公事生疏了柏小妍,是否柏小妍是因他的冷落才使這種小手段?最後,謝玦來尋陶安泰,見到陶安泰手中的信,當即臉色大變,支支吾吾地難拼成一句話。
還是在陶安泰的嚴厲目光的逼供之下,謝玦將柏小妍回憶的事全都招了,他拿起信再讀一遍時失了魂,原來她將一切都想起來了,他終是永遠失去她了。
收回飄遠的心神,陶安泰口中涌起苦澀,塵染與柏小妍不可能,他與她怕也沒有機會。他不敢厚着臉去求柏小妍的原諒,柏小妍子很久之前就已經對他充滿恨意,如今知曉了謝玦下藥之事,她又如何能原諒他?
他害怕聽到柏小妍的拒絕,他更害怕自己去尋她會忍不住將她禁錮在自己身旁,到時她更是添了恨意。
與其拘着她在自己身旁終生不得快活,不如就放她遠去,依舊是那個多年前在街頭有着絢麗笑容的孩子,那是少年時的他心底深藏的執念。
他不捨得讓她難過,既然要在執念生成的地獄之中,那就他一人便好了。
“君主,莫要再說了,我與她不可能了!”下定了決定的心在說出這句話時,仍然似乎被什麼蟄了一般,疼得厲害。
陶安泰的話在塵染的意料之外,陶安泰在塵染印象之中是個不會輕易頹廢之人,如今這失落之態映在眼中讓他不適。
“你當真想清楚了嗎?”塵染此時的神情與詢問柏小妍時如出一轍,若不是謝玦見過一次,他也不敢相信君主會執意與撮合他人的親事。
“君主,既然魏國已經穩定了,微臣也沒有多大用處,不如君主就放微臣自在,讓微臣雲遊四海。”
塵染沉默了許久,陶安泰他不想放手,可是陶安泰都已明言,他也不好再束着陶安泰:“好,我允你三年外遊,不過三年後你必須回來接替這將軍之位。”
陶安泰簡潔回道:“好!”
塵染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但是這也是最好的結果了,略帶微惆悵地離開陶府。
謝玦在塵染離開後,逼問陶安泰要去何處,陶安泰冷冷回了“鳳國”二字便回了房。
一段時日後,鳳國邊城出現了兩位男子,一位男子一身淺綠的長衫,清新俊逸、天人之姿,只是在俊逸的容貌也難言男子滿身的冷氣;而身旁的男子卻較之好上許多,輕佻的桃花眼橫掃過街邊的女子,惹得女子一片傾心,一襲的桃色衣衫更是讓男子看上去有些孟浪。
陶安泰緊蹙着眉頭打量着身旁的人,不悅道:“真不該隨你一同來鳳國。”
正欲取出腰間摺扇的謝玦頓住,目光慢慢上浮,哼道:“你以爲我很想與你一同來?若不是你,這些個小娘子也不會只站在原地,我早已溫香軟玉在懷了。”
“既然如此,那你一人便好了。”陶安泰說完不留情地抽身離開。
謝玦連忙拉住他,好生哄道:“好好好,我的大公子,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這可行了吧?”
陶安泰點了點頭,道:“這本就是你的錯,不必覺得如此委屈,知錯能改就好。”
謝玦一口氣悶在胸口,狐疑地上下打量陶安泰,這就是那個不久前還整日悶在房中人不人鬼不鬼的人?看上去可真不像,還是一如從前的狡猾!
窗前立着的柏小妍眉梢微微一挑,終是有了些反應,遲遲地轉過身子面向金嬤嬤。金嬤嬤視線被柏小妍那一雙微腫的桃花眼,又是一陣不着痕跡的嘆息。
“嬤嬤,您莫要再嘆氣了,擺好膳吧!”柏小妍感覺自己有些混賬,金嬤嬤已經一把年紀了,還依舊爲她使的一些性子忙前忙後,而自己還總是一副不悅的神情。
金嬤嬤聞言,緊皺的眉頭終是放開了,喜上眉頭道:“是,公主,老奴這就擺膳。”
一盤盤精緻的小菜擺在上好的金絲楠木的餐桌之上,柏小妍一眼掃去,盡是她往日愛用的膳食,目光向高興地爲她擺膳的金嬤嬤臉上望去。歲月在金嬤嬤的臉上刻上了不少痕跡,在柏小妍印象中的金嬤嬤始終是那個站在母后身旁的嚴厲又不乏慈愛的嬤嬤,如今那個有着姣好面容的婦人額間不知何時佈滿了橫紋,那個有着一頭烏黑秀髮惹得衆宮女羨慕的嬤嬤兩鬢髮華、悄染白霜,鼻子沒由來地酸了起來,她吸了吸鼻子別開了眼。
這時,金嬤嬤也布好了膳食,慈笑地望着柏小妍道:“公主,這些個菜是君主專程爲你請來,還是多年前爲你做膳食的廚子。您嚐嚐,這味道可否與之前一致?”
