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之下,年紀最大,也最貌美的五姑娘則是以薄紗掩面,只露出一雙欲語還休的動人眼眸來。衣着貴氣卻低調,通身上下,竟是讓人挑不出一點刺來。
而在看見柏小妍略帶驚訝的眼神時,五姑娘竟是淡雅地小妍,微微頷首。
柏小妍不禁蹙了眉,一臉的失算。竟是被初見那日,白家人表現出來的莽撞無知給騙了,這些人裡頭,還是有幾個聰明的。
搖頭感嘆着,柏小妍上了前頭的馬車,而白家三姐妹本欲跟上,卻發現柏小妍身邊的四個侍婢竟是早就已經坐在了馬車內。
“姐姐?”五姑娘疑惑地喚道,“姐姐可是不願與妹妹們同坐?”
“白家五妹妹哪裡的話,這馬車雖然不大,卻也不小,略微擠擠,還是能坐下的。”柏小妍一臉無辜地說道,而越千四人也隨着挪了挪,空出能容下兩人的位置來。
“這……”五姑娘有些爲難地看了眼兩位妹妹的華麗衣着,“妹妹只是擔心,若是一不當心擠着碰着了,怕是要在長公主面前丟臉了。妹妹們丟臉也無所謂,只是怕牽累了姐姐的名聲。”
柏小妍聽着,本就緊蹙着的眉頭越發擰在一起了,須臾後,妥協一般地嘆了口氣,對着越千和無憂說道:“這賞花宴也不知何時才能結束,我也放心不下醫館的很,你們二人就代我去醫館看看吧。”
“是。”越千和無憂應道,很是擔憂地看了眼柏小妍,這才下了馬車,筆直地站在一旁,目送着馬車緩緩而去。
而馬車上,柏小妍在白家三姐妹上車的時候,就已經閉上了眼。這一副好不低落的模樣落在五姑娘的眼中,讓她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只不過這樣就被打擊到了嗎?爹爹口中心思深沉的柏小妍,也不過如此。
詩情和畫意瞧着五姑娘勝券在握的自信模樣,扭過頭戲謔地笑了。
雖然這五姑娘不像她的兩個妹妹一樣蠢,可卻也沒聰明到哪裡去。她應是知曉這般珠光寶氣的打扮是最下乘的,只是她只選擇了自己避開,卻沒有提醒她的妹妹,全然不知一筆寫不出兩個白來,她們三人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
所以她避開了又能怎樣呢,偏做這幅不食人間煙火的打扮,這樣只能讓別人覺得,她這是在用兩個妹妹襯托自己,自私之心一覽無遺。
再者,柏小妍這兩日花在她們身上的工夫,可不是白費的,那紅瑪瑙簪子和霓裳羽衣可都是有大來頭的。
兵部尚書有一名極寵愛的小妾,若不是怕烏紗帽不保,怕是要做出將這小妾擡爲平妻的荒唐事來。只是雖然名分上妾還是妾,可這小妾的一應用度卻已然是正室纔有的了。
這其中,就以兵部尚書一擲千金尋來的紅瑪瑙簪子爲最。正紅,是正室才能用的顏色,可兵部尚書卻是親手將一枚正紅的瑪瑙簪子插在了小妾的髮髻上,直將尚書夫人氣的回了孃家。
尚書夫人的父親官位不高,可與丞相府卻是表親,而丞相早就對兵部尚書有所不滿了,這一來二去的,幾乎整個盛京的夫人小姐都知道了瑪瑙簪子的事情。而兵部尚書也不得已,只得親手將那紅瑪瑙簪子摔碎,這才攔住了丞相彈劾的奏疏。
也因爲此,盛京城裡的夫人小姐們再不曾戴過紅瑪瑙簪子,只覺得降低了身份。
至於那霓裳羽衣,若非有人定下,華衣閣又何必耗費三年的時間,做一件舞衣呢。是的,這霓裳羽衣雖然看着華麗無比,卻只是一件舞衣,一件由丞相府嫡女親自畫圖定下的舞衣。
柏小妍可是花了大力氣,才趕在丞相嫡女的前頭,從華衣閣掌櫃手裡強買了這霓裳羽衣。
當然,是以白家的名義。
聽聞丞相嫡女擅舞,尤其是那霓裳羽衣舞,天下間唯其可與皇后的水墨舞一較高下。坊間傳言,丞相嫡女因給祖母守孝而錯過了選納,故而定下這件舞衣,是意圖在丞相的壽辰上,以一舞打動皇上。
空穴又豈會來風,柏小妍搶下這件舞衣,動的可是一石二鳥的念頭。
其中一人在看見柏小妍後,更是大聲喊道:“表小姐,請慢一些!”