柏小妍卻將金嬤嬤拉在身旁坐下,金嬤嬤一驚,連忙起身口中唸叨着不可。
“嬤嬤,您爲了我這幾日也沒有用什麼膳食,您就陪我一起用吧,多一個人用膳我還能多用些。”虛弱的聲音讓金嬤嬤生出一絲哀求的意味,金嬤嬤耐不住柏小妍的哀求點了點頭。
柏小妍脣間展開了一抹笑,這是三日來柏小妍第一個笑容,金嬤嬤不由得感慨自己的決定還是正確的。一頓下來,金嬤嬤還是沒有用上多少,而柏小妍因着餓了三日,也沒有用多少,在喝下一碗補身的藥湯後略微吃了一些菜便放下了筷著。
金嬤嬤在宮中的其他人收拾好了碗筷之後,重新站在了柏小妍身後,猶豫再三還是說出了藏在心中的話:“公主,難道您就不打算原諒君主了嗎?”
柏小妍頓住了拿起茶杯的手,緩緩放下茶杯,道:“嬤嬤······”口中吐出二字,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
要知道爲何柏小妍會變得如此,這還要與柏霽回宮的那日說起。半月前,柏霽回到了柏宮,那時柏小妍正在怡心宮向柏畫與柏詩等人打聽關於魏國的消息,目光不經意間撇過宮門,那一抹月白色的長衫映入柏小妍眼中,嘴角依舊是那抹動人心魄的溫暖的笑。
柏小妍心中雀躍起來,推開了站在身前回話的二人向柏霽奔去。
“哥哥,您回來了!”柏小妍三步並兩步走到柏霽跟前,湊得進了見柏霽眉間藏不住的疲倦心疼道,“哥哥可是沒有休息好?不如就在妍兒的宮殿歇下,其他事往後再說。”
“好!”柏霽摸了摸柏小妍的腦袋,終是沒有忍住倒了下去,連日來的日夜兼程在加上身後緊追不捨的追兵,他的身子早就撐不住了,若不是一心念着柏小妍在柏國,柏霽怕是還要晚上幾日才能到柏國都城。
шшш◆тт kān◆¢ o “哥哥!”柏小妍驚叫着扶着倒在她肩頭的柏霽,在給柏霽把過脈發覺沒有大礙後才舒了一口氣,順手招了還呆愣着的二人,道,“還不快來將君主扶上牀榻休息?”
“可宮主,這是您的牀榻,君主在此休息怕是不妥,畢竟宮主還是未嫁的女子。”柏畫出言勸道。
柏小妍橫眼過去,怒道:“這是我兄長,又有何不妥。誰若是敢多言,我就將她的舌頭割下來,看她還敢亂嚼舌根。快來,若是讓君主沒有休息好,本宮就治你們的罪!”柏小妍是真怒了,連自稱都不禁變了。
“是!”二人見柏小妍震怒的模樣,不敢再多言上前將柏小妍肩上的柏霽拉下輕輕放倒在一旁的竹榻之上,二人終歸還是顧着柏小妍的名聲,雖然柏霽是柏小妍的兄長,可是該避嫌的還是得避嫌。
柏小妍見竹榻之上有着厚厚的錦被在其上,也沒有指責二人的違令,只是不可避免地皺了下眉頭。
柏小妍守在柏霽的牀頭,直到過了整整一日,柏霽才醒來。
柏霽醒來時柏小妍正將腦袋擱在交疊的兩手之上,雙眼疲倦地閉上,身上還蓋了一件厚重的狐裘。柏霽看着那個睡夢中還皺着眉頭的小姑娘伸手扶上抹平,那個曾賴在他懷中糯糯喚着哥哥的小孩都已長這般大了,雖然一直有暗中關注柏小妍,可是這麼細細打量還是頭一回。看着那個出落地越發利落的姑娘,柏霽心中隱隱有着惆悵,姑娘終於長大可以嫁爲人婦。
許是柏小妍睡得淺,亦或是柏霽的嘆息聲過大,柏小妍朦朧地睜開了雙眼,揉了揉眼睛,看着柏霽道:“哥哥,您醒了?”
“恩,妍兒可是累了?那就早早休息,哥哥不打擾妍兒了。”
“沒事的,哥哥,妍兒不累。反而是哥哥,走了那麼久怕應該早已累壞了,怎麼不在路上多多休息?”
“哥哥想念妍兒了,怕妍兒受委屈,所以這才一直快馬加鞭趕到都城的,莫非妍兒不喜?”
“自然,哥哥都不注重自己的身子,哥哥還想讓妍兒怎麼開心?”
“好了,哥哥向妍兒道歉了,是哥哥的錯,哥哥不該不顧惜自己的身子。”
“那哥哥要知錯就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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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哥哥都聽妍兒的。時辰也不早了,哥哥也要去處理一些復國的事宜了。”
“好!”柏小妍雖然不捨柏霽的離開,但還是依言讓柏霽離開。柏霽滿腹心事,眸子複雜地望了柏小妍一眼,終於還是沒有將那事說了出來。
幾日後,柏霽迅速重新建起了柏國,在都城牆頭立下柏字旌旗,黃袍加身登上了柏國的君主之位。柏小妍也在那日進行冊封大典,機緣之下得知塵染成爲魏國君主後,真心爲塵染開心,塵染終於如他所願了,只是她卻不時想起陶安泰,不知陶安泰如今是怎樣,在看到自己留下的書信後又會有什麼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