柏小妍聽着,臉色就有些不大好了,她本就讓管家準備了兩輛馬車,另一輛馬車雖然也不大,可是坐下六個人卻是綽綽有陶的。只是白家人的想法永遠如此與衆不同,三位小姐非要來她的馬車擠,而她們的侍婢更是棄了馬車直接追在她的馬車後頭跑。
這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是她柏小妍故意刁難呢!“車伕,你去告訴她們,既然坐不慣馬車,便留在尹府吧。”柏小妍毫不留情地說道,目光在白家三姐妹臉上掃過,“這般樣子,便是去了長公主府,也只能給她們的主子丟臉。”
柏本還想說些什麼的五姑娘,在聽見柏小妍的話後,沉默着想了片刻,也就默認了柏小妍的話。她可不是像她那兩個妹妹一樣,直接被柏小妍唬住了,而是覺得沒有侍婢在身邊,再加之她這柔柔弱弱的打扮,定會讓人更加心生憐愛。
只是五姑娘不知道,她這默許的樣子落在詩情和畫意的眼中,就更讓她們不屑了。都說商人重利,卻原來還能冷血自私到這般。
“車伕呢,怎麼還不走,耽誤了賞花宴,他承擔的起嗎!”等了許久,還不見馬車動起來,五姑娘有些坐不住了,一把掀起車簾,卻發現車伕根本就不在馬車上。
柏小妍挑了挑眉,再次掀起窗簾,卻發現那三名侍婢早就已經沒了蹤影。看來車伕是已經將這三人勸回尹府了,那麼車伕人呢?柏小妍這回是真的因爲事情在意料之外而感覺煩心了。
尤其是想到前幾日寒秋那囂張的威脅,就更讓柏小妍覺得此事不單純了。
“你們二人誰會駕車?”柏小妍看向詩情和畫意,也不多說其他的,只想早些到公主府,免得路上出現什麼禍事。
“奴婢會。”詩情說着,就已經往馬車外走去。
她對眼前這情形有些難以把握,其實她前幾日對柏小妍說的話並非胡謅,而是閣主真的派了不少人護在柏小妍周圍。寒秋雖是魔教的聖女,但魔教早就在內亂了,再者,寒秋是前教主所立,如今新教主執教,怕是恨不得這拔不得的眼中釘消失吧。
這般說來,魔教應該是不會爲了一個寒秋,而與萬劍閣爲敵的,只是眼下,這車伕也的確平白無故的消失了。
詩情長長地呼了口氣,抖了抖繮繩,架着馬車極快地穿過人流,向着長公主府而去。
尹府與長公主府離的並不遠,不過隔了條街,詩情只甩了幾下馬鞭,就已經到了兩街相交的路口。
眼看着就要到了,忽然馬車前就躥出了一個小孩子,詩情連忙拉住繮繩,只聽得駿馬一聲嘶鳴,前蹄高高揚起後,擦着小孩的臉落在了一旁的地上。
“呼,好險,小賊,就告訴你別跑了,看吧,差點就被踩成肉泥了!”詩情才鬆了一口氣,一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女子就一下拎起了那面如菜色的小孩,緊接着便是好一頓數落。
“這位姑娘,他似乎是嚇着了。”看着擋在馬車前的這兩個人,詩情只好出言提醒。看着兩人的裝扮,還有這女子說的話,應該是這孩子偷了女子的什麼東西,結果兩個人追趕間,險些就被她這疾行的馬車就撞到了。
“嚇着了也好,偷別人東西還敢這麼囂張,這不,天譴就來了吧!”女子聽見詩情的話後,忙將人給放了下來,可嘴上卻還是說着各種嚇唬人的話。
在詩情說話的時候,柏小妍已經戴上帷帽,走到了馬車的外頭,將這女子的表情收入眼裡,不禁笑了起來。
這女子雖做大周女子的裝扮,但是她頭上那一連串的小辮,卻是阿蒙國女子才做的編髮。在阿蒙國,女子編髮的頭繩極爲講究,只有貴族才能用多色,而這女子用的彩虹七色,代表的是她王侯將相之後的身份。
阿蒙國的人啊!
柏小妍眯起了眼,若是沒有記錯,柏衍似乎與阿蒙國有往來,爲此還不惜讓陶安泰假意將她擄到了狼丘山。
想到這兒,柏小妍的手就不由自主地撫上了自己的右手腕,這兒本是有很多道深淺不一的傷口的。有瘋魔時自己咬破的傷口,有引蠱割下的傷口,柏小妍這麼也忘不了,那嗜心蠱從皮肉內爬出來那一刻的苦痛。
“這位姑娘,你可想知道爲何沒有人幫你抓住這小賊,又爲何這小賊敢在你面前那般囂張?”柏小妍跳下馬車,走到阿蒙國女子的身邊,低聲說道。
“爲何?”那女子雖然轉頭看向柏小妍,可手上卻仍緊緊地拽着小賊的衣服,在柏小妍靠近的時候,大大地往後退了一步。一雙漆黑的眸子滴溜溜轉着,好不戒備。
“因爲人啊,都是護短的。”柏小妍意有所指地指了指女子的頭髮。
女子後知後覺地一摸,這才懊喪地張大了嘴,“怪不得米易要喊我,原來是我的頭髮還沒梳好啊!”
說着,女子就笑着對柏小妍說道,“我叫蘇染,如你所見,是阿蒙國的人!你和他們都不一樣,你爲什麼要和我說話?”
柏小妍伸手摘下腰間的一塊白玉配飾,輕輕地放進蘇染的手中,“因爲你看着,合我眼緣。”
“大周竟也有像你這般灑脫的女子,你也很合我的眼緣,這東西我收下了,聽說在你們大周,互送禮物就代表成爲朋友,那這匕首就是我送你的禮物了。”蘇染很是大方得收下了柏小妍的白玉配飾,又從腰間取下了一把做工的精緻的匕首交給柏小妍。
聽聞阿蒙國的人最是隨性而爲,柏小妍沒有想到,竟是這麼的隨性而爲,居然連一點的懷疑都沒有。
柏小妍握着匕首,正想再說上幾句話,不想七姑娘一把掀起了馬車的簾子,極爲不耐地說道:“表姐,一個異國人,你與她多說什麼,賞花宴快遲了,還不快點讓她讓路!”
蘇染上下打量了七姑娘一眼,砸吧着嘴對柏小妍說道:“原來你也有這般不可理喻的姐妹,好啦,我們有緣再見!”